周一早读下课后，我和小敏她们几个提起昨天意外遇见全子老师父亲的事。小敏马上竖起八卦的耳朵凑到我跟前问：“帅不帅，长得像不像?”

    “什么长得像不像，帅不帅？”我不太明白小敏的意思。

    “全子老师和他爸爸啊。”小敏一脸花痴相看着走廊上的全子老师，“全子老师长得那么帅，他的爸爸肯定也不赖。”

    正在埋头写字的小凤拿笔敲了一下小敏的头，说：“沓小敏你能不能学会尊老，对一个老人家开玩笑。”

    小敏捂着脑壳不服气道：“我哪里不尊老了？我夸他帅哎，他老人家听见估计乐开花了。陆小凤我看你比老人还古板，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看书。”说话间一把抢过小凤手中的笔记本，笑闹要看小凤到底在写什么东西，连课间休息都不喘口气。当小敏打开一看，发现是下午地理公开课的课堂提问后开始笑小凤过于紧张，一个简单的提问至于这样花时间去反复地又背又记的吗？

    “这是全子老师交给我的任务。”小凤一脸认真地说。

    小敏突然来了一句：“小凤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全子老师了吧？”这一句话差点没把我们几个吓死。

    “沓小敏你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捂住小敏的嘴巴让她别乱说，要是被传到德育主任耳朵里可不得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小凤都会被叫去问话。

    小敏却不以为然地说：“偷偷告诉你们，我最近在看一本校园言情小说，里面就有这种情节。一位女学生偷偷暗恋自己的老师，太刺激了！你们要不要看看，我买了好多本。”小敏指了指她的裤兜，里面就揣着一本巴掌大的“禁书”。

    “沓小敏你胆子也太大了，学校禁止我们看这些校园言情小说，你还敢偷着看。要是被发现，你就死定了。”小欣又气又担忧。

    小敏微微一笑，很有把握地说：“不会的，大家都争着找我借书看，根本不会有人告发我。”

    “大家？”我问小敏这些书都借过哪些人看。

    “班里班外都有。”小敏得意一笑，“小灿、小捷，还有韩婷婷，都看过。”

    难怪韩婷婷最近没有找她麻烦，原来被小敏用禁书“收买”了。但我还是劝小敏赶紧把借出去的书都收回来，还有不要乱把书里的故事情节套在平日的生活中，这属于过度幻想。

    “我就是随便说说，小凤这个木头人眼里除了学习，哪有心思想这些。”

    我踮起脚戳了一下小敏的脑袋，说：“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小凤都生气了。”

    放在以前，小凤对这种调侃男女的话早就把小敏暴揍一顿了，但这次她居然没有表现出丁点的生气，还特意交代小敏不能像平时那样，在下午的公开课上偷看言情小说。小敏以为小凤是担心她会被老师抓到，拍着胸脯向我们保证她绝对不会被抓到偷看。

    “不行，要是被抓到，全子老师的公开课质量肯定受影响。”小凤郑重其事地说道。她严肃的样子让小敏感到一丝忌惮。

    小敏扁扁嘴，嘟囔着说不看就不看。小凤还是信不过她，从小敏裤兜里掏出那些书藏到自己的课桌里真，以绝后患。小凤对这次全子老师的公开课表现出格外的在意，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以至于午饭过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也不睡觉，躲在被子里还在偷偷看全子老师交代给她的问答题。一向以来，小凤都习惯了午睡，说要是不睡觉的话，下午的几节课都会无精打采，但这次例外。

    十月微风正凉，困意上涌，我昏昏沉沉睡去。只有在每天睡觉的时候，才能暂时抛卸下课本、试卷、分数这些繁重的，得到片刻的喘息，心安理得地做一个毫无负担的白日梦。身体被窗台吹进来的风带到午后的天空，躺在软绵绵的白云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皮肤白得可比绵云，说了一句“李小蓝你怎么才来”，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很熟悉。我想凑近一点想看清他的脸，但阳光反照在白云上，他白皙的脸融在云里，我根本看不清他是谁。突然一阵刺耳的声波把云床割破，我摇摇坠坠从空中跌落，呐喊声被震耳的声波吞没，没人听到我的呼救，越接近地面，声波越弱，我听见窸窸窣窣的人声。

    “小蓝，起床了。”有人轻摇我的肩膀。

    是小凤在叫我。我揉揉迷蒙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硬床上，原来刚才只是虚惊一场。我赶紧收拾好床铺，穿好衣服和小凤一起赶往教室。

