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半夏看了这会功夫,手早就痒了。

    此刻得了主子吩咐,立刻往身后递了个眼色,放下便有两个小太监上前摁住康福。

    胖太监微微一愣,还没想通是哪句话得罪了贵人,脸上便得了重重几巴掌。

    半夏打得手酸,仍不愿意放过他,再者,娘娘是给敬嫔撑腰来的,背着人打,怎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请示过主子,她带着小太监将偏殿、后殿的贵人、答应们,连同伺候的宫人尽数请了出来,又将康福那厮绑在落光了叶子的银杏下。

    院中乌泱泱的一堆人,半夏却丝毫不怵,她站在银杏树下,满面寒光,“有些人,偷奸耍滑、怠慢主子、藐视宫妃!敬嫔娘娘心善,但我们景仁宫贵妃娘娘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说罢,她挥了挥手,一旁的小太监便立刻举起手臂粗的木棍,快速下落。

    宫里头打人通常会堵住嘴,免得惊扰主子,但此刻杖责的人像是忘了这条规矩,任由胖太监的呼通声响彻院中。

    众人被勒令围观,听着凌厉破风的杖声和胖太监的惨叫声,个个心惊胆战、腿脚发软。

    与胖太监交好,一起偷奸耍滑的几个宫人更是两股颤颤,只觉得那板子仿佛打在自己身上。

    最角落里,侍奉张庶妃的宫女满月看着这幅场景却若有所思,这棍不曾打在腰上,也没有用特殊的技巧,落点皆是在屁股上肉最多的地方——看着可怕,却不会致命。

    贵妃娘娘如此心软,如何能在后宫立足?又如何护得住景仁宫,还有刚过去的公主?

    满月微不可见地皱眉,但转念又想,心软之人最是见不得孩童受苦,如此说来,对公主也是件好事。

    佟宛宛不知外头的人心思各异,只皱眉看向萧条的宫殿。

    桌椅板凳有些是干净的,有些则是飘着层浮灰,显然是居住的人精力不足以打扫全部,只挑了些常用的先将就着。

    除此之外,整个宫殿都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

    到底是启祥宫本就萧条如此,还是因为这几日的缘故?

    佟宛宛心中更沉,快走几步踏进内室,一眼便看见了隐于床榻上的人。

    那是······敬嫔?

    是,敬嫔总是消瘦的,低垂着眉眼的,可若是仔细去看,她的眼睛是温柔的棕色,吃到好吃的东西,遇到开心的事情,又或是抱着金宝的时候,唇边都会溢出浅浅的笑意,眼睛还会闪闪发亮。

    可此刻,床榻上的敬嫔像是冰天雪地里熬了许久的困兽,冰寒刺骨的寒意熄灭了眼里的光,再不复往日的光彩。

    佟宛宛鼻子一酸,坐在床边,伸手握住那冰凉的手掌,“仪宁,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王仪宁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一时间有些发愣,眼圈却慢慢红了。

    她不过是娘娘的小狗腿子,娘娘竟记得她的名字,还来救她·······

    顿时,王仪宁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便再也撑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娘娘”,她强忍着哭音,“您来的正是时候”。

    娘娘来了,娘娘没有将她当做弃子,她不是弃子。

    佟宛宛吸了吸鼻子,吩咐左右,“天冬将公主送去张庶妃的偏殿,刘保贵去请太医,剩下的人将这殿内收拾置办一下,再去膳房叫点好吃的”。

    可怜见的,这被子都带有潮气了,还有内室门口的布帘,看着也不够鲜亮,至于桌上的残羹冷炙,带着些许药味的水,还有好多好多,全都要换成新的、好的。

    众人各自领命去了,只有刘保贵被王仪宁留了下来。

    “不能叫太医啊,娘娘”,她拽住佟宛宛的衣袖,面上尚带着担忧,但明显精神了许多,“娘娘保下我的性命,是幸事,更是皇恩浩荡,嫔妾蒙受皇恩,自然该百病全消”。

    佟宛宛明白她的意思,就像上学时被老师批评后生病,上班时被老板骂过后请假,放在有心人眼里,都是心有怨忿之举。

    “可你的身子······”

    佟宛宛想说,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自己痛快才是真的,可看着一脸坚持的王仪宁,终是败下阵来,“罢了,依你”。

    “不过”,她命刘保贵回景仁宫找银杏,“我身边这几个宫女都是厉害的,银杏粗通药理,天冬识得药材,不找太医可以,但必须用药”。

    佟宛宛的眼神又落在一旁的青金身上,眼下,这个小宫女全凭着意志力撑着,若不是身边的床架,怕是立刻瘫软在地。

    她示意王仪宁去看,“便是不在意自个儿身子,你身边的这几个人,再不用药,怕是要撑不住了”。

    王仪宁攥着袖子的手蓦然一松,这几日,启祥宫中已是如此难熬,慎刑司那种地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青金她们几个身处酷刑之下,依旧一心一意跟着她,没有吐露半个字,她身为他们的主子,自然要为下头的人考虑。

    “一切全由娘娘做主”。

    得了这话,佟宛宛这才满意,一声令下,启祥宫正殿便被景仁宫团队装扮得如同新的一般,甚至连院子里连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都被绑了剪纸,挂了宫灯。

    王仪宁敷了药包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她呆了片刻,才默默看向佟宛宛,“娘娘,还没过年”。

    干净亮堂的宫殿,大红色宫灯,簇新的装扮,一切的一切,实在太喜庆了些。

    “本宫知道”,佟宛宛一面说着,一面与王仪宁一同落座与廊下,她看了看手边的茶炉点心,又看向院中装扮,只觉得入目之处没有一个地方不满意。

    况且,喜庆些才好,喜庆才能将那些晦气的事和晦气的人撵远些。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佟宛宛想起康熙,又想起他将公主送到景仁宫的事,“之前答应你的事,可能做不到了”。

    公主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随手转换的大白菜,况且,她刚在康熙那立下一个‘慈爱子女’的人设,猛然反复,怕是会惹怒帝王。

    “娘娘说的可是公主之事?”

    王仪宁摸了膝盖,那里盖着烘热的毯子,怀里又被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热意袭来,那些如同针一般的寒气终于褪去了些许,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舒适,连秋风都是适宜的。

    她含笑问道,“除开景仁宫之外,娘娘可曾在宫中见过未生育之人抚养子嗣?”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宛宛沉思起来,扒拉记忆碎片,目前宫里仅有的几个孩子,保清养在宫外,太子养在乾清宫,皇三女、皇十子养在生母荣嫔宫里,皇四女养在殇了一女的端嫔宫里,皇五女养在惠嫔宫里。

    “难道……你之前说的话其实是诓我的?”

    难不成,仪宁一直都知道皇上不会将公主养在启祥宫,只是拿这个当借口,然后支走她?

    王仪宁抿唇微笑,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都是嫔妾的过错”。

    佟宛宛看着身边人,一点点张开了嘴巴。

    不是,这些宫里人到底有多少个心眼子啊。

    好可怕啊,仪宁不会对她用这些心眼子吧·······不对,仪宁好像已经用在她身上了!

    王仪宁轻咳一声,伸手握住板着脸生气之人的衣角,轻轻摇晃起来,“嫔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让娘娘饶恕,只盼娘娘怜惜”。

    佟宛宛:········

    完了,她脏了,她突然能理解那些开后宫之人的心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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