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持续下了一小时。赤色的雨珠落在车前盖‘滋滋’了两声，一个小洞便腐蚀在铁皮巴士外壳上。
许霜药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拿铁，正准备打开手边的一本书《海洋类菌丝污染图鉴》，好好享受难得的雨天。
【警报！S级畸变体‘腐脑者’于2公里外高速接近！预计接触时间：30分钟！】
许霜药的手顿在半空，马克杯“哐当”砸在桌面，精心拉花的拿铁瞬间糊成一团褐色污迹。她啧了一声，显然更心疼咖啡。
“ 菌穹那帮‘清道夫’不是在附近作死？”她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深海巨影插图，语气懒散，“腐脑者？脑子都没长全的玩意儿，等它啃完那帮倒霉蛋，自然就消停了。”
清道夫，一群为商会开拓野外、采集标本的冒险者。不用防，因为有他们会先遭罪。
【目标清道夫小队平均等级A，生命体征急速下降！宿主！猎物要跑了！】
“正好宰一笔。” 许霜药仰头将冷掉的咖啡底一饮而尽，塞上书签放回书架角落。
破旧的医疗车引擎发出嘶吼，车身「菌吻诊所」的招牌亮得刺眼，尤其是下方的小字：「良心医生，以物收费——畸变体器官、菌核、腺体优先，活体标本也可议价」。巴士掉头向目的地驶去。
天雾蒙蒙的像是笼了一层纱，云朵被密密麻麻的细线缠绕。
许霜药到达现场的时候，大雨刚转晴。泥泞的地面被冲刷得异常“干净”，只留下几道凌乱的车辙和挣扎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某种甜腻菌丝混合的怪味。
“如果能选，真不想工作啊……。”
【叮！医德充沛，净化异常。勤奋的练习有助于宿主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本周日常任务激活，目标：净化3名受污染者。奖励：中型巴士升级卡，随机信息若干。当前进度：0/3。】
角落里的‘清道夫’正喘着粗气，细长的菌丝从他耳中冒出，另一名‘清道夫’正自顾自地包扎手臂伤口，眼睛却全瞳深红色。
“一个四级，一个五级感染。他俩真是走运。”许霜药猛打方向盘，一个漂移将印有「菌吻诊所」的一侧车厢展示在二人面前。
车门缓缓打开，车厢侧面的喇叭开始播放广播：良心医生，童叟无欺；以物收费，免费治疗。无论五级感染、四级感染、三级感染、二级感染，一级感染，只要没变畸变体，来菌吻都救活……
许霜药穿好白大褂,在巴士里坐着。
“猪啊。”刀疤脸眯着眼，有些不可思议，“你说这是骗子吗？”
“大哥我是老鼠。”红眼的清道夫声音柔弱。
刀疤脸摆摆手：“你感染程度比我轻，我兜里还有四块金币，我知道你私藏了肯定有三块，带上我的这份，你回基地找医疗师还能治治。”劣质的香烟烟雾散开，密密麻麻的菌丝枝条在刀疤脸耳边摇曳。
竹鼠眼眶泛红，一把指向救护车：“大哥，咱试试这个吧！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好！”
刀疤脸开始头晕，被竹鼠扶着起身也没挣扎，颤颤巍巍地走向巴士。
竹鼠声音尖啸：“有人吗？求您救救我大哥！”
许霜药在车内等候已久，等二人走入视线，礼貌的向二人招手。
“欢迎光临菌吻诊所，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竹鼠慌忙将刀疤脸扶到病床上躺好，从袜子里掏出一块石子大小的金币。
“医生，求你救救我大哥吧！”
许霜药指了指车外的喇叭：“我们这不收钱。”
竹鼠又从帽子、腮边拿出两块金子：“医生，三块金币够不够？求您救救我大哥！”
许霜药再摇摇头：“我们这真不收钱。”
竹鼠见状要给许霜药磕头，跪到一半被她扶起，顺势抓住许霜药胳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只要您能救活我大哥，小的为您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把命给您也在所不辞！”
许霜药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我这人不收金币，只要菌核或者腺体。”
竹鼠立马掏出一个香菇菌核：“您看这个行不？”
“可以，不过只够救你大哥一个。”这枚香菇菌核体积很小，但胜在品质不错。许霜药掂了掂顺势收进柜台的玻璃展杯里。
‘腐脑者’感染分三步：第一步，寄生。这阶段大量的菌丝会从耳道一侧冒出吸收空气，为脑内扩张的菌丝提供氧气。
第二个阶段，侵蚀。这个阶段的脑内菌丝会逐渐吸收宿主的脑内营养，分泌孢子，并继续扩张菌丝网。
最后一个阶段，替生。等菌丝系统完全掌握宿主大脑后，宿主保留清醒意识但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只能等待意识逐步衰弱，直至脑死亡。腐脑者菌丝便会从四面八方溢出，成为S级畸变体‘腐脑者’。
四级感染通常持续两小时。许霜药接过刀疤脸指尖的香烟，用点火器冲新点燃。
