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中一百年校庆的这天晚上，热闹得就像红楼梦里贾迎春回家省亲那般。校园里华灯璀璨，四栋教学楼熠熠生光，一改往日夜修的寂静无声。学生如同出笼的雀鸟，展开双翼齐扑扑飞向树林那边的大操场。那儿正在准备一场盛大的晚会。

    台下摆满了凳子，学生们穿着红色校服，好像一面巨大的旗帜张开在操场上，亮丽磅礴。最靠近舞台的地方，校长和其他学校领导正襟危坐，静候着这场难得一遇的百年校庆。我和小凤也本应坐在台下和同学们一起看演出，但小敏以需要人手为由获得了全子老师的准许，将我们两个安排在了后台帮忙。小敏说这是她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晚会，我们在她身边才不会那么紧张。

    “你们两个不是应该在台下吗？跑到等候室来捣什么乱。韩婷婷显然不欢迎我们的出现。

    小敏护在我们面前说：“是我叫小蓝来的。韩婷婷你有这闲工夫管别人，还不如多练练你的舞蹈，别一会忘记了动作在台上丢人现眼。”

    “我一定不会给吴昊哥哥丢人的。”韩婷婷扫了我一眼走开了，跑去挤开小欣，抢过镜子练动作。

    小欣没有跟韩婷婷计较，反而让出了镜子，她说自己已经把整套舞蹈动作记得滚瓜烂熟了。

    “你的演出服呢？”小敏指着小欣身上的校服问。

    “糟糕，我把衣服落在了教室！“小欣的脸一下子变得青白，慌张得不行。我陪着她狂奔着跑回课室，但门关上了。操场上人头密密麻麻，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我们班所在的位置，要想找到班长拿钥匙简直像大海捞针。要是放在平时，小敏只需要在广播喇叭里喊一句就能轻松解决，但今天晚上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这种低级错误是绝对不允许公开的。小欣急得蹲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这套演出服是她好不容易才借到的，如果拿不到演出服，她的个人独舞节目肯定是会被取消的。小欣辛苦准备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今天晚上的演出。小欣埋怨自己是个大头虾，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记，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向全子老师交代。

    “你们蹲在里干什么？”绝望之中，陈天出现在走廊上，对小欣来说就是救世主降临。

    我告诉陈天，小欣的演出服落在了教室里，但课室锁门了。

    “你们别急，我来想想办法。”陈天使劲推了推前后两扇门，但都无法打开。他抬头看着靠近天花板的窗户，起身一跃，一双手牢牢抓住了窗框，翻进了教室，给小欣拿到了演出服。

    “你的手，流血了。”小欣拿起陈天的手，只见他的手肘和手掌都被擦破了。

    陈天把手缩到身后，笑笑说自己没事，催促小欣：“你快去准备吧，别耽误了上台表演。”

    “那我去了，谢谢你陈天。”

    等到我们转身离开跑出几米后，陈天突然喊了一声：“陈小欣！”

    “怎么了？”小欣回头问。

    “加油！”

    陈天一向沉默寡言，跟女孩子说话都很容易脸红，这一句“加油”想必是鼓足了他所有的勇气才敢对小欣说出。

    后台的突发情况真不少，每个要上台表演的人都有种如临大敌的紧张，化妆、练动作、开嗓、记台词……忙碌得不可开交。小敏说后台随时都会有突发情况，希望我和小凤两个机动人员随时打起精神监看。

    小凤突然指着一个人问：“那个人是谁？怎么和张纹长得那么像？”

    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扎着高马尾，忙着给要上台演出的学生化妆。她是张纹的妈妈，在初二那次手机失窃风波一事中，我见过她。张纹跟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两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阿姨，你喝口水。”我从箱子里拿了一瓶水递给她。

    她放下手中的化妆刷接过水小小地喝了一口，瓶口留下了淡淡的口红印。她皮肤白皙紧致，长发乌黑油亮，衣领低垂，露出纤滑的脖颈。我怔怔地看呆了。

    “你就是李小蓝啊！”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胸前的校卡，“我知道，你跟我们家小纹是同桌。”

    我也笑以回应，点点头。

    “小纹平时没有欺负你吧？”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她在学校也没几个朋友，还好有你愿意和她坐一起。”

