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近的距离，谢枝青很容易就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微苦的皮革味中夹杂着花香，莫名奇妙的搭配中又被微弱的朗姆酒牵引。
很神奇的味道。
她不算多么喜欢，也称不到讨厌。
只是萦绕后的烟草味，让谢枝青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很难将眼前看着没什么缺点的帅哥，跟想象中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挂钩。
双方都坐下后，谢枝青发现梁承安将单人座占据得满满，狭窄的位置几乎要装不下他。
面对面时仍旧带来一定的压迫感。
无论这个相亲对象各方面条件多优秀，因为不喜欢这场带有“功利性”的相亲，即使见过对方，先入为主谢枝青的想法仍旧没有转圜——
她不想相亲成功。
且不说她刚跟前任分手没多久，谢枝青也不想用自己未来的婚姻幸福去兑换金钱，去填别人的坑。
谢枝青蹙着眉，自认为故意问的冒昧又犀利，“抱歉，因为看您这个年纪还未婚，以及没有谈过女朋友，请问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当时为了统一上学，孤儿院将我年龄登记大了三岁，我实际年龄并没有比你大很多。”
男人递来一份很厚的纸质报告，“本人无重大疾病，无传染病源，身体年轻健康，适合当孩子的爸爸。”
最后一句梁承安的声音很低。
谢枝青听不大分明，自动忽略过去了。
她没想到对方会准备的这么齐全。
粗略地翻过，男人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标注得很清楚。谢枝青眼睛一转，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咖啡和甜品上。
都是她的口味。
会收拾，喷香水，还会提前做功课，很细心。
谢枝青的脑海中升起一个念头，“那梁先生是因为喜欢……同性吗？”
“现在社会对同性的包容度都很高的，您完全不需要娶个妻子回去掩人耳目。”
梁承安的眉头拧得很厉害，冷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我不喜欢。”
谢枝青信，也不太信。
不过看对方拧起来的眉，心里对这场相亲失败暗暗评估。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梁承安问。
大约是当上位者许久，男人说话的语气听上去是因为对她不满而冷硬强势。
谢枝青压下嘴角想要扬起来的弧度，又“添了一把火”，“看您的资料上写得条件非常优越……”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房本，车钥匙都摆了桌面上，“如果你担心到时候会因为婚前财产的缘故被我收回，现在车可以直接过户给你，房子也会更改在你的名下。”
谢枝青的眼睛都瞪大了。
明明每个字她都学过，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明白呢？
被惊到久久沉默的谢枝青一时不知所言，误会的梁承安继续补充，“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将这些售卖，都买你喜欢的房子和车。”
谢枝青：？？？
这已经荒谬到她不会觉得是自家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了，而是怀疑梁承安是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然后借着她来洗/黑/钱。
他刚刚不是还对自己不满意的吗？怎么这会跟表忠心似的。
谢枝青犹豫片刻，决定换个方向，“那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梁承安利落地丢下两个字，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谢枝青：？？？
“那我哥哥的事情……”
那么大笔钱，就算是梁承安这样生活优渥的大老板，也不会想替一个陌生人没由来地还钱吧。
“嗯。”男人点点头，“等结婚后，这笔钱我会帮你都填上的。”
谢枝青：……
-
谢枝青感觉这个世界疯了。
她也是疯的。
她跟梁承安相亲的时间短促又利落，短短的十五分钟就把他的家底全都透了出来，且直接了当地询问她什么时候能结婚。
对方的块头大，又有钱，谢枝青觉得当面落他面子，会让男人觉得难堪，自己讨不到什么好，就说自己回家考虑考虑。
回家的时候父母问她怎么样。
谢枝青发现自己绞尽脑汁半天，似乎说不出梁承安有什么不好的。
憋了半天，她就只能说对方看起来太凶了，身上还有烟草味。
其实那股味道很淡，跟男人的香水相辅相成，奇怪又上头，一下子就让谢枝青记住了他。
非常他本人的味道。
“那青青，你愿意嫁吗？”谢妈妈问。
谢枝青当然不愿意的。
可她又找不到自己不嫁的理由。
梁承安有颜，目前看身体没有问题，没有不良嗜好。
她的家里缺钱，他刚好很有钱。
但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谢枝青不知道，嫁给梁承安的代价，是否是自己能够承担起的。
“不愿意”这三个字在嘴里转了又转，谢枝青对上女人的视线时，她又说不出口。
梁承安有什么地方她能挑出来的呢？
一时之间，觉得思绪混乱的谢枝青无法开口拒绝，只是含糊言辞，说再看看。
梁承安很有诚意。
相亲那天说过户不是开玩笑，拿到车钥匙跟房本时，谢枝青只觉得头都大了。
父母对梁承安很满意，即使面对那一米九的大高个会犯怵，却仍旧十分热情，将他看了又看，然后变成三人眼巴巴地看着她。
谢枝青：……
在周围人的催促声中，谢枝青的心和思绪都是杂乱的。
一方面她的确找不到有比梁承安更好的结婚对象，所有人都在劝她；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是不对的。
她不喜欢梁承安。
