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山道之后便是一路顺利,他们很容易到了北郡,
北郡,北境最大的郡,城墙巍峨,厚重古朴,远远望去,又有坚不可摧的锐利之气。
北郡周边已经可以瞧见许多开荒的身影,隐隐可见秩序井然,无甚问题,
到了城中,谢仪才隐约意识到,郑知县的地位比她想的还要高,凭着那一纸推荐信,他们便直接被领了将军府——按照常规流程他们该是层层上报,能见着北郡一两官员便不错了,但如今情景,也着实微妙。
这将军府外的守卫也大都沉默寡言,忠于职守,目不斜视,身上带着股难言的血气——毫无缘由的判断,这些士兵该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谢仪收回目光,刘将军,可不是那些得过且过的庸人,府前士兵如此才是正常,没什么可惊讶的。
百年前,刘家先祖从营中小兵做起,屡建奇功,升迁极快,北地重要,又远离中央,正适合这等没什么根基的家族,刘家先祖封了镇北大将军,驻守边疆,
中间亦有起落,但刘家子孙也是不负先祖威名,竟然代代有将才,北方狄人多次扰边,刘家每次都能抓住机会,打出漂漂亮亮的大胜仗,
为将者,战功在身,封侯加爵,无可厚非,
如今的刘将军该是刘烬,本便是镇北大将军,先帝又加封他安国公,如今势力正是鼎盛——武将之家,却如此声名赫赫,积威深重,北境人只识刘家不知天家,可谓是朝廷眼中钉喉中刺,这历来北郡郡守一职都相当尴尬,
把持军队,盘据一方,必然是帝王心腹大患,
朝廷利益交错,官官相护,连顾清那样的老臣都步履维艰,那些个大家族早早插手到军中,看着都是什么军队统领,内里面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的很,
但把官家子弟塞到军队镀金也成为一种惯例,只消去军中混些日子,再操作回京中,捞个什么近卫一职类的,是常见出路,
长久以来,竟然出现了朝中无将的情况——至少没一个能和刘家子弟并论的,若是镇压个什么草莽也就罢了,那北狄却不是过家家,如此即使对于朝廷来说,这刘家如鲠在喉,却也只能生生咽下,只等着天上什么时候掉下个兵法天才,一下把那刘家踹下去。
不过目前来看,这乱世出枭雄,将才是有,但偏偏还是这位刘家的,要不说家学渊源呢,听闻刘将军的小儿子年不过三十,便可领兵万人,大败北狄,其貌俊朗,为人洒脱,深得民心,
当然,这都是几年前的消息了,如今这北郡是个什么模样,谢仪也是不清楚的。
说来也在意料之内,他们虽然进了这将军府,但刘将军的面,却是没见着的——这位刘将军可是比郡守还忙,日理万机,哪里能立即拨冗见他们几个没甚背景的毛头小子呢,这般让他们先候着,才是常态,
虽然府中威严,来往皆有规矩,但管家是个和善人,没因为几人年轻而看低他们,也没多打听,见着那推荐信后,便极为妥当地将五人安排好,只让他们先等着,
这一等,可让他们等到个意料之外的人来,
还未看清面容,手中折扇已是极为惹眼,此子身份昭然若揭——正是玉无忧。
林霁一挑眉,谢仪也是面色微动,他们已经第三次见面,三次场景大有不同,二人也算历经风波,几经曲折,但玉无忧却似没什么变化——明明在将军府,却还是一副浪荡公子样,
谢仪已是起身相迎,虽然早早料到会再见,却没想到这般早,他们也没离开几日,西北三镇那边都已经解决了吗?