    小凤看我迷迷糊糊的样子，问我是不是没有睡醒。

    “你不困吗？”我打着哈欠问她。白日梦让人很放松，但也会影响午睡的质量。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午睡的?糟了，是不是我被巡逻的学生发现了？”小凤紧张地问。在定中，午休时段会有学生会的人巡楼监督，一旦发现有人不睡觉会上报德育处，对学生个人以及班级给予警告处分。

    “倒没有，你隐蔽得很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毕竟张纹隔三差五就躲在被窝里伪装成睡觉，实际是在偷偷玩手机。有着四年多的观察经验，谁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凤不好意思地说：“就这一次，我下次绝对准时午睡。”

    我笑她：“全子老师要是每天一个任务，你以后都不用午睡了。”

    小凤看向一侧，嘀咕着说哪有那么多任务，公开课又不是天天上。

    说什么来什么，在赶往课室的路上，我发现前面有位老人的身影很像全子老师的父亲，待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我认出了他。

    “任务来了。”我对小凤说。

    小凤一脸疑惑地问：“哪来的任务？”

    “跟我来。我拉着小凤加快脚步赶上老人，正是全子老师的父亲。我跟他打招呼，他也记得我就是昨天在校门口的同学，还问怎么不见吴昊。

    我向他解释道这边是女生宿舍，男生宿舍在另外一边，并问他要到哪里去。

    “我想去看看阿全上课，又不知道课室在哪里。”老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您是全子老师的爸爸?”小凤问他。

    老人点点头，问小凤是谁。

    “我是全子老师的学生，我叫陆小凤。”

    老人听后乐呵呵笑了，说全子老师小时候很喜欢看一本叫《陆小凤传奇》的书，连上课都偷看，有一回还被老师抓到然后叫了家长到学校去，他气得把全子老师打了一顿。

    “想不到全子老师也喜欢偷看闲书。”小凤主动上千扶着全子老师的父亲，“我们带您到课室吧，您顺便给我们讲讲全子老师的一些趣事。”小凤一向不是爱打听的人，但对全子老师的过去表现得尤其饶有兴趣，陪着全子老师的父亲慢悠悠地走，要是放在平时，小凤哪一次不是三步并作两步赶往课室。

    等我们走到课室时候，发现班里的同学只有我和小凤还到，我们在走廊上被德育处主任抓了个正着。他黑着脸问我和小凤：“你们两位同学搞什么，明知道这节课是公开课，还敢迟到。”

    我透过窗户瞄了眼课室墙上的挂钟，解释说我们没有迟到，还有五分钟才上课。

    “还敢顶嘴，公开课这么重要，早就交代你们要提前十分钟回到课室做好准备。”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连累了她们。”全子老师躬下腰向德育处主任道歉，生怕我们受骂。

    德育处主任打量了一下全子老师的父亲，问他是谁，还说陌生人不能随便进入教学楼影响老师上课，示意老人离开。

    小凤见状赶紧护起全子老师的父亲，告诉德育处主任老人的来意，希望允许他进课室观听全子老师这次的公开课。

    “不行不行，这不符合学校规矩。”德育处主任拒绝了我们的请求。

    一旁的老人笑着说： “既然不行那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两个快进去，别耽误了上课。”说完转身就想走。

    小凤立马拉住全子老师的父亲不让他走，说如果他走了，那她也不进课室。

    “那怎么行，全子老师还要在课堂上提问你的。”我故意说出小凤是公开课问答题指定学生代表的事。

    “什么意思，你们两个是在威胁我吗？”德育处主任强压着日常的大嗓音问。

    走廊上陆续走来听课的领导和老师，校长背着双手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向校长解释了全子老师父亲的事，校长听闻后握着老人的双手热情问候，称赞全子老师教学有方，年轻有为，是学校难得的好老师。但他也向老人解释了这次公开课的重要性，与教学无关的人员不得进入课室，对于全子老师登上定县教学报新闻可能也会有所影响。

    老人一听，赶紧摆摆手说不看全子老师的公开课了，担心自己会给全子老师添麻烦。

    “要不这样，我让人在走廊上给您安排一张凳子，您看怎么样？”校长拉住全子老师父亲说道。

    德育处主任对校长的这个建议进行了否决，说这样不符合学校的教学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平时就跟你们老师说要做有温度的教育，以人为本。”校长严正言辞地说，“公开课就快开始了，就这么定了，你去找张凳子来。”

    “好的校长。”德育处主任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示意我和小凤，“两位同学，快进去上课吧。”

