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一打开,除了金属的味道之外江哓还闻到了蛋白质焚烧过后的味道。
她走近一看,轻易地就在一堆废弃的旧金属当中辨认出了藏在里面的不起眼的,几块烧过但没完全化成灰的人类骨头残骸。
所以她才说出了那句话。
她的话一说出口,贺峪就立刻朝她看了过来,“你怎么知道?”
“你看那里。”江哓朝他指出那几块骨头残骸所在的位置,“虽然不起眼,但那应该是人骨。”
贺峪摘下眼镜,人半跪在地上朝那漆黑的洞里探出去半个身子试图辨认清楚江哓说的那几块人骨是不是真的人骨。
虽然他知道江哓多半不会错,可他希望她是错的。
他的头刚越过洞口的水平线想要伸手去捞那骨头,就感觉这漆黑的深洞中居然传来了不太对劲的温度。
他立刻重新站起身,退后了好几步,就在他刚刚躲开的下一秒,窜天的火舌立刻从漆黑的洞中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刺眼的亮光出现在台子的正中央。
就连江哓也没有想到这个荒废了这么多年的废物处理机制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能量,火舌窜上来的时候下意识朝台边后退了好几步。
她重新走到按钮旁边又踩了一脚打算将那个门关上,然而这次她一脚踩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窜天的火舌仍旧活跃在她的视线中央,甚至肉眼可见比之前还要高了,有向两边蔓延的趋势。
贺峪看见江哓的动作知道这个东西关不上,心道不好。
他就说怎么一路走来一点事都没发生,不像幕后势力的风格,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窜天的火舌带来灼热的热度,贺峪感觉自己外套上的金属钮扣的温度都变高了,旁边的东西烧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里是负四层,没有了楼梯没有逃生通道,只有电梯,如果火起来了他们就彻底完蛋了。
他朝江哓的方向跑过去下意识要去抓江哓的手腕,却抓了个空。
江哓比他更快一步朝电梯跑去,她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朝空气中喊道,“小Q,火警方案!”
“检测到垃圾处理器发生火情,请立刻搭乘电梯到负一层躲避。”空气中传来小Q一板一眼的机械声,“火警属于一级险情,负一层限制暂时解除,请工作人员尽快到负一层避难。”
没想到会这么误打误撞有机会去到负一层,他们顾不得多加思考立刻上了电梯摁下了负一层的按钮。
电梯的防火门将热度和浓烟都关在门外,开始稳步朝负一层上升的时候,江哓喘息的片刻才惊觉他们又踩进了对方的连环套里。
这根本就是设置好的一环。
然而这一次是她自己找到了那个按钮,打开了那个垃圾处理器引发了这一切。
电梯稳稳地停在负一层,电梯门打开。
有了之前的经验,虽然小Q刚刚说了限制解除,但江哓还是拔了一根头发扔到了门外。
这一次头发没有被烧断,在空气中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地面上。
“看来这是早就算好的,”贺峪站在她的身后,看见那根落在地上的头发,“要去吗?”
“我们没有选择。”江哓一脚迈出了电梯厢外,万一那人真的不留余地,下面爆炸的气流冲上来,他们会死。
“也不一定,我们可以选择去一层。”贺峪说完尝试性地按下了一层的按钮,按钮却没有如预想中亮起。
他紧蹙眉头,从身上拿出卡来刷了一次,再按,还是不亮。
“别试了。”江哓站在电梯外,看他像是在看一个天真的傻子,“你觉得对方会给我们第二种选择吗?”
贺峪只好放弃,他刚迈出电梯站到走廊上,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就在他身后哐当落下,把整个电梯间都隔绝在了外面,彻底斩断贺峪想直接跳过这一层的想法。
“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吧。”贺峪转过身看着那道厚重的金属门叹了口气,“这我们还怎么回到地面上啊。”
下一刻,厚重的金属门后就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整栋楼都在这爆炸之中抖动了起来。
“这才是真的没有退路。”江哓靠在墙上,“电梯都炸了。”
贺峪:“……”
虽然江哓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得带出一种诙谐的幽默感,但他现在真的有点笑不出来。
负一层和下面的结构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从走廊走过去就是房间,只是这一次取代透明玻璃做间隔的是和电梯的防火门一样厚重的金属,房间的数量也大大减小。
他们从头走到尾,这里一共只有三个房间。
门口都有身份识别的装置,看起来应该是三个不同的模块,然而这么厚重的金属门,他们又没有权限,根本就没办法进去。
这就让他们不明白了,对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把他们弄到这里来难道只是来参观厚重的金属钢板的吗?
