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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杜愿

    杜愿被裴雪慈请进屋子,飞鸿煮了茶端上来。裴雪慈请杜愿坐下,杜愿先说了自己的身份,才坐下。

    裴雪慈心知这是侯府贵女,更多了几分郑重,“四小姐来访,是为何事?”

    杜愿先招手侍女西窗,天真的面孔带着笑,“听闻裴娘子昨日受了伤,我奉母亲的命,带了一些养身子的补品。”

    裴雪慈一早想了说辞,“劳夫人与四小姐挂念了。昨日,我同侍女本是想去父亲在玉京的铺子,不想脚程慢了些,耽误时辰不说,还撞上了贼人。”

    杜愿颔首,以示自己了然。而后,竟不谙世事般地又问:“你当真不是打哥哥的主意,才在这个时候拜访三叔的吧?”

    裴雪慈属实没料到侯府贵女竟如此直接,所幸她心中也坦荡,利索地说:“四小姐,实不相瞒,我本是去年冬月就该到的。可是父亲担心我一个人赶路,拖延到今年春三月。”她话一转,“敢问四小姐,这个时候,是指什么?”

    杜愿一向仗着自己这张看起来无害而稚嫩的脸,说一些看似天真无邪实则一针见血的话。今日,杜愿没想到自己一贯用的招数,竟也被别人用了,还施用在她身上。

    来之前,杜愿也问了秦姑姑,知晓这个裴娘子是昨日到的。从前是在祁州生活的。祁州距离玉京有些距离,紧赶慢赶,只怕也得需要一月之久。

    侯府要举办的鉴花宴席,是二月初吩咐下来的。而举办鉴花宴席一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泄露到祁州。

    杜愿一脸天真,仿佛从未问过之前的话,她说:“裴娘子你才到玉京,宴席的事怕还不知晓。母亲要在一月半之后,举办鉴花宴席,届时满玉京的花匠都会将培育好的名种催开。”一顿铺垫,才说到正题,“满玉京的郎君与娘子也会来哦。”

    裴雪慈有些疲累,倒不是因为她一顿折腾,而是侯府这位四小姐。看似天真无害,实则处处在敲打她。她唯恐说错,只能一同装傻充愣,“那侯府装得下这么多人吗?”

    “……”杜愿觉着自己碰上对手了。见裴雪慈露出疲态,又知道她身上有伤,恰巧府中医女来候诊,她才解脱。

    杜愿踏出客卿院,松了口气。而后看向西窗,愤愤道:“她怎么这样?!”

    西窗头皮发麻,“您平常也是这样的啊。”

    杜愿气恼的脸颊更红润了,“还不是哥哥的错,若不是他,若不是母亲……我用的着这样吗?!不这样怎么劝退那些心机深沉的女子!”

    西窗点点头,若非四娘子屡次装傻充愣,世子还真的说不定会着了邪道。但是,这次的裴娘子……西窗道:“四娘子,这个裴娘子,似乎并不是冲着咱们侯府来的。”

    杜愿想了想方才见过的那位裴娘子,往常寄住侯府女子,哪里有像她一样在客卿院里又跑又跳。昨日进的侯府,却不在侯府钻营,反倒着急跑出侯府,还弄得一身伤。

    杜愿表情有些不高兴,她隐约觉察出了一些事情。只是这些事,实在让她不舒服。杜愿走了几步,忽而停下,她望着客卿院,回想起那个有着天姿之色的女子。

    她同西窗道:“你去帮我捎个口信。”反正母亲也不会介意的,母亲只在乎哥哥的前途。

    飞鸿收起桌上未饮用的茶水,裴雪慈却让她放下,自己站在桌案前,问飞鸿:“我是不是不该来侯府?”

    飞鸿有些紧张,她并非裴雪慈一直带在身边的侍女。虽然她在裴家生长,可之于裴雪慈不过是个相识不久的下人。

    她故作不解地问:“小姐,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裴雪慈低垂睫羽,让伤绪沉落在眼底,藏到所有人都感受不到的心房。她语气似坠落湖底的泥石,“飞鸿,你感觉不到吗?”轻轻扫起睫羽,“杜四小姐对我的敌意异常强烈,只怕侯夫人并不如表面那边热络待客。”眼下,她实实在在感觉到寸步难行。

    “我一向知道这世间的善恶,都是要看人的身份高低来的。我在靖州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今时面对这一切,还是有些……不习惯。”原本光艳夺目的女郎,此刻黯然魂殇。

    飞鸿抿唇,裴雪慈说的,她比谁都明白。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庶民。

    杜四小姐装作天真少女,童言无忌的姿态质问,那是因为被质问的是她裴雪慈。

    裴雪慈想起那位暗巷中郎君,白裘琥珀色长袍,眉目丰神俊朗,权势浸润出的风度,使得所有人都心生敬畏。

    “我们离开侯府吧。”裴雪慈声音一扫落寞,似冬死春生的嫩芽破土。

    飞鸿凝望着裴雪慈,这世道,裴娘子其实只需求一根可依楠木即可。何必要吃这些苦头,遭这些不公与白眼?但是,当她每每望向裴娘子那双幽暗蕴光的眼眸,她又说不出这样的话。

    裴雪慈出了客卿院,拜见了侯夫人外院姑姑,说了来意。内院的秦姑姑倒是亲自出来见了她,却是安抚一场,嘴上软语挽留,实际是不允她离开侯府。

    毕竟她是初到侯府出的意外,虽在侯府外面受的伤,但是毕竟还算侯府的客人。侯府不可能让她轻易走掉。

    末了,秦姑姑含着慈和如佛陀的笑容道:“裴娘子,您是三爷的客人,三爷还未回府,您若就离去,这便是我们不忠三爷。您昨日受惊,今日就让您离了侯府,这是便是我们侯府不仁不义。”

