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稚子何辜?

    这句话不是站在臣子的位子上询问刺客何故,而是一个姐姐在问仇人为什么要杀我弟弟!

    语气中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梁誉没反驳也没辩解,手中的武器脱离般滑下来,他淡淡一笑,笑容难掩牵强,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输的明明白白。

    从得知陈将军班师回朝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谁不知陈将军是先帝一手提拔出的得力干将,他本来想登上皇位后再攻克,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帝王家最是无情。梁誉既然敢谋反就有胆子接受后果。只不过看见梁汇如此痛苦的表情,他还是扭曲笑了,笑的狂放,笑得悍然。

    “稚子何辜?”他重复了一边,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生在帝王家,这就是错;他是太子,这就是错!如果你们一直在封地生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那我也不见得会对你们动手,只不过……是你们先觊觎皇位的。”

    “我费尽心思扳倒了太子,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便宜竟被你们父皇占了。”他仰头大笑,做出一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既然他敢占这个便宜,就别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无辜。”

    “他坐到那个位子上,就不可能无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依旧在笑,殿上无人敢发话,笑声一直在众人耳旁回荡:“既然你敢要这个位子,那我就要看看你能不能坐安稳了?”

    反正现在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他也毫无顾忌了。

    梁誉睁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咬牙切齿道:“我在天上看着你呢梁汇,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气息忽然变得越来越淡,像将死之人的破釜沉舟。

    梁汇暗道不好,连忙吩咐人按住他,只不过为时已晚。

    他还是死了。

    亲王梁誉意欲谋反不成被反诛,新帝踩着乱臣贼子的尸骨登位,手中还握着血淋淋的剑。

    大臣都很懵,梁誉有谋反之心在座的心照不宣。老实说,一旁是老谋深算的亲王,另一旁是年轻稚嫩的公主,内心的秤杆偏向谁不言而喻。

    只不过现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亲王轻敌死在了女帝的裙摆之下,大梁的天变了……

    梁汇扫了眼旁边依偎在一起的臣子,声音很轻但透漏出威压:“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大臣们一阵瑟缩,很快有识时务的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从里面跪到门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汇短短几天经常听到众臣高喊万岁,只不过前几次不难看出只是做做样子,帝王年纪太小很难服众。

    但这次不一样,她能从这句话中听见忌惮、听见彷徨,不是臣子碍于身份对公主的礼貌而是臣子对于帝王的臣服。

    无人敢在小瞧她。

    一切身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

    这场鸿门宴缺了几位重要角色,这是梁汇事后复盘时偶然发现的。

    帝王葬礼上得见此乌龙,这场葬礼也举办不下去了,梁汇遣散了所有臣子,一个人在棺椁面前待了很久,直到下人传来陈大将军正在宫内候着的消息,梁汇才离开。

    陈大将军骁勇善战有着将帅之才,却因为身份低微在兵营里蹉跎已久。是她父皇发现他的才华,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

    后来一场漂亮的战役打的匈奴落荒而逃,从那之后他在兵营里树立了威望,长久下来,即使主将归京继承大统,、他也有足够的实力和威望带着将士们在沙场上驰骋。

    梁汇到的时候陈将军已经在殿里用完一盏茶了,武将多是不拘小节,她也不甚在意。

    看见她过来,陈将军忙起身,单膝跪地,铿锵有力道:“末将陈某拜见长公主。”

    梁汇心情不是很好但也是笑了笑,亲自弯腰把他扶起来,关切道:“陈将军不必多礼,快坐。”

    梁汇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道:“陈将军不辞千里匆匆赶来辛苦了。”

    “不辛苦,也幸亏臣来得及时。”陈将军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怒意:“亲王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谋反?!殿下足智多谋,让臣不掩人耳目走水路,带着一小部分亲兵匆匆赶来,后来的大部队在路上呢。”

    梁汇扶额,淡淡的应下:“很好,无论是大败匈奴还是赶来护驾你做的都很好。等丧期一过,本宫为你庆功宴。”

    这确实是天大的恩宠。大臣们以他年纪轻轻不能担此大任为由三番五次的上书劝诫,如今功劳一摆,庆功宴一办,这就是皇家亲自承认的地位。

    他连忙起身谢恩,梁汇摆摆手,随后吩咐道:“如今御林军懈怠,看管皇宫屡屡失职,本宫已经放出旨意扣除每人一个月的月例。小惩大诫,希望他们尽一份责。你要是无事可以去看一下他们的训练,莫要再像纸老虎一样风吹就倒。”

    现在她也手下没有能放心用的人。沈宴廷作为禁军统帅也不好一直插手皇宫中的事,其他人她也不敢贸然放权。

    这位陈将军虽与她的交情不深,但确是她父皇一手提拔上来的。要不是因为边防战事吃紧,父皇的葬礼他是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末将领旨。”

    如今她孤立无援,既然他能被一纸圣旨召回,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梁汇看着他黝黑的肤色淡淡的想。

    #####

    “师傅。”赵玉媛缓缓落下一字,问:“今日陛下葬礼,您却以身体抱恙为由窝在府里,不妥吧?”

