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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交锋(一)

    隔壁动静渐大,汗青也听清楚了。汗青将长淮侯府的仆人屏退,在室内点燃了安神香,期望主子今晚睡得好些。

    周照璧扶额,今日去兵部、刑部和大理寺调卷宗,一整天都在看这些卷宗,实在有些疲惫了。但一回到长淮侯府,想起隔壁那个娘子,他又困意消退。

    “隔壁的事情,问清楚了吗?”周照璧还是忍不住问道。

    汗青道:“我知道阿郎还指望着那位娘子放长线钓大鱼,但是这事眼下看起来很难成。”又回想起长淮侯府仆役的话,“长淮侯府的仆役说,那位娘子是昨日才到长淮侯府的,拿的是侯府三爷的拜帖。阿郎你也知道近来长淮侯府要举办宴席一事,这位娘子来的很是时候。”

    周照璧低垂脸颊,鼻尖嗅到清润的香气,心神的疲惫被消减了几分。他声音虽轻却吐字清晰,“所以,她是为了杜斟时才来玉京的?”

    日辉月华,今日她似乎就是用这四个字评价杜斟时的。

    汗青拧了拧眉,他一个粗人,于武道一途,自然信手拈来。于女人心一道,他可真是束手无策了。但是,阿郎要听,他就瞎编也得说。

    他磕磕巴巴地说:“阿郎,嗯…额…长淮侯世子,身份虽比不得、比不得阿郎,还有几、几位王爷,但是除了你们,杜世子,无论是身份,还是修养,又或者是才学,应该、应该是没有敌手的……”

    周照璧忽然觉出几分可笑,“所以她看上杜斟时,也算理所应当?”

    汗青连忙道,“阿郎英明!”而后说出重点:“以那位娘子的美貌,若是玉京生长的闺秀,定然不可能籍籍无名。所以,那位娘子家世定然十分一般。杜世子,于那位娘子,的确是天梯了。那位娘子挑着这个时候来,只怕即便不是冲着杜世子来的,也势必要选个名门望族子弟。”

    汗青想不到自己竟然说出这么一大段话。

    周照璧听罢,瞧见烛火,眼中的眸光似乎被烛光入侵,都熔得寻不到自己的痕迹。出口的语言,寒冰淬炼过,“侯府如此是非,她也愿受?”

    汗青摇了摇脑袋,让自己尽量不要说胡话。想着那位娘子面容,实在惊为天人,便是他这样见惯宫中贵人的,也属实为之一振。隐约想起一些事情,汗青脸色有些难看,再开口的话也僵硬无比,“世子,”他没有再唤阿郎,“您也见过那位娘子,以那位娘子的仙姿玉色,不曾来玉京也就罢了。如今来了玉京,她愿不愿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若不寻个势位至尊的凭靠,只怕难逃辱身败名的下场。这样的事,您也不没少见过。”

    帝宫比比皆是,王府俯拾皆是,达官显宦的府邸只怕也枚不胜举。

    周照璧乏累地闭了目。

    仙姿玉色若无人相护,总逃不过辱身败名。恰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桃花薄命流终平康。

    这样的事,镇国公府也曾有过。周照依稀记得,自己的叔父曾在数年前迎回一位丰容婧饰的女子,不出一载,便在玉京人人艳羡的镇国公府香消玉殒。

    镇国公的水土都养不住,难道长淮侯的水土便能养的住她?

    周照璧对此十分怀疑。

    裴雪慈被一盆污水浇得心情极差。那位年纪轻轻的娘子,竟然如此趾高气昂。裴雪慈无意与之计较,只吩咐飞鸿关紧房门,眼不见心不烦。

    飞鸿才将门关上,那位同宗同姓的娘子便派了人来。裴雪慈碍于侯府情面,也不得不见。

    来的是一个老妇人,老妇人面带笑容,看起来十分慈和,如同一位慈母。只是多看几眼,便觉得那慈和不是对着自己的。

    老妇人道:“小姐,我是侯府族小姐的奶母胡氏。我们小姐与长淮侯府乃是同宗同姓的后人,按着侯府序齿,行八。长淮侯府上下都唤我们小姐八娘子。我们小姐日常里都唤我一声胡妈妈,敢问小姐是哪家闺秀?”

    言罢,交代身后两个侍女呈上见面礼。

    裴雪慈不敢受礼,只是道:“胡妈妈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这礼我不敢受。我是祁州裴家的女儿。父亲年轻时,曾与侯府三爷有淡水之交,因着先母遗愿而来玉京,父亲念与三爷情谊,特嘱咐我来拜见。”

    祁州裴家,胡妈妈一生居于玉京,自然是不知晓。且裴家远在祁州,又不是什么权贵,更是无从听说。

    胡妈妈心中有了计较,想是这位家世不高的娘子,意欲借这张珠辉玉丽的皮囊一步登天,攀上高枝落巢玉京。

    “裴娘子知书达理,不肯受礼,老身自然明白——”胡妈妈话锋一转,“只是,我们娘子也嘱咐了的,我们后来搅扰,若是不奉上见礼,实在是有伤杜府门风。还请裴娘子务必收下薄礼。”

    说着,便唤侍女们将东西捧进裴雪慈的屋子。胡妈妈自己更是先裴雪慈一步踏进房间,而后左右逡巡,口中大呼:“裴娘子怎么住的如清简?!”一张老脸作出吃惊,继而又皱眉抿唇,似是为裴雪慈委屈。

    而后,胡妈妈点着侍女,“来,将咱们带来的含露香点上,”看向裴雪慈,“我们八娘子听说娘子受了伤,又远离故土,想是夜里睡得不甚安稳,这含露香是采集带着晨露的百合花所制,最是抚慰元神,必能让娘子夜里好眠!”

