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是被头顶的触感弄醒的。
微凉的指尖正笨拙地替我挽起耳边的碎发,动作生涩地不像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宗家主君。
“你醒了。”我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眼下青黑未褪,胸口的里衣印出丝丝血迹。“我让莫言进来。”
“别走。”手被宗肆拉住,想是扯动了伤口,宗肆发出“嘶”的一声。
昨日那箭矢并非普通的箭矢,是倒刺,且还涂了毒。
宗肆能这么快醒过来,除了我的医术了得,还得亏他强健的身体底子。
我不敢再动,却也不肯说话。
“我知道,小木槿你对我并非无情,可是你为何不肯嫁给我?”宗肆问出了他心中一直存着的疑问。
他是京都四大世家之首宗家的家主,地位尊崇,即便是公主也是娶得,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儿挤破脑袋想要给他做妾。
此刻他却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询问我。
“给你做妾吗?”我挣开他的手,讥诮地望着他,“我虽身份低微,但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做妾,也不想做菟丝花,只能依附着男人过活。”
宗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绷带下的伤口似乎又疼了,他却浑然不知。
“所以你不惜假死也要离开宗府,所以你选择了徐阶?”
不等我回答,他兀自说道:“从你死后,我便明白,我此生非你不可。”
“苏姑娘,公子在你死后的第三天就已经和李家小姐和离。”门外传来莫言的声音。
我猛地转头,正撞上宗肆灼灼的目光。
“这与我何干?”我别过脸去,却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既然知道你的心意,我定然要八抬大轿迎你进门,做我的正妻。小木槿,你可愿意?”宗肆强撑着坐起来,哪怕牵扯到伤口,却依旧倔强地望着我,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我扪心自问,他竟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又怎会不动情。只是......
“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只是我......”拒绝的话不知如何说出口。
“小木槿,我且问你,你心里可还有徐阶?”宗肆握住我的手,掌心的茧子让我莫名的安心。
“没有。”我听见自己清晰的回答,又觉不妥,赶紧补充道:“但是我也......”
“可是担心我祖母和母亲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宗肆轻轻刮过我的笔尖,“如今我已是宗家家主,不再是当年任由他们摆布的棋子。你只管放心!”
“这些年所见所闻,让我不想再依附于任何人。我想靠自己,而不是靠着你的权势让人臣服。我想,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身边。”我明白心中的坚持,哪怕此刻,也不愿意妥协。
“小木槿,今日与你说的,并非要逼你。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的那一天。”宗肆在我眉间落下一吻,像是誓言般落在我的心底。
是夜,宗肆歪在床上看书。
“主君,咱们这忙活半天,苏姑娘怎就还不答应嫁给您呢?”莫言有些气恼。
“你懂什么?追女人,爷有的是耐心。”宗肆连个眼神也没给莫言。
“主君,你说若是苏姑娘知道您为了让她回心转意,而费尽心思织了这么大一张网,她还会嫁给您吗?”莫言贱兮兮地问。
“若是有那一日,你以为你的脑袋还会在脖子上吗?”宗肆狠狠剜了莫言一眼。
“江南的盐税一案也该收网了。”宗肆意味深长的说着。
“是,主君,属下这就去办。”莫言正色道。
一月之后,邵阳知州傅博宇因为贪墨盐税,贩卖盐引的罪名被缉拿归案。
听闻官兵查抄傅博宇府邸的时候,查抄出白银十多万良,珍玩字画不计其数。
邵阳百姓苦知州大人多年,如今头顶的乌云终于被移走了。
三年以后,我在京都开了间“回春堂”医馆,机缘巧合之下帮助皇后娘娘获得子嗣。
皇后娘娘人美心善,在得知我与宗肆互有情意之后,便为我俩赐婚。
我成了宗家的主母,成了和宗肆并肩而立的人。
主母的日子虽然忙,但我仍会去医馆坐诊。
“夫人,主君来接您回府啦!”青杏掀开帘子,帮我收拾药箱,“主君对您可真没话说。”
“夫人,今日可累着?这是月满楼的点心,待会在马车上吃。”宗肆接过药箱,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去。
我笑着挽着宗肆的手朝马车走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