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娜布用生命打开禁忌知识通道之前的事。
彼时温迪刚被伊斯塔露创造出来,娜布还没有同意阿赫玛尔触碰深渊的计划。
而伊斯塔露收到了来自娜布的、前往苗圃的邀约。
到达开满睡莲的绿洲时,伊斯塔露没有看见娜布。
却见一名身着白衣的神女半倚在木制长椅上,抬手轻轻拨开了一只镇灵,然后抬眼看她:
“让我好等啊,‘伊斯塔露’……哦,在这里或许应该叫你卡伊洛斯?”
她甚至特意咬重了“伊斯塔露”几个字,语气颇为玩味。
这是「生之执政」,纳贝里士。
伊斯塔露当时刚被“审问”不久,见到这位被评价为“爱闹事”的同事,下意识蹙起了眉。
是纳贝里士看出了什么,要找她清算了吗?
“……我与你没有约定,纳贝里士。”
伊斯塔露端起了记忆里「时之执政」的态度,语气平淡地把皮球踢回给纳贝里士。
“噢,当然没有。”
纳贝里士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人,随手拈了一颗果子把玩。
“约了你和我的是玛丽卡塔啊。”
伊斯塔露挑起了眉。
玛丽卡塔,是花神娜布的姓氏。
像是言出法随,下一刻,娜布便在镇灵的簇拥下款款走来,向对峙的二人躬身行礼:
“娜布有幸,得见「时之执政」大人,和「生之执政」大人。”
在纳贝里士意味深长的视线中,娜布又单独向伊斯塔露躬身:
“抱歉,卡伊洛斯大人,自作主张邀您前来。”
“比起表达情绪,”伊斯塔露审视的目光在娜布和纳贝里士身上逡巡,“我更想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天理」的影子,曾经的‘天使’……能让我们因此相聚的,不是很好猜嘛?”
纳贝里士轻笑一声,将右眼的镜框推高了些。
“禁忌知识,深渊,无非就这些。”
不待伊斯塔露回答,纳贝里士又状似威胁一般,盯着她的双眼,笑道:
“而且伊斯……卡伊洛斯,你也不想被「死」和「空」知道,你已经失忆了吧?”
纳贝里士还是没有在娜布面前报出伊斯塔露的真名。
“小心因为一无所知而变成我们四人里的背锅侠哦,有什么事安在你头上就好了。”
“我是失忆,不是变傻。”
伊斯塔露对这样的威胁恍若未闻。
如果真的没有转圜余地,这位「生之执政」也就不会站在她面前了。
“可惜,原本还想诈你玩玩。”
但在纳贝里士的笑容中却看不出可惜的意思。
“但你还是欠了我人情,记得还哦。”
在伊斯塔露略有提防的视线中,纳贝里士依旧轻松又狡黠地笑着。
“你和曾经的自己只像了个表面——无情如她,看什么都差不多,你身上人的感觉太重咯。”
“「死」也看出你的不对劲了,她本来想上报的,却被我阻止了。”
纳贝里士思索片刻,还是为她的好同事辩解了一句:
“老实说,「死」也没什么坏心思,虽然她不在意谁是「时之执政」,但要是你捅的篓子太大,我们也有可能连坐的。”
伊斯塔露冷静客观地指出了事实:
“如果你说的没什么坏心思是指四个人都在干预世界,而你们寻思着背后捅我一刀。”
她这几位“好同事”,背刺型、闹事型、找不到人型,一应俱全。
纳贝里士倒是毫无负担地摊了摊手。
“哈哈,何必认真呢?而且不要带上我啊,我帮你说服她了。”
“为什么帮你?还教你创生?那当然是有求于你了。”
“这件事也与我有关。”
在纳贝里士停顿时,娜布恰到好处地接过了话头。
“我想打开禁忌知识的通道,向人类证明神也会犯错;是「生之执政」大人找的我,她说她想借「深渊」的倒映,看清高天王座上的祂。”
“但我本人不是很想去那鬼地方。”
纳贝里士应和着娜布的说法。
“也就查个资料的事,「深渊」在这里的表现形式刚好就是禁忌知识——所以卡伊洛斯,你代劳吧?”
“……我拒绝。”
确实,纳贝里士的请求不算麻烦,但伊斯塔露不打算被她三言两语拿捏。
“这种事情对我毫无意义,我们之前有两肋插刀的情分吗?”
伊斯塔露哪怕只有几个月的阅历,但也不傻。
这次轻易答应纳贝里士,或许下次她还会变本加厉。
“怎么会呢?怎么就对你没有意义了?”
纳贝里士开始絮絮叨叨,却也对“情分”闭口不谈。
“你不想知道追杀你数千年的「天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不是很想。”
伊斯塔露在转圜余地里和纳贝里士拉锯。
纳贝里士像是无可奈何,她终于长叹一声,松了口:
“别这样,你敢说你以后用不着我吗?”