    不像母亲的手粗糙带茧，她的手软绵如云，其身上的温柔跟张纹的冷硬截然不同。我告诉她，张纹在平日里很照顾我，没有欺负过我。

    “这孩子脸冷心热。”她拿起了化妆工具，“你可以跟我说说她在学校的事情吗？她老不愿意讲给我听。”

    我和她聊起了张纹。在当化妆师之前，张纹的妈妈是个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张纹爸爸跟人合伙开了一间石材公司，在四年级之前，张纹都在大城里读书，是个妥妥的富人家大小姐。可没想到，公司后面破产了。还好张纹的妈妈平日钟爱打扮，学得一手化妆技术，现在在定市开了一间美容美发的店面。张纹不喜欢她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事，认为抱怨也于事无补，反而像跟人在诉苦卖惨。

    “真是苦了小纹这孩子，要跟我回到这个小县城来投靠她外婆。”张纹的妈妈叹了一口气，“她不喜欢读书，都是因为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还搞得连个亲密的朋友都没有。”

    张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这段过去，她是个要强的人，这个秘密就是她的软肋。她不想被人轻易知道吧。

    “张纹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强，阿姨你不用太担心。至于朋友，她有，叫吴昊。”

    没想到张纹的妈妈冷冷地切了一声，说：“这两父女，都围着他爷俩转。”

    “阿姨你认识吴昊？”听她的语气，似乎认识吴昊。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张纹的妈妈告诉我，吴昊的爸爸和张纹的爸爸，两人是公司合伙人。吴昊和张纹两人从小就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家人还给他们定下过娃娃亲，打算亲上加亲。

    娃娃亲，难怪张纹跟吴昊之间的关系有点妙不可言。

    “他们挺合适的。”我失了魂般话从口出。

    “一点也不合适。我才不会让小纹将来嫁给一个要替父还债的人，我的小纹已经够苦了。”张纹的妈妈说，娃娃亲这件事要是放在公司破产前自然是十分完美。但吴昊日后背负着他父亲的一大堆债务，既有钱的，也有情的，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后面我才知道，她口中那还不清的人情债，是关于吴昊和唐少明之间的。

    我还想向她打探更多关于吴昊的事，却被吴昊和张纹的出现打断了。

    “辛女士，你是不是又在跟人说家里的事？”张纹嘴上责怪着自己的母亲，递东西的手却一直没停下。

    张纹的妈妈眼神闪躲，说只是跟我随便闲聊了几句。为了不引起张纹的误会和不适，我也附和着说只是聊了些学习的事。吴昊却一眼看出了我有心事，悄悄问：“真的只是闲聊？”

    “当然不止，娃娃亲同学”。我看看吴昊，又看了看张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股酸味。

    吴昊明白了我的意思，忍着笑嘀咕了一句：“辛姨你怎么还提，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真没想到你跟张纹之间有这么深的羁绊。”我感到有些生气，吴昊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这只是大人之间的一句玩笑话，又不是真的。”吴昊可能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或者又担心说了会引起我的多虑。但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吴昊看出了我介怀对这件事的不知情。

    就在我们两个不知如何破解僵局的时候，小敏拿着话筒冲过来让吴昊赶紧去换衣服化妆，准备上台了。

    “小昊子，快过来化妆，别愣着和女同学聊天了。”张纹的妈妈在喊吴昊。这一喊，把等候室里的人全都逗笑了。真没想到吴昊这个级草，居然还有一个这样逗趣的小名，这跟他的阳光级草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

    “小昊子，还不快去化妆。”我趁机打趣起吴昊。

    吴昊气鼓鼓地走向张纹的妈妈，向她撒娇道：“辛姨，我都多大了，你就别这样叫我了，多丢人。”

    “小昊子多好听，女同学们觉得你可爱还来不及呢。小蓝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可爱死了。”我笑着附和道。

    化妆镜前的吴昊脸憋得通红，在灯光下泛起了红晕。他柔软的发丝被往后梳起，喷上了定型剂，英气有神，目光炯炯，像他又不像他。白衬衫把他映衬得更加明亮如光，轻轻投射在我的眼眸底下。

    “怎么样，看着还可以吧？”吴昊问我。

    “不错，帅气精神的小昊子。”我对他的造型竖起了大拇指，“肯定迷倒台下一大片女同学。”

    “李小蓝你能不能别跟辛姨学了。”吴昊扶额一笑，“我要准备上台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等一下。”我叫住了吴昊，踮起脚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我的鼻尖掠过他的衣肩，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我的目光碰到了他低垂的眼眸，如光似水。