“我们是不是猜错了,”贺峪站在某一扇门前研究那个身份识别的装置,这好像是虹膜识别的,“也许他们并不是想让我们知道什么秘密,只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江哓觉得贺峪的这个猜测不无可能,她本以为会在这里看到什么线索,又或者是能够向上回到地面的逃生通道。
可这里四面八方都被厚重的金属板裹得严严实实,不像是要放他们走的样子。
贺峪抱着侥幸的心态将自己的虹膜对准了身份识别的装置,短促的“嘀”一声后,识别装置上亮起了显眼的红灯。
“警告,负一层仅开放做避难用途,请勿尝试进入工作区内。”小Q的声音立刻从空气中传来。
“……”贺峪也没了办法,靠在墙上,“那我们就只能死这里了。”
江哓没有理会贺峪的晦气话,站在最大的那个房间的门口,那扇房门上面刻着两个英文字母“J·O”。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Jiang’s Office。
太多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有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的眼里居然有一点泪水。
泪水?
江哓伸手在自己的眼角边抹了一下,还是干的。
为什么?
从小到大在组织里经历那么多严酷的训练,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有哭过,江清还曾经笑话她问她是不是机器人,怎么受了伤疼成那样都没有眼泪。
她一直是个没有眼泪的人。
但现在,只是两个不知所以然的英文字母,为什么居然让她想哭了?
她想进去看看。
这么想着,江哓将自己的双眼对准了门口的虹膜识别装置。
贺峪看见她的动作短促地笑了一声,“看来是真的没有出路,连你都想要投机取……”
最后一个“巧”字话音未落,那门上的虹膜识别装置就在“嘀”一声后干脆地亮起绿光,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打开。
“为什么?”贺峪不可置信地看着打开的门,“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江哓这下看他真的像看个傻子,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觉得呢”几个字。
“可是为……”这次贺峪的话也还是没说完,因为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了。
“开了,进去看看。”江哓对他没说完的震惊也没兴趣,看他住嘴了就直接往门里进。
她人一迈进办公室内,里面的所有灯就自动打开了。
明明是那么厚重的金属隔离出来的那么大一间办公室,但里面却出乎意料的简单。
没有机器人的肢体,没有什么高精尖科技,只有三张拼在一起的硕大办公桌,一个超大的电脑屏幕,一个靠在房间的最边边连接到电脑上的主机?或者说是服务器?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整面墙以及各种带着滚轮的白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代码和计算公式。
江哓站在门口,整个人一动不动。
她好像能透过这些看到一个人在这间办公室里工作的身影。
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衬衫的袖子总是折上几折折到小臂上,时而站在那些白板前思考或写写画画,时而坐在电脑前敲击代码。
可她却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脸。
而且,在她认识的人里面还有另一个人的工作空间也是这样的。
就是江清。
因为她的腿不行,所以一直负责小队出任务时候的后勤工作。
除了白板上写的内容不同,和因为她残疾所以白板的高度更低以外,江清的办公室和这里的布置几近相同。
这,也是巧合吗?
“江哓?”贺峪看她愣在原地连门口都挡住了,没忍住伸手想要喊喊她,手刚伸出去就被江哓条件反射地拧住,“欸欸欸!江哓!我!!!疼啊!”
江哓听见他的喊声才回过神,把他的手甩开,“说过了,离我远点。”
“喊你你都听不见,”贺峪甩了甩自己差点被拧断的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哓摇头,朝那台电脑走过去。
贺峪看到这满房间的计算公式和代码,“这又是在研究什么,这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江哓的手轻轻碰了下桌面上的鼠标,电脑的屏幕就直接亮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各样的文件,从最中间的那个文档延伸出去,形成一幅巨大的思维导图。
而正中央的那个文档的名称是“论人工智能发展出独立人格拥有独立情感的可行性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