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云晚意,语气郑重:“你虽已脱离凤鸾星命格,但往后行事,仍需多加谨慎。”云晚意心中一暖,点头应下。
“陆公子,这瓶药还你,此番幸得你相助,虽未派上用场,但仍要多谢。”
云晚意起身将手中的药瓶递给陆淮之,可他却像是失了魂一般,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陆公子?陆公子?”
云晚意轻声唤了两句,见他毫无反应,便伸手轻轻摇晃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淮之这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抬头,眼底还带着几分刚从沉思中抽离的茫然。
四目相对的刹那,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天地间只剩二人对望的身影,檀香萦绕,寂静无声。
“抱歉,在下失礼了,方才一直听你与世子谈论宫中之事,一时想得入了神,竟连云小姐唤我都未曾听见。”他缓过神来,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暗哑。
他接过小瓷瓶,指尖无比贪恋地摩挲着瓶身,感受着那转瞬即逝的余温,心中酸涩翻涌。如今,就连这一点微薄的暖意,于他而言都已是奢侈。
陆淮之对云晚意的称呼,早已换成了陌生的“云小姐”。他深知自己早已没了资格像从前那般亲昵唤她“意儿”,有些分寸,终究是要拿捏妥当的。
云晚意微微颔首,对于陆淮之的转变皆看在眼里,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陆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其实我的身世,你们或许已经知晓一二,我近日去了一趟陆家旧宅,在书房暗格里找到写有我真实身份的密函。”
陆淮之当时找到那封密函也极为诧异,原以为自己只是陆家寻常子弟,陆将军便是生父,却未料到陆将军实为舅父,而他竟是先皇的第九子。
“没错,前日国师大人已告知我们你的真实身份,你是先皇第九子,因先天不足被送往陆家抚养,直至陆家被……”
余下的话云晚意难以说出口,原来他一直背负着血海深仇,也难怪当初他要借自己回京,还以身试险进入丞相府,所有谜团在解开的那一刻,带来的并非轻松,而是沉甸甸的共情。
提及陆家旧事,陆淮之仍不能轻易平复心绪,那可是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却被上位者踩在脚下,当成步步攀升的踏脚石,何其残忍。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丫环的通报:“小姐,国师大人来府中了,正朝着花厅这边走来。”
云晚意朝着花厅外望去,楚天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廊下转角处。
“来人,给国师大人上茶。”
待楚天河行至花厅时,云晚意早已吩咐府中下人备好茶水,并将主位让出。
楚天河落座后,扫视了花厅一圈:“云小姐,今日特意前来叨扰,还望勿怪。”
“国师大人哪里的话,其实我也正打算派人去请大人来府中议事。”
楚天河的目光转而落在陆淮之身上,开门见山问道:“九皇子殿下,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夺得皇位,为天下苍生换得一线生机了吗?”
陆淮之神色凝重:“我虽为先皇第九子,但能证明我身份的信物尚未找到,不知这东西是藏在丞相府,还是被其他人取走了。”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夺位需名正言顺,若寻不到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想来众朝臣定然不会承认,更不可能拥护我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楚天河闻言,沉吟片刻,忽然想起自从裴昭彦登基后,他便一直追查这枚虎符的下落,得此虎符者可调动千军万马,可它却随着陆将军的死也一并消失了。
“若能找到当年你舅父手中的那块虎符,再加上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后续行事便会顺遂许多。”
花厅内一时陷入沉默,这两样东西皆是难寻之物,如果没有线索盲目去寻找,不知要耗到何年何月。
正当几人发愁之时,时砚礼身边的侍卫高毅明突然出现在门口,云晚意瞧着此人的言行举止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父王有何事找我吗?”时砚礼疑惑出声。
“非也,是属下有事求见国师大人。”
高毅明对着国师大人拱手行礼,随即伸手在腰间摸索起来。
众人皆好奇地盯着他,可半晌过去,也没见他拿出什么东西来。
“你这是作甚?”时砚礼忍不住发问。
下一瞬,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高毅明摘掉头顶的头套,又撕下脸上的伪装面具,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云晚意不由得轻声惊呼:“你是之前我返京途中遇到的高僧?”