    “李小蓝。”

    “怎么了？”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青春回忆手册》这首歌，你要认真听，因为只有你才听得懂。”

    “你好好唱，我听着。”

    吴昊被小敏催促着走到舞台侧边等候，下一个节目就轮到他了，我未免替他捏了一把汗。

    “小蓝，你过来。”张纹的妈妈把我叫到了化妆桌镜前，“辛姨来给你画个漂亮的妆。”

    我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又不上台表演。”

    “谁说一定要上台表演才能化妆。”她一把将我按在椅子上，“你平时那么照顾我们家小纹，辛姨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化成一个甜妹。”

    盛情难却，我闭上了眼睛接受这场心里没底的改造。

    “好了。”

    我试探性地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两边脸颊的小斑点竟意外消失了，淡淡的腮红把整个人映衬得脸色红润，眼睫毛翘巧灵动，一改往日埋头苦学的疲态。

    “嘴唇缺点血色。”辛姨往我嘴巴上涂抹上一层薄薄的口红，“多可爱。不像我家小纹，不愿意让我给她打扮。”

    舞台上传来小敏的播报声，下一个要是上台表演的就是吴昊，小凤拉起我跑到舞台侧边偷看。吴昊的人气果然名不虚传，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赢得了一大片欢呼声。身穿霓裳羽衣的韩婷婷漂亮得像花丛中好飞出的蝴蝶，在吴昊身边翩翩起舞。吴昊举着话筒，一首《新贵妃醉酒》，一人两声，如痴如醉，应景惬意，很得台下听众的欢心。

    “唱的很好听。”我发现小凤没有搭话，此时她看的并不是台上的吴昊，而是台下坐着的全子老师。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打趣说台下那么多学校领导在，要注意影响。

    小凤猫在我的肩膀上，眼也不眨地说：“小蓝你知道吗，除了上课的时候，只有现在我才敢一直盯着他看。”

    我拍了拍她的头，说：“看吧。除了我，今夜无人知晓。”舞台侧边的我们，她看她的，我看我的，互不打扰，但又互为保密。

    韩婷婷从舞台上退下来，吴昊举起话筒说：“接下来这首歌，叫《青春回忆手册》，是我个人创作的一首原创歌曲。献给我们的百年母校，也献给台下的每一位同学。”他装作不在意地往舞台两侧看，在用余光找到我后，吴昊的嘴角露出了浅笑，他修长的手指握着话筒，轻盈低唱着。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在吴昊身上，他是如此的耀眼夺目，如果不是自制力足够，他身上那股致命的磁力早已把我吸了过去。只有在今夜，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我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看着他，尽管台下坐着的都是制定禁令禁规的人，我也无需像往日那样遮掩闪躲。不止是我，台下坐着的几千学生里也有其一二。当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首简单的校庆献礼曲，只有我知道，唱者有心，听者有意。吴昊在歌词里提到的木棉花、单车、耳机、黑板不是普通的歌词，而是我和他从四年级相见那天开始就注定的回忆。

    晚会结束后，小敏拉着我们一起拍照。我问她手机哪里来的，她却含糊其辞地搪塞了过去。夜闹人杂，我也就没有过多细问。

    “李小蓝，你化了妆啊。”成远盯着我左看右看，“跟你平时凶巴巴的样子还挺不一样。”

    我直接给了成远一拳，反驳说：“我什么时候凶巴巴了。”

    成远捂着胳膊笑说：“不凶不凶，可爱死了。”

    “你们谁要拍照，快点。”小敏举着手机问，“今晚可是好机会，平时想拍都难。”

    “给我们拍一张。”成远直接站到我身旁。陈友笑闹着要挤过来，成远一把将他推开了，用手指警告他。陈友若有所懂笑着站到了一边。

    “小蓝，我跟你们也拍一张。”小欣挪过来说。

    我立刻明白了小欣只是想和成远拍照，但是她不好意思直说。“你们先拍，我上个厕所。”我借故趁人之美。结束表演后，吴昊就好像蒸发了一样，一会还要拍集体大合照。依我对吴昊的了解，说不定在操场后的树林能找到他。我决定去碰碰运气。

    这次的校庆可真细致，连小树林都挂上了小彩灯，一闪一闪的，还别有一番情调。我往平日吴昊藏手机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听到了人声。听小敏说，最近有不少的男女学生在小树林里谈恋爱，于是我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我觉得不好。学校不允许这样做。”