    裴雪慈本想阻拦她们,但见屋中只有自己与飞鸿,不见素卿与慧卿,便知侯府深意,索性由着她们搭台子唱戏去。

    胡妈妈又唤侍女,连着飞鸿一块使唤,将裴雪慈的屋子收拾了一遭,才作罢。末了,又是一副慈母关怀亲子的嘴脸,口中话语也十分关怀,“裴娘子,你年纪轻轻,孤身在外,身边的丫头又嫩着,我们八娘子十分担忧裴娘子。老身看裴娘子这般疏忽着自己的衣食住行,可怎么行!今日时辰紧促,老身不能事事都替裴娘子规整周全,实在是遗憾。日后,裴娘子再短了什么,便去对面的厢房,同我们八娘子说,定然都给裴娘子搜罗来!”

    裴雪慈面上笑着,心中却是一片冰冷。这老妇说的好听,看似呵护备至,实则不过是在昭显她们八娘子门第高,家世好,为人更是德行洁练。且在侯府,也是十分有地位。

    “多谢八娘子和胡妈妈了。”裴雪慈喜笑盈开,仿佛十分受用八娘子和胡妈妈的好意。

    胡妈妈见状,心中稍稍安心。想这也是个年轻单纯的娘子罢了。而后故作一副自己糊涂的懊悔样子,“裴娘子莫怪,我这人头脑一热,便失了规矩,方才实在是替娘子委屈着急,这才擅作主张给娘子规整了屋室。裴娘子不怪罪,真是让我惭愧。”忽而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说八娘子旧疾发作,胡妈妈连忙道别,“裴娘子,我们八娘子自幼体弱,发作时少不得老身,老身便不叨扰了。裴娘子也早些休息,好将养身子。”

    两个侍女也随同告辞。

    裴雪慈早就忍耐够了,“那胡妈妈快些去,改日,待八娘子身子强健些,我再登门致谢。”

    送走三人,裴雪慈才舒了口气。

    飞鸿被这场面震撼的一时没回过神来,待合上门,才恼怒道:“娘子,我还从未曾见过这样没有规矩的老奴!不由分说便翻动娘子的闺室,真是无礼至极!”

    裴雪慈坐下身来,秋水润过的眸子,透过窗子缝隙望见对面的灯火,不由得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她缓缓道:“这位胡妈妈已然十分会逢场作戏,还不知道那位八娘子是什么大罗神仙呢。”

    这胡妈妈口口声声说关怀自己,说那位八娘子挂怀自己。可若是真的,怎么也要亲自来拜访她。打发一个老妈妈,一来便是一顿收拾,看着是收拾屋子,实则是想收拾她吧。

    裴雪慈觉得头疼欲裂。她自问到玉京以来,不曾冒犯谁过,怎么想在玉京短暂留下都如此之难。裴雪慈不由得暗中叹气,日后要揭开母亲去世的真相,只怕更加困难。

    “飞鸿,你仔细检查一下屋中一应陈设,”裴雪慈有些疲惫,困意渐渐浓重,“务必要仔细,以免别人暗算。”

    裴雪慈猜测着,那八娘子该是对长淮侯府中某位郎君,抑或是别的与长淮侯府关系紧密的郎君,暗生倾慕之情。听闻在长淮侯府即将举办宴席之际自己上门拜访,恐自己有所图谋,要夺她所爱。所以才这般声势浩大的上门。

    飞鸿一番好找,竟真的摸到一支步摇。裴雪慈望着那支银镀金点彩珍珠流苏的步摇,咬紧了下唇,眉眼也皱得厉害。

    “娘子,这我们可怎么办?”飞鸿从前也见过这样的招数,只是今时是在侯府,不比从前地方官员的内宅。且搬进院子的那位娘子既是京官闺秀,还是侯府族小姐。

    裴雪慈拿起步摇,指间摩挲几下,忽地摘下自己的两粒青玉雕花耳坠。清亮如月的双眸,扫过院子,“我们就算现在找了借口将步摇还回去,只怕也难免担个偷窃嫌疑,而且一计不成,那位八娘子恐还得纠缠不休。我们不能一味由着她算计。”

    而后又去捧出自己的首饰盒子,找出一条珍珠配饰,从钗子里挑出一支同样银镀金点彩的。裴雪慈寻了剪子,一刀剪短串珍珠的线。

    飞鸿一惊,“娘子,好端端的剪了珍珠串做什么?!”

    裴雪慈明眸如雪,亮得让人心生好感,“飞鸿,照着这支步摇的流苏把珍珠串好,我悄悄出去一趟。”

    末了,向串珠子的飞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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