    裴雪慈冷不丁地,颈后冒出冷汗。她实在是太年轻了,同侯府的秦姑姑交锋,可谓一败涂地。秦姑姑这话一出,若是她还是执意离开,那便是陷侯府于不仁不义。

    无可奈何,裴雪慈只能轻轻见礼,“秦姑姑所言正是,是我思虑不周,搅扰夫人了。”

    秦姑姑安抚两句,便让素卿与慧卿好好地将裴雪慈主仆送回去。

    送走裴雪慈,秦姑姑进了正室回话,“夫人,裴娘子已经劝下来了。这回子,我瞧着四娘子倒是对裴娘子有些别的意思。”

    雍容沉静的夫人,轻轻按了两侧太阳穴,竟似有些恼怒,举手间衣袖扫落了瓷杯,语气更似有巨石压抑着山火,“愿儿,实在妇人之仁!”

    秦姑姑没有表露神情,只是道:“四娘子身边的西窗给西府传了话,西府的八娘子借口说,要与七娘子一同再精进一下女红。”

    侯夫人恢复了神色,眼角的鱼尾纹也舒展开来。看似平复了愠怒,可眼睛里又冒出冷锐。嗓音沉稳如不倒的千斤石,“既然是为了悠儿来的,便好好安置吧。”

    秦姑姑微微顿了话,似乎是在斟酌,“八娘子说她此番要带物什比较多,怕太过妨碍打搅七娘子,想去客卿院的女院暂住。”

    这是冲着裴娘子去的。

    侯夫人微抬眼睑,理了衣袖,又翻出一月半之后花宴的名单,只不过这本名单是男客的。指尖微微点着名单,似是叹息,“若是愿儿肯争气,意儿与思儿又出息些,我也不必这般绸缪。”语气一转,已然作出决断,“让八娘子去罢。”

    秦姑姑领了吩咐,便作势要去操办,却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妇人的声音里藏着无奈,也藏着一种难明的、听了让人沮丧失落又不由得难过的情绪。

    她听见夫人道:“筝娘,我要撑着这座侯府。”

    筝,是秦姑姑的闺名。她跟随夫人已经二十载了,看着夫人从不谙世事的少女,到如今步步谋划,乃至做了那些自己从前不屑之事。

    秦姑姑转身,屈膝行礼,“秦筝明白。夫人宽心,我永远为夫人肝脑涂地。”

    一袭翡翠色衣裙的少女,莲步轻移,缓缓入了长淮侯府。少女眉目画的细长,似柳叶,又似弯月。杏眸望着沿途风景,分明是良辰美景,神情却越发沉重起来。以致于身边跟随的几位姑姑侍女,都小心翼翼。

    少女便是打西府来的八娘子——杜惜。

    玉京有两个杜府,一个是长淮侯杜府,另一个则国子监祭酒杜府。两个杜府祖上有亲,但数代更迭,今时亲缘已经淡如水。因长淮侯府子嗣单薄,便常与另一个杜府往来。时间久了,位于玉京西面的杜府,便被长淮侯府称为西府。

    杜惜忽然握住奶母胡妈妈的手,“胡妈妈,你说那个裴娘子当真生得极美吗?三哥哥真的会喜欢她吗?”

    胡妈妈心中叹息,面上却不敢表露,只道:“惜娘,世子是诗礼簪缨之后,打小便践律蹈礼,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末了,又忍不住提点着杜惜,“侯夫人的态度,娘子你再清楚不过了。”

    “侯夫人……”她想着,侯夫人自三哥哥幼时起,便亲自训导三哥哥。所以,内宅女子的事,三哥哥也从不昏聩糊涂。杜惜蠕动双唇,愁伤又浓重几分。

    裴雪慈休息了半日,本想出门,却在门前碰到一众娘子。

    她一眼望到杜惜,见对方一张娇容,不及问声好。便瞧见对方眸中变幻的情绪。她本能地,无端地从心底念起梦中那句话‘她也敢觊觎侯府吗?’

    夜幕落下,天色漆黑,周照璧才回到长淮侯府。一进门,他的视线便瞧见隔壁。

    四五位生面孔的侍女,正归置院子,吵吵闹闹不说,还弄得乌烟瘴气。两个侍女抖着被褥,一个端着盆污水直接泼到裴雪慈脚下。

    周照璧神色发冷,似有寒气外溢。汗青跟在后面,觉察主子情绪不对,却又不敢多言。

    她怎么又被人欺负了?

    周照璧拧眉,长淮侯府的是非还真不比宫中、府中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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