    “你是怕学校还是不喜欢我？”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我才不要当你的妹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中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回答：“是。”

    “是李小蓝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总是眉来眼去。”

    “跟她没有关系。”

    “你别替她辩解了，你宁愿喜欢她都不喜欢我！”

    “就算不是她，我也不会喜欢你。”

    “李小蓝，我？”关我什么事？不对，这两人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我探着头偷瞄了一眼，树林里的人居然是吴昊和韩婷婷！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祸及自身。往后撤离的时候，我踩到了一根干树枝上，“嘎吱”一声暴露了存在。我赶紧躲在了树后。

    或许是担心东窗事发，韩婷婷掩着脸跑了出来，离开了小树林。正当我也想撤退的时候，却被人从背后揪住了衣领。

    “李小蓝？你到这里干什么？”吴昊用审视小偷的眼神看着我。

    “我来上厕所。”

    “来这里上厕所？”吴昊一脸不解，“男孩子应个急还是可以，但你是女孩子……”。

    我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出来上厕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来”。学校洗手间和小树林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根本就是两个方向。我的话离谱到自己都不信。

    “你是来找我的吧？”吴昊直接明了地问我。

    “小敏要给我们拍照，我猜你可能会在这里。”

    “那刚才我和韩婷婷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吴昊问。

    我解释说是无心听到的，还跟他保证了不会告诉别人。

    “我不是担心这个。”吴昊向我走近一步，“我只在意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说他和韩婷婷男帅女美，觉得他们很合适，只是学校不允许早恋。

    “我不喜欢韩婷婷。”吴昊语气严肃，“我喜欢的是你，李小蓝。”

    “嘭”地一声，百年校庆的烟花在夜空炸响。我被突如其来声音吓到一抖，吴昊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我的耳朵。我从吴昊那双清亮的眼里看到了绚烂如星的烟花，心率在一声声爆响中急剧飙升，双颊红热。树深夜黑，吴昊应该察觉不到我的窘态。

    我们对视无声，直至烟花消逝。

    “要拍集体大合照了，我们回去吧。”刚才烟花声那么大，说不定吴昊以为我没有听到他的话。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窃喜。

    “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没有？”吴昊拉住要走的我。

    “你说了什么？”我试图蒙混过关。

    “我说我喜欢你，李小蓝。”吴昊抓住我的手，很郑重地说道，确保我这次听清楚了他的话。

    既然逃不过，那就干脆面对。我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回答说：“我知道了。”

    “你，你就这个反应？”吴昊的话里明显带着一丝泄气。

    “那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要亲你一口？”话出口后，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封起来。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虎狼之话？

    “也不是不行。”吴昊把脸往我面前一凑，“呦，你还化了妆。”

    看到我吓呆的表情后又转而一笑，“算了，胆小鬼。”他迎上前来，把我轻轻抱住，下巴刚好抵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整个身体僵直得如同一支站立的铅笔。我推了推吴昊，但纹丝不动。

    “有点累，借我靠会。”

    这一个月来，每一天的午休和课间休息时间，吴昊都用来准备表演，他是个力求完美的人，不允许自己有一丁点的出错。他在人前从不喊累，就好像挂在天边的太阳，总带给人最朝气的一面。他的肩膀很宽，但很薄。他比我高，但这个时候却又显得弱于我。张纹的妈妈说吴昊是个负债累累的人，他享受过富贵，曾站立在生活金字塔的顶端，而现在又跌入谷底。不像我，一直深陷贫穷的沼泽已经习以为常，一心想以知识改命，无奈富贵由天。这样看起来，吴昊的人生好像也没有那么轻松。尽管我们不同人，但似乎同命，一想到这里，我从心底对吴昊生出一股心疼。

    “辛苦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只能用这种微不足道的方式给他打气。

    “李小蓝，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支持我的，对吧？”吴昊的声音透露出些许的疲倦，肩上好像压着一座大山。

    “嗯，我会。”

    “李小蓝，你不能喜欢别人，只能是我。”

    我咽了一下口水。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学校不允许，不允许早恋。”

    “我可以等，但你要一直喜欢我。”

    “吴昊。”

    “我睡一会。”

    吴昊俯在我的头上轻轻呼吸，睡得很沉稳。而小小的我，短暂地成为了他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