云晚意方才还不太敢确定,但当他卸下所有伪装,她才确定眼前之人当真是一直在暗中相助的高僧。
时砚礼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仍难以接受每日待在自己身侧的侍卫,竟是意儿口中的“高僧”,难怪当初父王严词拒绝透露他的身份。
高僧褪去伪装,露出清癯温润的面容,眉宇间仍带着几分出尘的淡然,对着云晚意颔首:“正是,当日云小姐返京途中遇见九皇子殿下,贫僧推波助澜,实是奉了先皇旧部所托,暗中相送九皇子殿下安全回京。”
楚天河敛了敛眉,沉声问道:“大师既隐于世子身侧,想必是为九皇子之事而来?”
高僧目光转向陆淮之,神色郑重了几分:“贫僧俗家姓高,乃先皇亲封的御前侍卫统领之子。当年陆家遭难,家父拼死将虎符与证明九皇子身份的玉佩藏于暗处,后为躲避追杀,才托庇于寺庙,伺机寻回信物,助殿下拨乱反正。”
话音未落,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缓缓打开。
盒内铺着暗红绒布,一方巴掌大的虎符静静卧在其中,玄铁铸就,刻着繁复的云纹,边缘虽染着些许岁月痕迹,却依旧寒光凛冽。
旁侧一枚羊脂白玉佩,雕着栩栩如生的龙纹,玉质莹润,触手生温,正是皇家嫡系子弟的信物。
“这虎符与玉佩,一直由贫僧贴身保管,今日见时机成熟,才敢现身相赠。”高僧将木盒递向陆淮之,“殿下,如今身份有证,兵权可握,只待振臂一呼,天下响应。”
陆淮之伸手接过木盒,指尖触及冰凉的虎符与温润的玉佩,只觉一股沉重的使命感涌上心头。
他低头凝视着这两件承载着血海深仇与江山社稷的信物,眼底翻涌的不再是单纯的酸涩,而是燃起的熊熊烈焰。
“多谢大师。”他声音微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此仇,我必报。这江山,我也必夺。我定要让那些草菅人命、祸乱朝纲之辈,血债血偿!”
云晚意望着他眼中重燃的光芒,心中深感欣慰,她轻声道:“陆公子,往后之路凶险难料,你务必珍重。”
时砚礼立刻附和:“我父王早已暗中联络先皇旧部,只待殿下一声令下,便可里应外合,直捣皇城!”
楚天河眼中满是释然:“虎符现世,龙佩归主,天盛国的气运,终究是要重回正途了。裴昭彦在朝中的根基未稳,因其行事残暴,为人荒诞不经,朝中不满之声渐起,现下正是起兵的最佳时机。”
高僧补充道:“贫僧已探明,裴昭彦近日正欲调动京畿兵权铲除异己。我们可借此时机,伪造调兵文书,以虎符号令城外驻军连夜入京,控制宫门与朝堂要害。”
陆淮之深吸一口气,将木盒紧紧攥在手中,眼眸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好!届时三更,兵分三路,一路夺宫门,一路控朝堂,一路围丞相府与皇宫,务必将裴昭彦与丞相一网打尽。”
众人齐齐颔首,暗流涌动下,是风暴来临前的蓄势待发。
云晚意望着眼前并肩而立的几人,心中清楚,这场棋局已然铺开,而他们,终将是扭转乾坤的执子之人。只是不知,待尘埃落定之日,每个人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
“三日后是秦丞相的寿辰,他定会在府中大摆宴席,邀遍京中权贵。”云晚意命人将请柬呈上来给众人过目。
时砚礼眼前一亮:“这倒是个绝佳的时机,寿宴之上,宾客满堂,守卫虽多却难免分心,我们正好可以趁机行事,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陆淮之指尖摩挲着虎符的纹路,凤眸沉凝:“寿宴人多眼杂,既是机遇,亦是险境。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反而陷自身于被动之中。”
楚天河颔首:“九皇子所言极是,但秦丞相野心勃勃,此次寿宴本就是他炫耀权势、拉拢朝臣的手段,我们正好可将计就计。”
高僧点头:“贫僧早已暗中绘制了相府舆图,府中密道,守卫换班时辰皆已探明。寿宴当晚,宾客入府后,西侧角门的守卫会抽调大半去前院迎客,那便是我们的突破口。”
“待三更时分,城外驻军以虎符号令夺下城门,再兵分三路合围相府与皇宫,我们在府内策应,内外夹击,定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