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幸听了他这话直接朝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没有握住石柱的左手直接举起来朝贺峪比了个中指,“知道了知道了,你那个妹妹女朋友是吧?我呸!渣滓孔雀男!”
桑幸偷偷看了江哓一眼,她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还好她不喜欢贺峪那个狗!不然现在就该伤心了!
贺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哪怕知道江哓不在意他也还是朝江哓解释,“不是,是别的人。”
“谁?”桑幸倒比江哓更愤慨似的,逼问道“你说啊?”
贺峪只是沉默。
就像江哓只说了六十分的真话一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祭台下的蓝光暗下去换成了七三比的蓝红光,机械声响起,“好吧,虽然你隐瞒了关键信息,但还算是说了真话!给你七十分!”
“恭喜四位通过考验!不知道在这一关你们对各自说出的真心话是否满意呢?希望这些真心话能够帮助你们的感情更进一步,顺利通过接下来的考验!”
说完这些,那机械声还留出一声仿佛贱笑似的尾音。
“现在,请四位玩家左手也抓紧面前凹槽上的石柱。”
“温馨提示,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请各位千万不要松手噢!”
等四个人都抓住了石柱,祭台底下的蓝光突然变成了一整圈红光。
随着红光的出现,整个大地突然开始颤动。
旁边的骨堆山因为震动而不断发出骨头与骨头之间碰撞的声响,泥土和小石子接连往他们头上落。
像是一场能够封山的大雪,要将他们就地掩埋。
“地震吗?!”
桑幸想要松开手按照江哓之前说过的那样趴在地上,却被一旁的江哓吼了句,“别松手!”
然而来不及了,桑幸一只手松开了。
整个祭坛都抖动起来,开始发生倾斜,倏忽之间一个巨大的向下拉力将桑幸向下扯去。
荧光棒在祭台的倾斜之中掉落,周围只剩下祭台的红光。
从来没有刻意锻炼过的桑幸单手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更遑论与这巨大的要将她扯下深渊的拉力抗衡。
手因为巨大的拉力而松开,哪怕她咬紧牙关左手死命拽住石柱也无济于事。
她要掉下去了,成为那些皑皑白骨的一份子。
桑幸痛苦地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下落。
然而没有。
江哓松开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她。
那力气拽的桑幸的手生疼,一些温热的液体流出。
被江哓抓住的那一刻,桑幸莫名安了心,居然还有闲心去关心自己手上温热的感觉,她的手一定是被江哓拽出血了……
面对这样的危险时刻,江哓仍固执地睁着自己的眼睛。
人在危险面前因而恐惧而闭上眼睛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应,江哓却早就在无数的训练中习惯在最危机的一刻睁着眼寻找一线生机。
江哓死死拽住不断下落的桑幸,分神看向对面的贺峪和林白,怕他们谁抓不住会直接掉下去。
可当她看向贺峪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眼镜之后的双眼此刻也是睁着的。
黑色的眸子里丝毫不见恐惧的神色,似乎这场景并不可怕,吊着的两只手看起来发力感并不明显,像是随意在家里吊吊单杠一样轻松。
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祭坛像一个活动的门板一样,直接翻到了地面上。
等所有的动静平息,祭坛像是本身就存在与地面上的一样与周遭的地面严丝合缝,看不出丝毫活动过的痕迹。
就连那几个祭台上的酒杯也纹丝不动地被一起翻转了过来。
祭坛以外,刚刚在他们眼中还像一座山一样高出地面一截的骨堆此刻静静地躺在壕沟之中,就像桑幸说的那个故事,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刚刚走的‘地面’其实是地底?”贺峪看着眼前的场景说道。
江哓终于明白进入树洞之后是什么让她如鲠在喉。
是重力。
因为重力的方向反了。
所以在地震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头顶的震感比他们所踩的“地面”的震感要更剧烈,因为头顶才是离地心更近的源头。
反重力装置。
江哓曾经在组织的实验室里看到过有关的设计草图。
只是没想到组织居然真的研究出了这个装置,还大费周章地把这个装置搬进了雨林之中。
他们有能力将这么大的一个东西弄到雨林的中心里来,那她之前带队在雨林外围探索的那些报告算什么?
