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把键盘
“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
边沿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音色清润纯正,随性之余,又有几分慵懒。
说这句话时,他眉眼间徒留几分无奈,隐约又夹杂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宠溺。
窗外雨声潇潇,店内暖灯幽静,更添雅致。
男人静坐于灯下,碎影无声淌过,如青松临雪,风姿卓然。
若是搁到平时,江溪竹定然要拿出手机咔咔咔一顿拍。如此美男,如此美景,自成名画,不拍照留念岂不可惜。
然而此刻,她心情激荡,无暇他顾。
不过片刻,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连空气似乎都不再流动。
明明江溪竹早就猜到了,是她预料之中的答案,可经由边沿亲口承认,内心的震撼感只增不减。
他承认得太快,也太干脆了,不存在丝毫迟疑。他似乎一早就猜到她会开口问他,他不想对她有任何的隐瞒。
只要她问,他就会和盘托出,毫不保留。
对方承认得这么爽快,反倒是让江溪竹有些被动,手足无措。
她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心脏难以遏制地狂跳起来,几乎都要冲出心房,呼吸也变得急促沉重,双眼无处安放,只知道傻盯着面前的水杯。
简约款的陶瓷杯,杯身上印着大面积的手绘图案,是一朵朵明黄绚烂的向日葵,复古又文艺。
江溪竹双手捧住水杯,表层磨砂质感迅速在指尖蔓延开,让她找回一点真实感。
她定了定神,注视男人深邃明亮的双眸,不紧不慢开口:“所以你最近是在追我?”
边沿并不回避她的视线,神容清举,坦坦荡荡,“还不算太迟钝。”
江溪竹:“……”
江溪竹是典型的浓颜系美女,五官精致大气,张扬明艳,让人过目不忘。她从来不缺人追,自初中起她就收到过不少小男生的情书。只不过那会儿她嫌那些男生幼稚,懒得搭理他们。
读大学时,追她的男生同样不少。可惜她是颜控,看不上普通人,要追就追校草。
前男友齐阅是她亲自追的,腰细腿长,颜值担当,一身的书卷气,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要不是齐阅太卷,天天鸡她考研,她还是很愿意和他好好走下去的。
边沿长得比齐阅还顶,让她一眼沦陷,下定决心要追到手。
她啃次啃次卖力追了那么久,不惜砸钱让边澄来给自己当“卧底”,各种创造条件,制造偶遇,一次次靠近,一次次笑脸相迎,换来的却是他的冷漠和不耐烦,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推开她。
最终只能放弃。
这是她一个人的战役,不战而败,鸣锣收兵,狼狈不堪。
江溪竹为此郁闷了好久,感到无比挫败,差点怀疑人生。
而今她和边沿的位置直接对调了,换成他来追她了。
惊讶吧?
搁谁谁不惊讶呀!
边沿之前对她的态度分明那样冷淡,那样不耐烦,看不出半点喜欢。他怎么突然之间就喜欢上她了?
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一切都被搬到了台面上,江溪竹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面对边沿,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又生硬。
指尖一点一点变.硬,她不安地搓了搓手指,觉得不够,又把双手往大腿上狠狠摩擦几下。牛仔裤略带粗糙的面料停留在掌心,带给她些许慰藉。
她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声带就好像被堵了一把粗沙,又沉又重,她张了几次嘴都吐不出来。
眼下这种情况,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打扰一下,给您上汤圆。”
身侧插.进一道轻柔温和的女声,徒然撞破彼此之间的静默,坚冰化成了水。
江溪竹如释重负,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她头一次面对边沿这般煎熬,竟比对战奇葩客户还累。
但凡牵扯上感情,那就没有容易的事儿。
两碗热腾腾的汤圆摆上桌,汤汁雪白,油光水滑。
边沿轻声招呼:“阿竹,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神态放松,无比熟稔,就好像是在招待一位老朋友。
江溪竹怔然地望着对方,呢喃低语:“边沿……这有点突然……你得容我想想……”
隔着一层昏昏灯火,两人的目光撞到一处,男人始终温和从容,“不急,吃完饭再说。”
行,那就先填饱肚子,天大地大,干饭最大。在美食面前,一切都得靠边站。
江记的汤圆江溪竹只钟爱芝麻猪油馅儿,这也是他家的招牌。皮白水糯,薄到透光,浓醇的黑芝麻,咬开表皮直接流心,甜度又刚刚好,吃不起来不腻。汤里飘着点金色桂花,甜中有香,余韵悠长。
江记的这碗汤圆,老明州人从小吃到大,不管走到哪里都惦记着。
只可惜青陵分店总也比不上明州总店,分明是一样的食材,一样的手艺,总归是差点味道。
好在江溪竹并不挑剔,不求它多好吃,尝个味道就行。
可边沿似乎并不爱吃。
同样一碗汤圆,他只吃了一半,余下的任由它们一个个堆在碗底,挤成了白瓷娃娃。
江溪竹搁下手中的勺子,忍不住问:“不好吃吗?”
