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松树下,二人正自在闲话,却见公主突然从后院中冲了出来。

    她人小,腿短,跑得不快,眼泪却掉得极凶。

    天冬跟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既怕公主哭坏了眼睛,又怕公主着急跌倒,她也尝试着将公主抱在怀里细细安抚,但公主竟比洗澡的百岁还难摁。

    满月远远从后头追上来,离得近了,却又停下脚步——庶妃这般言语确实伤了公主的心,但公主如今养在景仁宫,亲近庶妃才是自断生路。

    另外,庶妃身子骨那般,怕是没有几日活头了,何必为了死人的一时痛快,让活着的人受罪。

    她叹了口气,将身影完全藏于柱后。

    公主抹了一把眼泪,带着点点希冀回头望去,可身后青砖黄瓦,却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她鼻子一酸,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廊下,佟宛宛坐直了身子,又悄悄缩了回去。

    说真的,她一看到小孩哭就头大,医院里打针的时候,那些小孩总是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有的脏兮兮的抹在衣服上,没抹在衣服上的更可怕,因为找不到那些东西的去路。

    公主倒是好些,只是冒了两个小鼻涕泡,看着还有些可爱,但那又如何,依旧一个哭得哇哇响又讲不通道理的小屁孩啊。

    天冬一眼就看见了廊下缩在毯子里的主子,想起之前公主在娘娘怀里安静乖巧的模样,焦急唤道,“娘娘,您快劝劝公主罢”。

    完蛋,被点名道姓了。

    佟宛宛叹了口气,从一旁的碟子里拿了块糕点,走到公主的身边,将那块糕饼迅速的塞进了公主的嘴里。

    这个招数是和一个年轻妈妈学习的,当时医院里那个小男孩正在嚎啕大哭,那个妈妈用手轻拍他张大的嘴,让刺耳的哭声变成了带有旋律的哇哇声。

    不过,佟宛宛也并未尽数照搬,毕竟手挨着嘴巴容易碰到口水和鼻涕,太不卫生。

    公主猝不及防间,嘴里就被塞了一个甜甜的糕点,她哭声一滞,不知道该继续哭下去,还是该吃这香甜的糕点。

    一旁的天冬却猛然变了脸色,“公主,快吐出来”。

    小孩子嗓子弱,若是在哭或是笑的时候吃东西,极容易被呛到,宫中亦有这样的先例,是以喂给孩子的食物通常都是软烂至极的,甚至干脆做成糊糊,哪有娘娘这样故意逗孩子的。

    佟宛宛一看天冬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知自己做了错事,心虚之下,她连忙将公主捞在怀里,又将手帕摊开在公主嘴边,“好姑娘,快吐出来”。

    乍然被温暖的怀抱拥住,公主忘了哭,也忘了吐,她呆呆地嚼了两下,栗子糕就被咽了下去,什么味道,没尝出来,只有淡淡的甜味在口中散开。

    公主没有再挣扎。

    见公主无事,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就连躲在柱子后的满月也悄悄松开了攥着的拳头,她最后看了眼被贵妃娘娘拥在怀里的公主,抹着眼泪回去复命不提。

    “这便是公主吧”,一旁椅子上的敬嫔温和地笑了一下,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敬娘娘头一回离公主这么近,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佟宛宛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没送公主见面礼,她正想着要不要补救一番,却见公主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是,小孩在征求监护人的同意?

    “收着罢”,佟宛宛思索片刻便点了头,“这是你敬娘娘的心意”。

    心意······是善意的意思吗?

    公主懵懂点头,伸手接过带着善意的发簪,呆了好一会子,她突然坐直身子,从自个儿的头上取下一枚珠钗,双手递了出去,“儿臣谢过敬娘娘,这也是儿臣的心意”。

    看着小姑娘小手里小号的钗环,众人瞠目结舌,最后俱笑了起来。

    敬嫔笑弯了腰,连汤婆子都差点抱不住,最后她勉强忍住笑意,一脸严肃地伸手接过那枚小小的钗环,“敬娘娘也要谢谢小公主”。

    公主不知众人在笑什么,满脸都是狐疑,但小孩子的注意力向来短暂,她不过疑惑片刻便丢开手,又去研究手中的簪子。

    簪子是金色的,很漂亮,像是照在身上的太阳,不同点是簪子不会像太阳那样让人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公主打了个呵欠,身子不自觉地窝进温暖的怀抱。

    好舒服,睡一会儿吧。

    见公主安睡,佟宛宛轻轻扯出她手里的簪子,交给左右,又叫来天冬,问道,“张庶妃那边是怎么回事?”

    天冬同样压低了声音,“奴婢在外面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张庶妃说,她不愿见公主,也不许公主进门,她······”

    天冬看了眼主子怀里的公主,用气音说出的声音低不可闻,“说是,再不许公主去找她”。

    这是……不再认公主的意思?佟宛宛看着公主脸上未干的泪痕,无声叹息。

    怪不得公主哭成这样,孩子亲近自己的母亲乃是人伦天性,公主不过四岁,乍闻此言,定是伤心非常。

    那张庶妃也是,为何对孩子这般狠心?

    不对,之前张庶妃愿意用生命交换公主的救治,不像是不疼孩子的人啊。

    看出佟宛宛面上的不忿与疑惑,敬嫔幽幽叹了口气,“也是难为张庶妃了”。

    宫里养孩子,最忌养不熟,最后为他人做衣裳,延禧宫惠嫔不让步贵人亲近孩子,永寿宫端嫔看不惯张庶妃,都是宫中无需言说的惯例。

    张庶妃怕公主亲近生母,从而让贵妃娘娘心有嫌隙,干脆亲手斩断公主的念想。

    佟宛宛这才明白张庶妃的心思,但依旧不能理解她的做法。

    就像在现代看电视的时候,里面总有一些男、女主角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做一些自认为对对方好的事,并认为这是‘爱’,可这份爱真的是对方想要的吗?

    被至亲之人推开、抛弃的痛苦,真的能随着时间忘却吗?

    “罢了,都是苦命人”,佟宛宛叹息道。

    她心中也明白此事怪不得张庶妃,无论是现代还是清朝,无论任何时候,总有些事并非拼上性命就能得偿所愿。

    封建帝王为了封建集权,防止权利过渡到皇子母族和妻族所设立的“换养”制度,岂是一个手无半分权利的后宫嫔妃所能置喙的。

    渺小的人,还能同整个时代对抗不成?

    佟宛宛自嘲一笑,甩掉那些杂乱的思绪,端起茶杯,同身侧的王仪宁碰了碰杯子。

    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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