“久违久违,自赤城一别,已是月余不见,见诸位无恙,玉某心中亦甚是欣慰。”玉无忧已是主动打了招呼,
林霁主动把这周秋麦和陆春溪一一介绍过,玉无忧自然也是好一阵寒暄,
“各位初来乍到,想来咱们这北郡城也是不大熟悉,玉某也算是本地人,不若陪同几位游玩一番?”玉无忧今日穿了身有些华丽的紫衣,那双桃花眼含着春水,这么笑容满面的看着各位,
“谢过玉兄好意,只是我们这次也是有要事在身,这游玩……”林霁回了一礼,也是直说了这为难之处,
但见玉无忧折扇一收,轻轻笑了笑,“玉某不才,在这军中也算有些官职,几位所求之事将军已是晓得了,各位都是有才之士,这才派了玉某来接应诸位,这一路奔波,自当接风洗尘。”
这便没什么好纠结的了,虽然不知那位刘将军是个什么意思,但他们从着去瞧瞧,
玉无忧在这将军府中出现,还是送他们令牌之人,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如今不过正午,今日还有不少时间,他们当即便出发了,
玉无忧走的路线显然是有计划的,谢仪看过城中街巷集市,经过官衙府门,心中也是暗自点头,这北郡城确实建设极好,如今世道,街无流民,市有生机,官府严明,确有欣欣向荣之感,
林霁也察觉了,他还有了些新想法,“玄之,这路子不是专门为‘接待’来宾设计的吧。”这倒也有根据,他浸润经营一道也算有些时日,只觉那市集还是有些古怪,面上事物竟然有不少富贵之物——要知道这等物件可都是摆在铺子里面的,没什么人会往外放,而自然而然,这百姓常用品倒是少了些,
些谢仪经此一提,也是注意到,她只低头略微琢磨一番,大概就有了底,“应该确实是挑选过的路子,但不一定是刻意的,想来是这北郡发展确实是好,这市估计也是不只一个,我们看到的该是贵些的。”
至于挑选过的路径,也是无可厚非,他们既然是来北郡“游玩”,作为东家,当然是要把好的往上放了,
林霁也是意识到自己多思了,也是古代城池多一个市的缘故,他上一个见着这种分级的市还是在京城呢,难怪他没反应过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竟然有了几分久违的怀念之情,倒不是怀念京城,而是刚刚那副景象让他想到曾经的青城,不靠边疆,百姓安居,也是这般模样,
林霁神思正有几分起伏,忽地听到谢仪出了声,“到了。”
他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四层酒楼,傍晚夕阳光溅起,给屋檐镀上点点金辉,楼中隐约传来笑语歌声,檐下金铃摇曳,很是招客,
中间有一牌匾,金粉做字,铁画银钩,写着
“孤烟楼”
此字大气恢弘,期间气势撼人,与这北郡城给人之感极为相似,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名字映这北境的景,却不衬这风花雪月事的酒楼,想来背后该有些故事,谢仪脚步微顿,仔细打量一番这三个字,才入楼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这孤烟楼,
之后事也没甚好说,不过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而已,
几位被送回客房,还和玉无忧约好明日再会。
天色已黑,春风已来,但这夜间,寒气还是深重,
这玉无忧一走,周遭一寂,五人站在院前,刚刚那玉盘珍馐,仙歌碧娥,皆被风吹去,
几人一对视,眼中皆清明。
他们不约而同的进了一屋,
“这玉无忧是个什么意思,我们是为那开荒令而来,又不是真来游玩,他半点不提便罢了,还一直带着我们在这处瞎转悠。”周秋麦先开了口,虽然今晚酒好菜好,美人亦好,但她一提那正事,就被玉无忧不软不硬地都回来,碰了好几个钉子,心中有些不忿,
这事耽误一天就是多少百姓生计,他们昼夜兼程赶来难道是看戏吗?
她此前也不认识这位玉公子,只觉此人作风和她收拾了不知道多少的纨绔有些像,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玉公子也是一片好意,虽然没提那开荒令之事,但也甚是热情,姐姐莫要生气了。”陆春溪低低咳嗽了两声,将身上衣服裹紧,还是笑着望着周秋麦,
“热情有个鬼用,就那急色近利之人最热情,我瞧着,他就是带着我们兜圈子,拖时间,还是要快快见着刘将军才好。”周秋麦看那人在楼中熟练程度,恨不得说话都带着胭脂味,估摸着这人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观感更加不好,
林霁刚刚去点灯,这才过来坐下,“我此前在邺城中见着玉兄的时候,觉得此人虽深沉但心中正直,与今日表现多有不符,在赤城却是没怎么打交道,玄之,林全,你怎么看?”