伊斯塔露这才满意地呼出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纳贝里士:
“好啊,记住这句话。”
“唉,不管有没有记忆,你都挺烦的。”
纳贝里士幽幽盯了伊斯塔露片刻,又将视线落在娜布身上。
“玛丽卡塔你也挺有意思的,为什么要向人类证明什么?神再怎么犯错也并非人类可比。”
娜布敛起眉眼,恭敬地回答纳贝里士,话语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我认为并非如此,「生之执政」大人,人类或许并不需要神明。”
“高看人类了,又不是人人都是那个纳塔人。”
纳贝里士轻嗤一声,眼中再度涌起兴味。
“都到你这个身份了,居然还会相信本就有劣根性的人类?不然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您请说。”
娜布甚至分毫不让。
“不如我们看看未来的世界吧,看看那些弱小的人类,能不能离开神明的保护?”
纳贝里士抬起下巴,向伊斯塔露示意。
“欸,卡伊洛斯,时间的三态都在你眼中,不如带我们看看未来?”
伊斯塔露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跃跃欲试的同事。
“……我不是算命的,要算也是另外的价格。”
“行啊,什么价格都算我的。”
纳贝里士又眨了眨眼,嗤笑一声。
“哦,不过算赊账。”
“……希望我以后用得到你的时候,你别推辞。”
伊斯塔露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眼中闪过六枚时刻刻度。
随后,法阵骤起,带着娜布和纳贝里士,和伊斯塔露本人进入了时间的洪流。
“虽然失忆了,但你对权能的运用倒是没什么区别。”
纳贝里士意有所指地感叹着,开始左顾右盼,寻找她的娜布的赌约答案。
在一望无际的时间轴中,三人看见了无神统御的自由城邦、完全人治的繁荣海港,再往后的,就是被记录却还无法读取的久远未来了。
但正如娜布所说,失去神明的人治城邦,也没有被任何灾厄阻拦脚步。
“好吧,出乎意料。”
回到现实后,纳贝里士悻悻地弹了一下手边的镇灵。
“那把厄歌莉娅送给你们当棋子吧。”
伊斯塔露斜睨了一眼似乎陷入沉思的同事:
“你看生灵都与死物无异吗,「生之执政」?”
“不,只是厄歌莉娅太特殊了。”
纳贝里士敛起了笑容,她似乎还迟疑了一下。
“她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阻止水龙王重生,却有着过于丰沛的情感……算了,和你们说这个做什么。”
“和卡伊洛斯进入时间轴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两千多年后的未来,到时候你们用得到厄歌莉娅的。”
“就这样吧。”
纳贝里士好像失去了兴致,她从木椅上起身,兴味索然地转身离开。
与伊斯塔露擦肩而过时,纳贝里士才向她低语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禁忌:
“伊斯塔露,我对「天理」现在还是不是法涅斯的事抱有怀疑,代我去看看吧。”
纳贝里士那如天方夜谭般的猜测让伊斯塔露都忍不住蹙起了眉。
原初之人法涅斯,这个世界的第一位“王座”,被称为「天理」,也就是她和纳贝里士的本体。
纳贝里士却怀疑祂已经被人悄无声息地取而代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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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到四百年后的现在,伊斯塔露迎着纳贝里士势在必得的笑容,不急不缓地点头。
“嗯,如你所料。”
“至少和法涅斯僵持不下的「深渊」,是这样告诉我的。”
猜想得到证实,纳贝里士满意地哼笑一声,眉眼中锋芒骤起:
“啊哈,果然如此。”
她抬手支着下巴,又饶有兴趣地望着对面的伊斯塔露:
“说起来,你失忆这件事也是挺有意思的。”
“同样的生命,在不同的经历下成为完全不同的模样,却又在某种特质上趋于统一。”
又是这种审视和剖析的视线。
伊斯塔露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开:
“……纳贝里士,如果你还是喜欢被我吐槽的感觉,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哦,这就不必了。”
纳贝里士从金阶上站起身,向伊斯塔露摆摆手。
“时间差不多了,下次再聊吧。”
“嗯?什么时间?”
伊斯塔露的视线跟随着对面的人。
“你不知道?……哦对,你失忆了,不知道这事。”
纳贝里士弯起唇,等卖足了关子,她才在伊斯塔露无语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天空岛会召唤魔神战争选出的「尘世七执政」,为那七个魔神授勋,而这七位选出来是做什么的,你很清楚。”
“「天理」既要那七人镇守尘世一方,也要逐渐吸干他们的血肉与神魂,化作祂构建世界的基石。”
纳贝里士慢悠悠地走上了金阶尽头,漫不经心地开始长吁短叹:
“我才把厄歌莉娅推上去,还不希望她那么快被「天理」吸干。”
在离开这个空间前,纳贝里士侧头回望,留给伊斯塔露一点略带怜悯的目光:
“你也注意着点吧,论行径你也不比若娜瓦收敛多少,说不准「天理」会先给你一个下马威哦?”
“而且你家小风精灵是唯一一个莫名其妙获得魔神之格的,说不准会被拿去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