    公开课上，全班同学都正襟危坐，连小敏这个闲不住的人都双手端坐，还有张纹难得不在课堂上偷睡，大家都无比认真地配合着全子老师的讲课节奏。尤其是小凤，在提问的时候一改平日柔声细语的状态，声音响亮，答题流利，自信之下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令人没想到的是，小凤在回答完预先要求的提问后，有一位听课老师对小凤来了个临场加问，所问的问题不是这次公开课的内容而且甚至有些超纲，就好像我们每次考试的时候，试卷的最后都会额外有一道难度不小的附加题 。我替小凤捏了一把汗，她回答不上来也无可厚而非，但这明显是其他老师对我们定中学生的一种考验，甚至有点质疑年轻的全子老师教学能力的意味。

    但没想到的是，小凤不疾不徐把这位老师的附加题答了出来，获得了这位老师的点头赞肯。

    公开课结束后，陈友和成远两个专门从体育楼那边跑过来看热闹，说他们没有公开课上但也想登个报纸。

    “你们是不知道小凤刚才多厉害，这么难的问题都能回出来，没有让其他老师看扁我们。”尽管小敏连问题都听不懂，但不妨碍她此时对小凤充满了崇拜。

    韩婷婷路过听了，不屑一顾说道：“说不定早就知道答案了，有什么好炫耀的。”

    小凤不在，她被全子老师叫走了。小敏替小凤打抱不平，跟韩婷婷争论道：“韩婷婷你这是争取不到答题代表的资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韩婷婷说这个答题代表本来就应该属于她的，她是班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士，作为学生代表登报最合适不过。但偏偏选了小凤这么不起眼的人，根本代表不了定中文科重点班的学生形象。

    “韩婷婷你这话太过分了。”我对韩婷婷的话表示十分生气，“能不能代表我们重点班不是单靠外貌的，我想知识储备才是最重要的。小凤能回答上来刚才的问题，你不一定。”

    “有句话叫金什么玉……败什么？’”小敏挠着头问。

    小欣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的就是你。”陈友指了指韩婷婷。

    “你们……”韩婷婷自觉理亏，急红了脸，见了吴昊便一手挎着他的手臂，“吴昊哥哥，她们几个欺负我！”

    “没想到重点班也早恋，还这么明显。”成远指的是吴昊和韩婷婷。

    我看向吴昊，看他会怎么做。

    吴昊感受到了我的眼神，摆开韩婷婷的手，却一副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这时候，张纹走过来对吴昊说：“不是要去练歌吗，还不走。”

    “哦对，我差点忘了。”借着张纹的话，吴昊顺利找到借口逃离了。不知为何，我感到有些失落，我希望吴昊站在我这边，但他每次都没有作出明显又坚定的选择，有意逃过我和韩婷婷之间的问题。当我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后，我又被自己吓了一跳，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这是我偷看小敏那些校园爱情小说的后遗症？我赶紧掐了自己一把，企图让自己从这些关于校园恋情的想法中抽离出来，这些想法越是往我脑子里钻，缠绕着我，占据着我本该用来学习的大脑。也许是我定力不够，像小凤对学习那么有毅力的人，应该不会被这些虚幻的校园故事所影响。等她从全子老师的办公室回来，我得和她商量一下，把那些书还给小敏。

    小凤从全子老师的办公室回来后，样子有点魂不守舍，两眼出神。我问她是不是被全子老师批评了，她却摇摇头，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他说没想到我居然敢这样做。”

    “什么意思？”我问小凤，“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小凤讷讷地点点头，说全子老师全都知道。

    我一听，心想完了，该不会我们两个偷看校园言情小说的事被全子老师发现了吧？我吓得问小凤那些书都藏在哪里，不能再留了，要赶紧扔到垃圾桶去。

    “什么书？”小凤一脸不解地问。

    “小敏的那些校园爱情小说啊。”我伏在小凤的耳边，“全子老师都发现了，这些书不能留了。”

    小凤噗嗤笑了，说我想到哪里去了，全子老师根本不知道我们偷看“禁书”的事。

    “那全子老师知道什么？你快说，急死我了。”我简直要被小凤有前无后的话吓死了。

    小凤低着声音告诉我：“我为了公开课一直背题，还有我们‘威胁’德育处主任的事，全子老师都知道。他说要不是我那样做，他的父亲也没有机会听到他上公开课。他还表扬了我在公开课上的临场反应能力。”小凤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脸上难掩被全子老师表扬过的开心，也隐约露出了少女独有的羞涩。

    “他有在关注我，这种感觉很奇妙。”小凤眼里满是欢喜，是一种对全子老师的喜欢。

    我怕自己的感觉是错误判断，于是跟小凤进行了确认——

    “小凤，你喜欢全子老师？”

    小凤沉默了。

    我松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你对全子老师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

    “是的，我喜欢他。”小凤十分坚定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