为了金钱嫁给对方，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梁承安都很不负责。
谢枝青犹豫了很久，她想拒绝的。
但催债的人又上门，加上亲戚得知她相亲相到一个大老板，不停地施压。
站在窗户边往楼下看的谢枝青，看到梁承安的车停在楼下。
自从相亲后，他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到谢家，送她东西。
她喜欢的花，喜欢的甜品，喜欢的首饰……
见她久久地站在窗边，走进房间顺着她视线的谢妈妈看到了带着礼物准备上楼的梁承安，忍不住感慨，“小梁真是有心了。”
谢枝青的情绪很复杂，“妈，他会给我们多少彩礼呢？”
结婚的日子很快。
梁承安的效率很高，那天得知谢枝青松口了后，立即跟谢父谢母敲定最近的吉日。
本来他们还会担心日子那么赶，婚礼会不会很简陋，但有钱能使鬼推磨。
婚纱拍摄，婚礼场地，全都是按照谢枝青的喜好预定的。
就像梁承安这个人，即使谢枝青想要找个借口让自己拒绝，却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是她喜欢的风格，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花，且按照最高规格来的。
给谢枝青的彩礼不仅能完全填上谢随安留下的烂摊子，剩余的彩礼钱也远远高于富裕家庭的彩礼。
谢枝青有一种错觉。
一种梁承安好像要把天上的星星月亮全都摘下来给自己一样。
婚礼那天，谢枝青穿着按照她身材喜好定制的婚纱，一步步走向那个对她而言陌生的男人。
台下宾客满座，无一人不在羡慕。
那样喧闹的声音中，谢枝青都能听到那些人说她的父母生下了个好女儿，一朝麻雀变凤凰，嫁给梁承安就实现了阶级跨越。
还有人说，看不出来谢枝青有什么值得梁承安一掷千金的地方。
不光是他们不明白，谢枝青也不明白。
她的样貌虽好，但没有漂亮到让人色令智昏的地步。
学历，家世，性格，似乎样样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还有个混帐的哥哥。
但梁承安就是娶了她。
婚礼盛大又繁琐，等结束后，谢枝青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在陌生的新房里，谢枝青穿着敬酒服有些不知道如何放自己的手脚，她只能沉默地低头。
“你要先去洗澡吗？”他的目光灼灼，好像要把她看出个窟窿。
谢枝青不太习惯被异性这么炽热的目光注视，她低着头小声，“你先。”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的，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紧张的原因，谢枝青觉得时间一下子就过去，里面的水声很快就停了。
只披着一件浴袍的梁承安从里面走出来，还带着来自浴室里的热气。
他说：“你去吧。”
谢枝青在里面磨蹭了很久，磨蹭到在外头等着的梁承安问她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她垂着眸，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就贴到梁承安的胸膛上。
浴室里雾气萦绕的，紧张的谢枝青看得不分明，甚至分不清究竟是长时间在浴室里待着的原因，还是来自男人身上的温度，烧得她脸颊绯红，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梁承安的，但又不知道喊对方什么。
老公？似乎过于亲昵了，可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喊全名，又貌似太过生疏。
正当谢枝青万分纠结的时候，梁承安粗糙带茧的手指挑起她的发丝。
湿漉漉的头发在他的揉捻中散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脖颈处被头发挠得瘙痒，那片皮肤被梁承安靠近的手的体温烧得发烫。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不上温柔，却放缓语速，听上去不至于冷硬，“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谢枝青小声回，“没找到吹风机。”
实际上是因为梁承安在外面问了，她一时紧张忘记要吹头发。
梁承安将她拉回浴室，水雾朦胧的镜面隐约映着一个庞大的身影。男人完全站在她的身后，庞大的身躯将她的身子遮着。
谢枝青看不到他的表情，身体僵着不敢动，只是在原地听着动静，判断梁承安弯腰，拿吹风机，然后插/上电。
温热的风随着吹风机的嗡嗡声，掩盖谢枝青那强烈跳动的心脏。
大约是因为紧张，她的每一丝头发都能感觉到有梁承安的手指穿过，然后任由风将其滑落。
扶着洗漱台的手指缩紧，由于过于用力的关系，骨节有些发白。
这个时候，时间又过得异常漫长。
“好了。”梁承安说。
“嗯。”谢枝青垂眸低低地应着。
即使不回头看，对方那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也让谢枝青心沉甸甸，她能感觉到梁承安靠近时的温度，说话时吐出的气息。
比浴室的温度更要湿热。
“枝枝。”他喊。
梁承安滚烫的大掌捏着她的下巴，谢枝青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被升高的温度覆盖，掌心的粗茧磨得她的皮肤又疼又痒。
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却被绝对的力量桎梏着。
心好像也跟着被捏着。
男人转过她的脸，浴室明亮的灯让谢枝青能够看清楚他眼中如野兽般强烈的欲/望，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拆骨入腹，无法躲藏。
“枝枝。”
梁承安的身上带着刚洗完澡沐浴露的味道，两人之间陌生的气味因此交缠着，他的唇离她的只有半指不到的距离。
他的气息扑面，随着梁承安唤自己的名字，谢枝青心脏紧张跳动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