谢仪微抿唇,似也不太确定,“我在赤城与玉无忧一番,观其人有运筹帷幄之势,亦有大魄力,再从当时情景和此前郑知县反应推测,玉无忧在北境应该地位不低。”
当时林全跟着谢仪,中间也接触不少,他沉默了会儿,“我觉得玉兄和成兄都是好人,对百姓没什么坏心。”这成兄就是当初跟着玉无忧那人。
这话周秋麦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所以,一个地位很高的好人,还是北境军的,当真就带着他们吃喝玩乐了一整天,对那正事不闻不问?
这一路听谢仪林霁谈了不少,临走时郑伯也是和她细细交代了一番,周秋麦对这天下局势也略知一二,如今北境时机之微妙,开荒令之重要,连她都有所察觉,不重视他们策略就罢,这种大忙人就用来应付他们这些人?
难道北境军出了什么变故?玉无忧被踢出权力中心?总不能所谓刘家军就是这副德行?难不成那些严明之师的传言都是骗人的不成?这样的话北境怎么办?
周秋麦一时神思极多,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她看不进去那什么史书经传,就找了些野史话本,试图借鉴一番,如此便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
“姐姐,莫胡思乱想。”周秋麦一回神,陆春溪轻轻敲了敲她额头,“好小子,三天不打不知道谁大谁小了?”
周秋麦瞪了回去,但那杂乱想法却是抛掉了,
那边谢仪低头思虑半天,也是有了些眉目,“我们能直接进将军府,可见郑知县相当重要,郑知县既然信任玉无忧给的令牌,那玉无忧也该是没有问题,至少在他是代表刘将军这点上,应该不会有错,
而玉无忧今日带我们游玩一整日,却绝口不提开荒令之事,不问正事,可见将军府现在不想谈,但又没把我们敷衍了事,而是派了位重要人物来接待,这点很矛盾。
我们几人也没什么背景,只有开荒令此事可以引起重视,但今日玉无忧的行径却是重视我们人,事情反而后置。”
谢仪一顿,她此前惯按照之前习来方法思考,但如今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背景,北境隐有独立之意,那他们这些人为着百姓来北郡,是还是按照往常一样,是大昭的士,还是为北郡而来,是北郡的士呢?
这两种人,自然有不同对待方法,若是前者,得了主意给了奖赏就可以送走了,但若是后者,且不说会不会让这献策之人全权负责,但留在北郡做事,也是必然,
会是试探吗?
谢仪忽地问道,“郑知县那封推荐信,你们可有看过?”,她望向周秋麦,
周秋麦一愣,不知话题怎的跳到了这里,但还是老实回答,“我也不太清楚,郑伯也只说我们拿着这信来北郡,那开荒令的事自然有人接应。”
没看过信的内容也是意料之中,但谢仪把事情脉络一梳理,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
若她没有猜错,那封信不是推荐策略的,而是推荐人的,如此那冯家一事也更好解释,这事情虽说勉强可以和开荒令扯上关系,但到底牵强,可看人,却是足够了。
谢仪把这猜测一说,众人也是明了,
“如此说来,我们是被举荐的人才,那今日之事,是待我们熟悉北郡?”林霁很快跟上谢仪的思路,“不对,这是给我们展示北郡,这是……让我们选的意思?”他的语气中带了些惊讶,
他们不过无名之辈,哪里值得这般,这般郑重对待。
却见谢仪点了点头,“我此前便猜测郑知县是刘家嫡系,那郑知县必然把我们情况如实上报,这将军府也清楚我们是还没有势力的‘人才’,士往贤处去,而北郡又有那意,招贤纳士必然是重中之重。”谢仪其实没说完,虽然招贤纳士固然重要,但他们也不过是有些潜力罢,还是有些许奇怪。
如此便说得通了,只是这北郡城繁华点的地方都看过了,也不知玉无忧那般神神秘秘,明日是要带他们去哪里。
翌日,不过清晨,几人已经候在院中,
今日陆春溪不去,似是昨夜着了凉,要休息些时日,
昨夜周秋麦听那连续不止的咳嗽便有些心疼,但陆春溪也有些执拗,不让她留下,她也只好心里记挂着上路了。
今的玉无忧给他们一人备了匹马,让他们跟上,
这路越走越偏,眼见便出了城门,
林霁忍不住出声问道,“不知玉兄要带我们去往何处?”