    内阁首辅施冠华摇了摇头没有搭话,顺着她的棋局落下一枚黑子,棋盘依旧风平浪静。

    二人对弈,对的不是棋技而是心态。赵玉媛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斟酌许久才落子。

    “帝王连续殒命,百姓心里难免质疑。你认为如何?”

    他的目光看着深沉,赵玉媛有的时候也不敢和他直接对视。

    她垂下目光,思索了几秒:“皇位更迭常有,不适合的人确实不能坐在那个位子上”

    施冠华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认为什么事合适的人?”

    这次她沉默的更久。

    远处传来麻雀的啼叫声更远的地方是市井小贩的吆喝声。二人来回下了很多棋子,施冠华才听见她小而又坚毅的声音:“心怀黎民,广纳天下。”

    他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世家出了你这样的实属不幸啊。”

    这句话她的母亲总是对她说。

    出生世家大族却总想着海纳百川,做的也是些不和规矩之事。

    内阁是天下寒门学子的庇护所偏偏出了她一个奇才,学子对她的身份嗤之以鼻,又总是不可避免的拜读她的文章。

    “你的家室会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赵玉媛抬头,眼睛很亮,轻声说:“但我认为它会是我的助力。母亲总是告诉我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拥有了便不可能畏惧他。”

    施冠华大笑,看着她,打趣道:“当真是年少轻狂啊!”

    他捋了把胡子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欣喜:“也罢,人不轻狂枉少年啊。你那么年轻和我们这帮老骨头还是不一样……”

    赵玉媛也在笑,落子的时候更加坚定。

    门外有人敲门,下人声音很高,说着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赵玉媛主动起身开门,门外的很快走到了家主身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施冠华抬头,冷冷道:“做事浮浮燥燥的像什么样子?”

    “回家主,宫中确是是传来了十万火急的事,小人是一刻也不敢耽误啊!”

    赵玉媛关上门,坐到施冠华旁边,温声道:“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

    “是。”下人磕了个头,道:“宫里传来消息,亲王梁誉的叛乱被镇压,先帝留下密旨,密旨上写着长公主殿下继承大统——”

    赵玉媛眉心一动,但看见自己的老师面色依旧平静便忍下心中的惊骇,扭头继续问道:“如今宫里什么情况?”

    “发生此事葬礼也进行不下去了,长公主遣散大臣回府,有事过后再议。”

    赵玉媛心里清楚,这是给他们一个接受和掂量自己的时间。

    最大的叛臣已经铲除,现下也没人敢再不自量力。

    此事事发突然,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梁誉反叛之心众人皆知,梁汇有防范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她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的压制了叛乱?即使有禁军但难免寡难敌众,不应该啊……

    她皱着眉,问道;“亲王私兵不少怎么会那么快就败下阵来?”

    下人踉踉跄跄的说:“是陈大将军班师回朝助了一臂之力……”

    战场上下来的和他们这些小打小闹出来的到底是不同。纵使亲王的私兵实力不容小窥但毕竟难敌千军万马。

    最开始就有那么大的差距难免动摇军心,军心动摇了就再难取胜。

    赵玉媛摸索着下巴,难免疑惑:“我记得陈将军驻守边疆久矣,长公主怎么会和他有联系?而且关系亲密到一纸圣旨即召即回?”

    施冠华不动声色的提醒道:“这位陈将军身份不太简单——他是孝景帝亲手提拔上来的,可以说是他的伯乐。对于自己恩人的后代和一位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改选谁不难看出吧?”

    赵玉媛很得道的往下讲:“况且明眼人都知道陈将军和先帝关系匪浅,若是亲王登基最先处理的就是手握兵权的陈将军。”

    施冠华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不错。”

    赵玉媛仿佛打开了任通二脉,接着说道:“其实当初孝景帝刚开始没想让小太子登基,他只是个幌子和契机,这个皇位本身就是长公主的!只是……”

    她站起身,走了两步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只是……他是怎么得知小太子会被人暗杀?长公主怎么能顺利继位?”

    施冠华喝了口茶,目光落在远方:“若是长公主在有圣旨的情况下连夺下皇位的能力都没有,那这个人确是不配坐到那个位子上”

    赵玉媛依旧皱眉:“我与长公主曾有过一面之缘,在我印象中,那位长公主应该不是在乎权势地位的人啊?!”

    “她现在必须在乎”施冠华垂下目光,淡淡道:“自己的弟弟被仇人所害,我要是她必定会查询个公正。如今刑部和大理寺怠职已久,她想查案就必须肃清!一环扣一环啊,在孝景帝死后她就与这皇宫脱不了关系了……”

    赵玉媛听到这话的时候皱了皱眉,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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