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试手,请务必点到即止。”
女声话音才落,伴随着铜板落在地面上的清脆一响,兵刃即刻出鞘。
程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感受着那汹涌澎湃的法力在经脉间如大江奔涌,而后跟随她的意志倾泻而出。
太极九剑,第一式第一招,“乾为天”。
对面则是一名神态慵懒的中年男子,扛着一柄唐刀,打扮有些不修边幅,瞧着醉醺醺的。可一拿起刀,藏在倦怠下的那份锋芒立时隐现。
铮、铮,利刃交击的声音不过数次,唐刀被击飞脱手,旋转着插入地板两寸。
“我认输,我认输…”那名修士见状也爽快地笑着。
“一开始怕伤到你,所以都收着几分力,可是没想到,太厉害了。”那名年轻女修也跟着说。
“是么……”程衍忽地被人称赞,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脸,觉得有点不得劲儿。四下张望,想找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屋里除去与自己陪练的,名叫李轲的那名男子,名叫李轲,就是另一位与自己说话的年轻女修,程衍记得她说自己叫容烨。
沈渊还没回来。方才陆哲来敲门,说是国师有要事相商,二人一起离开了。
几日下来,她终于能够自如挥洒,将那无形的力量应她的驱使而行。
这样新奇的体验令她大为惊喜,又备受振奋。苏醒至今,只觉终于有点什么东西是能被自己抓在手里的了,更想着通过重修曾经熟悉的剑法,尝试着是否能够唤起些许记忆来。
沈渊询问没有工作的天枢司修士有谁愿意主动来做陪练,登时得到了热烈回应,以至让程衍深感过意不去。
而她从前既是凌宵宗弟子,从本门武学修炼入手最为合适。而她粗略阅过剑谱后,也很快便发现,谱上所录,与她此前胡乱打出的几式正相吻合。
看来即便记忆尽失,那一招一式也早已烂熟于心,在曾经可能无数次的练习之后,成为刻入肌肉与骨髓的本能,在她需要的时候随心所欲。
至于凌宵宗本门的太极九剑,传闻乃是全真派一位先人大能从易经六十四卦中所悟,一共八式,分别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其中一式八招,共六十四招。
刚柔并济,内外兼修。修习此剑法,需要深厚的内力与法力支撑,否则即便通晓剑法剑招,也不过只是照猫画虎,徒有其形,实则毫无威力可言。
至于一共八式八招,为何要叫九剑,只因那名创始人对她的弟子说,这最后一招,待他们真正学会了这六十四招,领悟何为大道后,自然就会明白。因而未留下任何图谱与记载。
时至今日,也许有人也曾顿悟,也许没有,但关于这九剑中的第九招,却是的确无甚记载了。
这几日她一遍复习剑谱,一边就这样与天枢的修士们对练,对方知道她是首席带回来人,更知道那晚淮安城中发生过的秘密。
对这个人居然能让从不管闲事,严格到近乎有些不近人情的首席如此破例,人人大感兴趣,争着想要一睹真容。
“不过,你从前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剑术么?只不到半个月,不管是熟练度还是对阵时的变通都进步飞速,实在是不可思议,怎么做到的呢……”李轲
“有啥不可思议的。人比人气死人啊,有的东西娘胎里带来,羡慕的来吗。行了,你也别钻牛角尖了。”
程衍不知该不该向外人透露自己失忆的事实,但想到沈渊的嘱咐,还是决定少说少错,只好摇摇头,微笑道:
“只是从前稍微学过一点而已,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那也很厉害了啊!我才修炼的时候,连运气都花了三个月呢!本来以为自己是天才,真走上这条路才发现,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好打击人啊真是。”
容烨满眼羡慕之意,边说边叹气。所谓运气便是指如何操纵法力将之灌注到包括但不限于兵器,符箓,法器等一切有需要的物品只上了。
只不过她没忍住抱怨了几句后,又重整旗鼓振奋道:“不行,光说没用,我也要去继续修炼了,先走啦。啊,等一下啊,那你...”
“你们有事的话走就好了,不用管我的。我等一下去那边等他就好了。”
程衍赶紧摆手,将二人送走,随后收好剑,想沈渊回来找不见他,就知道该去藏经阁了,是以掩好门,也随后悄悄离开。
天枢司的藏经阁被其门人称为无涯苦海。取自学海无涯苦作舟,所谓求索之路漫漫,如苦海无涯,唯自苦者,方可自渡。其中收藏各家术法心法经略武学无数,站在阁内抬头向上望,四面嵌在壁中的书架高耸得仿若直入云霄。
天枢司人称其藏书三千,怕还是自谦后的结果。
武学与术法皆是各门派立身之本,也是绝不外传的机密,可此处竟然是从北到南集各门派不传之秘于一室。
程衍一路看过去,除去凌宵宗的太极九剑外,蜀山派的飞雪剑法,剑湖宫的碧影剑,乃至已残破到辨不出字迹的古卷,数目之多。种类之繁,实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几日以来,除去练剑的时间,她便是在这里读剑谱与心法。
不出她所料,没过半个时辰,门被人轻轻推开,那个熟悉的锐利身影径自走到她身边自然地坐下。
“怎么也不等等我。他们呢。”
“有事回去了。我想着你看不见人自然就知道来这里找了。”
“这倒也是。”他小声道。
二人分坐案前,夜色渐深,烛台上的短烛到现在也快燃尽了,书上的字迹因成书年代久远,早已逐渐泛黄模糊,更加看不清楚,程衍只好凑近仔细辨认,费神费力双眼发酸,揉了揉眼睛,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沈渊忽地开口,声音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显得格外清晰。
“困了?”
程衍正挨在他身侧,听了这话侧过脸来,对面间近在咫尺,眼中烛火柔黄,映得她双眸璨璨,沈渊愣了一下,匆忙别过眼去。
“没事,还好。就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哪里?我看看。”
他放下手中的书,轻手轻脚地凑近。肩踵相接,静夜之中,听着彼此平缓的呼吸近在咫尺,默契至极的是谁也没有提离开,好让结束的时间能够再缓一缓,不至打破此刻得之不易的宁静。
这段时日来共处一处,除去解答她暂时看不明白的心法经文外,得空时也会聊些闲事,他对程衍一向有问必答,就如那日大邙山上一般。
说起那名神秘道人,仍是一无所获。程衍不免心下沮丧,又想起当晚那位宋掌门
“说起来,在淮安你与那三位掌门对峙的时候,那位宋掌门所用的却不是太极九剑啊。这不应当是他门派所修剑法么?”
他话语里带了几分犹豫,慢慢道。“我只与他交手片刻,就已经能觉察到他灵识不稳,招式之间透来的法力也与常人不同,至于何处不同,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