这地路宽人稀,马已经跑起来了,带着呼啸风声,林霁扯着嗓子喊道,
玉无忧却没回答,也笑着喊道,“诸位到了便知!”,那衣袍吹起,当真轻狂张扬。
——
残月未沉,大营的梆子声已刺破霜天。
值夜哨兵呵出的白气飘散,营门处两盏灯晃着昏黄光晕,映得“刘”字旗上金线忽明忽暗,旗边银丝隐绰,似有兽形——据说这是刘家封无可封后的恩赐。
“咚咚咚——!”
三通鼓响如惊雷炸地,营房木门轰然大开。军汉们裹着寒气鱼贯而出。
都试掾王猛按刀疾走,吼声带着些许关外腔调:“兔崽子们!让你们列阵不是娘们绣花,磨磨唧唧,都给我醒醒骨头!”
“列阵 ——”
传令兵的吼声刚过,校场便腾起黑压压的人潮。五千军士铺开来,甲胄碰撞的闷响汇成奔雷,刀刃直指天空,在微光里闪烁,
“哈——”
此声气吞山河,震的天地一动,前方百人方阵整齐划一往前刺去,那凌凌寒刃携带凛然战意,只显坚不可摧难以匹敌,
谢仪几人正是这时到的,
他们站在一旁高台上,只见天色蒙蒙亮,下方场景令人心惊,
都试掾的吼声刚落,不知多少铁靴同时碾过土地。“咚 ——” 一声闷响滚过校场,随即化作整齐的节奏:“咚、咚、咚”,每一步都踩在鼓点的正中心,震得树上的霜屑簌簌发抖。
阵变无形,只见那初阳刚生,下方军士忽而聚为尖阵,忽而散作星罗,期间变换,有兵法真意,有隐隐难以捉摸,
这北境军果真为天下第一军,其势灼灼,一眼难移,
至此一立,直至结束,高台之上,无一人言。
何其威武?何其雄壮?其如滔滔江水,如巍巍高山,非萤火之见所能言语,今日一见,心中晃晃,言语皆忘,
那军士已经散开,周秋麦还感觉自己血脉奔腾,只觉极为爽快,她轻吐出口气,手心有汗,此军,谁人能敌?此军,谁不向往?
四人皆被镇住,还是那谢仪先回了神,“得此军士,乃百姓之幸。”
她没言北境,亦没提大昭,是了,武能镇敌,北郡军,能镇北境百姓安宁。
玉无忧站在高台边缘,迎着猎猎大风,看着前方,“我北境军严明,严在军纪,明在军心,有铮铮铁律,也有清白军心。
诸位,且随我来。”
此刻,玉无忧面色肃穆,再无那轻浮神色,那灿烂初阳一照,整个人似乎都换了模样,
几人跟着他进了军营,都未多说,
若说周秋麦还沉浸在刚刚那声势浩大的练兵中难以自拔,谢仪却是收敛心神,压下心中隐隐激荡,专注起眼前事来,
军营,为什么会带他们来军营,是威慑吗?此地必然是一方机要,军队训练更是非常人能观之,只是为了招揽他们,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谢仪心中隐隐有所感,
“玉将军!”经过军士皆停执礼,各各声音洪亮,身姿挺拔,
玉无忧在此地应该也声望颇高,
说来,玉无忧看着颇有那富家子弟风范,行事相当不羁,竟然是将军,谢仪轻轻笑了笑,她本以为会是个军中文职,但又想到当年邺城此人行径,倒觉得是个武人也不奇怪,
玉无忧也变回那公子模样,与周围将士毫不见外,那折扇更是物尽其用,挑逗起人来也是顺手而为,简直不忍直视,
他就这般大摇大摆地把四人带入一宽大的营帐中。
帐中陈设简单,有桌椅,看着是议事用的,
那玉无忧往那里一坐,终于开始了正题,
“玉某两日也算带着诸位在我北郡游玩了一番,不知可有什么想法啊!”那双桃花眼一笑,很是好看,
“甚好,甚好。”周秋麦喃喃到,一看就是还没出来,有些魂不守舍样,
见林霁谢仪都没开口,林全便接上了,“我在城中见百姓安平,在营中见军士雄浑,只待开荒令顺利推行,北境必然也是一片福地。”