边沿实话实说:“味道一般。”
主要他不爱吃甜食,这汤圆吃一两个尝尝鲜还行,吃多了就觉得腻得慌。
“这家店确实不如明州总店好吃,下次有机会你一定要去明州总店吃,那边味道更好。”
“好啊!”
青陵离明州不远,开车两到三个小时,一来一回一天足够了。
早些年边沿还没退役,去明州参加过几场线下活动。不过那会儿赶时间,匆匆去,匆匆回,很少逗留。江记明州总店,远近闻名,他却一直没去过。
那会儿他哪里想得到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会是明州人,她还一直惦记着江记的汤圆。
江溪竹见他吃这么少,忍不住说:“你要不要再点些其他吃的,他家桂花年糕不错,上过舌尖上的美食,特别火。”
边沿摇头婉拒:“不用了,我已经饱了。”
——
从市区回堰山,车程大概四十分钟,避开早晚高峰,路况畅通。
早上起得太早了,这个点儿直犯困。
江溪竹瘫在后座闭目养神,没想到后面直接靠着车门沉沉睡了过去。
见状,边沿赶紧调高了车里的温度,然后把车停在路边,绕到后座替江溪竹盖了件外套。
她睡着的样子特别乖巧,纤长浓密的睫毛自然垂下,像极了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他的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仿佛被浸没在糖水罐头里,甜得直冒泡。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收养的流浪猫,刚到家那会儿,小家伙小小一只,特没安全感,睡觉总喜欢趴在自己脚边,只要他一走,它立马嗷嗷叫。
小奶猫睡着的样子软乎乎一团,有时还会朝他翻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的,那么小就会打鼾了,呼噜呼噜响个不停,跟那发动机马达似的。
他一个大男人都被萌到了,忍不住举着手机拍了好多照片。直到现在,他还会时不时翻出来看。
原来看待喜欢的人,心境是一样的,满心满眼都是她,怎么看怎么可爱。
江溪竹昏昏沉沉睡了一路,都不知道车子什么时候停在她家楼下的。
醒来那刻,双眼迷离,恍惚得厉害。
滞后的意识慢慢回笼,她认清周围的建筑,抬手揉了揉眼睛,瞥见车外一节颀长挺拔的身影。
边沿斜靠住主驾车门,指间燃着半根香烟,猩红的一点火星子,烟雾四下逃窜。
他们见面次数不多,江溪竹很少见他抽烟。他抽烟的样子比起其他男人更为斯文,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如他的为人。
江溪竹瞧见中控台上显示的时间14:28,看样子她睡了很久了。
身上还盖着边沿的外套,她摘掉外套,转手放在后座上,拉开车门下了车。
雨早已停了,天也放开了一些。雨后空气湿润,风里携裹浓重的水汽,冷不丁一吹,脑子一秒清醒。
她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男人循声望过来,眉眼清淡,好似藏着清霜雨露,温和慰藉。
他及时掐掉手中的烟,散了散周围的烟味儿。眼角渗出一点笑意,嗓音深醇动听,“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你。”
江溪竹面露歉意,“抱歉,早上起得太早了。”
“横竖我下午也没事,不妨让你多睡一会儿。”
两人站在一块儿,相似的菱格毛衣,咋一眼真的很像情侣装。
江溪竹盯着他的毛衣,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与他相识的点点滴滴,第一眼就惊艳的人,怎么可能做到真正放下。
她不自觉握拳,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反复几次,这才开口:“你怎么突然就喜欢我了?你一开始明明那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边沿纠正她的用词,“我对所有女生都这样。”
江溪竹:“……”
“所以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喜欢上我了?”
边沿双手插.兜,整个人懒洋洋的,比任何时候都放松。
他思忖数秒,并未马上替江溪竹答疑解惑,而是转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阿竹,你相信缘分吗?”
江溪竹:“……”
江溪竹当场翻了个白眼,板着一张脸,没好气道:“边先生,请你说人话。”
“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只不过我前不久才认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