弥漫的烟味扑鼻袭来，许霜药一把将烟头按在刀疤脸耳道口，一堆菌丝中。
“「月华捣药，以烟驱虫」。”
一阵微光从烟头处闪涌，烟雾触碰到的地方菌丝迅速萎缩，直到化为一个黑点。
许霜药撤走烟头，一个黑点飞了出来，被她一把装进另一个玻璃罐中。
竹鼠有些惊恐：“就这么飞出来了？”
“本来也就是「有虫入耳」罢了，你慌什么？”许霜药转头将罐子放回柜台，贴上标签。
【恭喜宿主净化‘腐脑者’幼年体感染。解锁‘腐脑者’资料：金针菇畸变物。当前进度1/3】
刀疤脸已经清醒，晃晃悠悠地被竹鼠扶起。
“老大，你没事了！”竹鼠的瞳孔已经消失。
“医生！医生！我小弟也感染了！”刀疤脸望向许霜药求助。
许霜药伸手：“医药费，本店概不赊账。”
刀疤脸挠了挠头，见她不为所动。急叹了一声，将一个喇叭装的菌核塞进许霜药手里。
“我们一个月的成果都在这了！你最好治好他！”刀疤脸眼巴巴看着许霜药收起菌核。
“按住他的手。”许霜药命令刀疤脸。
竹鼠的感染到了第二阶段，菌丝吞噬整个眼球瘙痒难耐，一不注意患者就自戳双目。
“闭眼。”许霜药拿来一块冰袋，敷在竹鼠眼皮上。
“「月华捣药，冷敷止炎」。”冰袋发出蓝色的微光，最后消失在眼中。
“好了，下一次要记得不要「用眼过度」。”许霜药将冰袋丢进垃圾桶，洗了洗手。
竹鼠左右照镜子，看见眼睛褪去了红色。
【恭喜宿主成功净化‘猩红者’成年体理智影响。解锁‘猩红者’线索一份：‘猩红者’为伪SS级。当前治疗进度2/3】
“医生，这就治好了？”竹鼠不可思议问。
“干我们这行，长期在野外生活，不知道有句话说，不要‘自己吓自己’吗？”许霜林指向车门，送客意味明显。
就在朱鼠千恩万谢时，丧彪却踏前一步，属于A级Alpha的压迫力直冲许霜药：“慢着！一个月前‘菌穹’清道夫在这片儿清场收‘安全费’，老子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你这车…该不会是‘黑诊所’吧？”
许霜药一动不动，狂暴的信息素到了她身前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她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这位‘患者’，交易结束了。你是想再付一笔‘咨询费’，还是…想当我的‘活体标本’？”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让丧彪的汗毛瞬间炸起。
忽然，刀疤脸猛地挥拳，迎面向许霜药袭来。
许霜药一个侧身，抬腿一踢。只听‘唰’的一声，刀疤脸沿着抛物线飞出门外。
许霜药抬手遥望落点，一脸满意的点头：“还行，成功进球。”
“老大！”竹鼠赶忙去扶刀疤脸。
刀疤脸趔趄起身，眼睛死死盯着车内。
“你叫什么名字？”许霜药笑咪咪地倚在车门旁。
“菌穹‘清道夫’，丧彪。”
“菌穹‘清道夫’，朱鼠。”
“我记得啦！”许霜药朝他们挥了挥手，“不过S级畸变体‘腐脑者’你们肯定打不赢，甚至还有一个‘猩红者在旁边’，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许霜药歪歪头，故作惊讶地说：“啊当然不是说你们菜的意思。”
朱鼠死死按住想再次冲上去的丧彪，急促地说：“是个穿黑衣服、戴面具的A！特别厉害！是他引走了那俩怪物！大哥！这医生邪门！咱快走吧！”
等二人灰溜溜地逃走，许霜药正叼着草发愁。
“还差一个任务啊……现在去新地方还来得及吗？这破车油也不多了……”
“你好，有人吗？”车门角落一个小不点探出脑袋，白白的头发尾部挑染成黑色。
许霜药两眼放光：“需要什么帮助吗？”
“这个可以吗？”小不点拿出一个花瓣型的菌核，递给她看。
东西很小，连许霜药一个指甲盖都不到。到看见小不点布满泥污的掌心和膝盖，应该费了不少力气。
“可以。”许霜药的声音难得柔和了几分，她蹲下身，用湿润的手帕仔细擦去小不点手上的泥污，动作轻柔，目光与她平视，“告诉姐姐，是谁生病了？”
小不点指向车外的空地：“他们要找菌核。缺个本地向导，把我外婆带走了。”
“谁知道冒出来一个大家伙……”眼泪汪汪地掉下来，小不点哽咽地说，“他们把外婆落下了！”
许霜药擦了擦小不点的泪水，温柔地说：“别哭，带姐姐去找她好吗？”
越靠近目的地，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就越发浓烈。等许霜药刹住车，眼前的景象让她眉头紧锁：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无数奶白色的菌丝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交织，形成了一个近两米高的巨大茧状物，茧体表面还在一鼓一缩，仿佛在呼吸。菌丝茧的中心，隐约能看出一个人形轮廓——正是小不点的外婆！
“外婆！”小不点正准备奔向外婆，后衣领却被许霜药一把揪住。
“你的诊金只够就一人，乖乖呆在这。”
许霜药望着眼前比人高的枝条，眼神异常凝重。
【二级感染，‘腐脑者’替身阶段，距离死亡时间：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