那些有关于雨林死亡小队的真相,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江哓一时有些弄不清楚。
她以为眼前所见的就是真相了,可随着她在这个游戏中走得更加深入,她发现组织的秘密远比她知道得要多得多。
那种被摆弄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她,那是她最讨厌的感觉。
江哓的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不自觉地攥紧她刚刚在骨堆之下找到的那条项链。
“看!”桑幸指着眼前的酒杯,刚刚在地底的环境中看不清楚,现在在星光下他们终于能够看清,那玻璃杯上因为红酒的颜色而显现出了一些数字,应该就是下一个目标点的坐标了。
他们记下了数字,离开了祭坛。
人刚踏出祭坛没有多远,大地就再度震颤起来,整个祭坛再度翻转了过去,从地面上消失无踪了。
只有手中下一个目标点的坐标和堆满白骨的壕沟告诉他们,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看着那么大一个祭坛在眼前消失,还有身后的累累白骨,桑幸挨紧了江哓,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江哓。”
“我开始觉得这个游戏有点可怕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总觉得这些隐隐相连的关卡里好像潜藏着更深的秘密。
“那你应该离我远一点,”江哓将自己的衣服从她手里抽了回来,“你要知道,我只说了六十分的真心话。”
她为什么不害怕呢?
江哓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信任另一个并不坦诚的陌生人。
“你只说了六十分的真心话,”桑幸举起自己那只因为被江哓死死抓住而流血,又在祭台上被江哓消毒包扎好的手,晃着手得意地冲她笑起来,“但你有一百分的真心啊。”
“更何况,”她又从手中变出一张牌来,“卡牌说,你是好人。”
“不过,那个人就不一定了。”桑幸说着说着又睨了贺峪一眼,“毕竟他只说了七十分的真心话。”
“……你这是歧视。”贺峪没什么底气地争辩道。
“我就歧视你们男人,怎么了?”桑幸无所谓地耸耸肩,“特别歧视你这种满口谎话还没用的公孔雀。”
贺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争辩,反正也说不过她。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这几天习惯了,这个时候听着他们吵吵闹闹的,江哓心中的疑虑和紧张居然因此散去了一些。
“走吧。”江哓重新平静下来,“我们进雨林扎营先睡一觉。”
要走出雨林至少还需要一天的时间,离天亮还有六个小时,此刻他们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住了,先休息才是明智的选择。
这次在桑幸的坚持下,江哓和贺峪先休息,然后才来换桑幸和林白。
虽然只是三个小时的休息,但也足以让江哓恢复精神,桑幸换班的时候又把发热手环脱了下来给了她。
快要天亮的雨林跟他们白天进入的时候一样安静。
江哓坐在椅子上,盯着手里的项链出神。
“这是你刚刚在那里面找到的东西吗?”贺峪拉着椅子往她旁边移动了一点,探头问道,“熟人?”
江哓没说话,手中兀自把玩着项链上的那个镂空的正方体。
自讨没趣的贺峪只好缩回自己的椅子里,和江哓一起面对沉默的雨林。
就在他快要因为这沉默而睡过去的时候,他听见江哓突然开口了。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睁开眼睛?”她问。
“什么睁开眼睛……”快要睡着的贺峪感觉自己像是课堂上偷偷打瞌睡被抓到了,想都没想就辩解道。
江哓看了他一眼,很轻,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至今走过的路,真的只是游戏吗?”
听见她的问题,贺峪楞了一下,摘下眼镜摁了摁自己的鼻梁。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说。
见江哓不说话,他只好先回答她的问题,“我觉得不是。”
从一开始的小小的白骨堆到现在的山一样多的白骨,从学习机到祭台,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有一条中轴线在其中,将一切串联起来。
只是他们手头现在的信息太少了,还不足够串出整条故事线,所以才会显得每一个关卡都那么零散。
“你知道什么了吗?”贺峪问她。
江哓摇头,“不。”
她只是感到了熟悉的,被人摆弄的感觉。
跟在组织里一样。
那么多的秘密,织成细密的网,其中坠连的木偶线操控着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
“江哓,”贺峪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轻松,也不像他装斯文败类的时候那么可以,显出一种出乎意料的沉稳来,“你可以信任我。”
江哓看着他,这个时候的贺峪跟她在祭坛反转的那一刻看到的样子很像。
她莫名觉得,这也许才是贺峪真正的样子。
“不。”
但她听见自己说。
江哓握紧了手里的正方体,她不会相信任何人。
她只要赢。
她要她的自由。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摆布她。
听见江哓如此坚定的拒绝,贺峪准备拿出那张照片的手顿了顿。
他把照片往自己的衣袋深处塞了塞。
算了,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