玉无忧听到那开荒令,对林全笑了笑,没说话,而是看向林霁和谢仪,
这一路走来,北境状况林霁都看在眼里,而那其他几地情报他也心中有数,不说他本差不多有了打算,今日所见,亦是让他定了决心,
精锐之师,从不只代表武力,更可见那大军背后的财力,穷兵黩武,军之一事,拖垮多少帝王,如今这北境军武器皆新锐,士兵孔武有力,志气高昂,而百姓也不见困苦,不见重税,背后种种,皆可见一斑。
北境,该是个好归处。
林霁开了口,“北境是个好地方,我很喜欢。”
他们面前是玉无忧,还不是刘将军,点到即止便可。
玉无忧仍然是笑着点了点头,还把他那折扇展开扇了扇风,
到谢仪了,
林霁清楚谢仪打算,该是没什么其他选择的,
她想翻云覆雨,有改天换地之心,自该金鳞寻池,鹰归长空,
择良木而栖息,自然而然。
但见谢仪却在这时,犹豫了,她望着玉无忧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可是认识我?”
林霁听到此话,亦是心中一惊,连忙坐起身来,认识?还能是哪个认识?
能让谢仪这样问的,必然不是他的妹妹谢仪,而是长在江南,死于京城的那个谢家嫡女谢玄之,
他再看向玉无忧,却没从中看出半分惊讶,
他忽地浑身发冷,是了,之前不过边陲小城,他们没有刻意遮掩身份,这里却是北郡,北境最大的城,郡守府将军府来来往往多少中央来的官员,认出谢仪也不奇怪,
但认出来会怎样?谢仪本应该死于香山道观,谢家本被先帝亲自扣上谋逆的罪名,谢仪逃生算也是欺君,那些权贵惯会搅和,谁又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呢?
若是谢仪被指认,他们该当如何?跑吗,他们现在身在军营中,如何离开?
林霁只觉冷汗津津,指尖微颤,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忽地,一葱白玉手覆上了他的手,林霁抬头一看,只见那双琥珀色眼眸带着安抚,夹杂着些许担忧的望着他,
是了,是了,若想对他们怎样,压根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更犯不着把他们带到军营,
林霁望着那双眼,心绪逐渐平静,他只是,太过害怕,他不敢想象谢仪被冠上那些可怕罪名,更不敢想象其中后果,
没事的,这般曲折行事,最多是要挟他们罢了,着这都有回转余地,林霁再望向玉无忧。
只见玉无忧还是笑着看着他们,慢慢扇着那把折扇,
许久,才出了声,笑得灿烂,“我确实识得那谢家嫡女,但我也知道,我那令牌给的是和林兄同行的谢仪,一计逐西戎的谢仪,仅此而已。”
林霁那口气终于彻底松下,玉无忧认识过去是谢仪,但他们对那所谓罪名不甚在意,确实,北境都要反了这天,哪里会把那莫须有的罪放在眼中呢,
甚至,因为谢仪的身份,他们更加重视,才有了这两日有些诡异的看重,甚至让他们来这军营见识一番。
一旦想通,这表现很是明显,所以谢仪才那般镇定,
谢仪手还盖在他手上,他轻轻回应,
感知到那微凉温度,二人忽然对视上,隐约觉得似乎越了界,不约而同把手收了回去。
北郡这般表现,意思传达已经很明显了——他们不在意谢仪往事,但又很重视谢仪的身份,
他们,难道是想让谢仪用过去的身份做些什么吗?
林霁几乎算是仓皇地把注意力从那股微凉之感上重新转到眼前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