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佟宛宛多了个小尾巴。

    这个小尾巴比百岁跟得还要紧,而且比百岁更难以甩开,甚至在她打算出门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这个小尾巴还牢牢跟在她身后。

    佟宛宛揉了揉因熬夜有些发胀的眉心,企图将人劝回去,“好姑娘,回去吧,乖,佟娘娘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公主不应声,也不动,只用那双黑葡萄似得眼睛盯着人看,不过片刻功夫,那黑葡萄上就沾染了晶莹剔透的露珠。

    佟宛宛立刻败下阵来,无奈叹了口气,吩咐豆蔻,“叫个肩舆过来”。

    贵妃仪仗中有轿、辇、舆,六人抬的肩舆坐两个大人亦是绰绰有余,如今不过多带一个瘦弱的孩童,自然无碍。

    豆蔻领命去了,不多时,肩舆便摇摇晃晃奔向坤宁宫。

    万岁爷重视钮祜禄一族,妃嫔们自然敬重皇后娘娘,虽未到请安的时辰,各位嫔妃却早早来了坤宁宫。

    咸福宫的博尔济吉特氏坐在右侧离凤椅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看似端庄,但细看那双眼睛,早已神游天外了。

    荣嫔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护甲,眼神环顾,最后落在末尾的空位置上,“哟,本宫没看错的话,今日,端嫔是不是没来?”

    她说着,轻笑一声,“瞧本宫这记性,如今宫里没有端嫔,只有一位董嫔了,也不知道她出了何事,竟连请安也不来了”。

    安嫔惯是个看不惯这般耀武扬威模样的,她冷笑一声,“荣嫔妹妹还管好自己罢,小心哪天因为你这嘴,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封号”。

    满宫上下谁人不知道端嫔被皇上斥责的事,众人皆是物伤其类,荣嫔倒好,还幸灾乐祸上了。

    荣嫔讨了个没趣,扭头同博尔济吉特氏说话,“你瞧安嫔,又拿身份压咱们”。

    不过是七嫔之首罢了,咸福宫如今亦是嫔位待遇,虽无口谕和册封,但凭着两位老祖宗,照样能压上安嫔一头。

    “啊?”

    博尔济吉特氏被人叫回神,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蒙语,她的贴身宫女多兰则是带着十分的歉意开口,“抱歉荣嫔娘娘,我们娘娘只会蒙语,听不懂您的话”。

    坐在一旁的宜嫔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但想到最近马佳氏一族的图海接连立功,又连忙端起茶盏遮挡,又拉上一旁的僖嫔,佯装自己正在闲聊。

    僖嫔因上次的意气之争,已经吃尽了苦头,此刻见宜嫔拿自己做幌子也只是微微低头,不敢再如往日那般肆意。

    荣嫔狐疑环顾,看了又看,终是没找到那个笑出声的人,倒是一眼看见了外头的佟宛宛。

    “哟,贵妃娘娘今日是做肩舆来的呢”。

    她连讨两个没趣,那张嘴却没停,依旧嘟嘟囔囔地说着闲话,“贵妃娘娘真真是好气派”。

    嫔位虽有肩舆,但二人抬的肩舆看上去有些不够体面,摇摇晃晃的,哪里比得上贵妃的仪仗。

    “荣嫔这般羡慕?”

    恰巧皇后娘娘扶着宫人的手从后殿中出来,“你将膝下的阿哥好好养大,本宫自然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表功,何必羡慕他人”。

    这话看似体贴,实则诛心,宫中上下,谁不知晓荣嫔连生六子,如今只有皇三女还算康健,长生阿哥和刚生下来的皇十子,都病歪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随着他的哥哥们一道去了。

    再看荣嫔,果然已是红红白白的一张脸。

    荣嫔咬着后槽牙,戴着护甲的手指攥成了拳头,好几息后,才勉强扬起笑脸,“皇后娘娘好心,嫔妾自然心领的,可惜嫔妾不争气,不如皇后娘娘会教养子女,也不像贵妃娘娘那般有福气,平白得一位这么好的公主”。

    众人顺着她的话望去,一眼便瞧见了贵妃娘娘,还有贵妃娘娘身后的小尾巴,不是董嫔膝下的公主,又能是谁?

    话说,公主怎会在景仁宫?便是董嫔犯了错,理应送到坤宁宫,由皇后娘娘教养才是。

    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众人都低了头,不是出神欣赏手中茶碗,便是研究桌上点心,一时间,所有人都无比忙碌起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

    佟宛宛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路过王仪宁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希望能得到一些提示。

    王仪宁从不让人失望,视线在公主身上停了片刻,才继续研究坤宁宫中桌子的木头纹理。

    佟宛宛瞬间了然,原来是因为公主的原因。

    想来也是,就像公司里,大家好好上着班,她却突然带孩子来,即便孩子不哭不闹,但同事们指定是有些不自在。

    而且后宫嫔妃们的年岁不大,除了个别进宫早的,基本上都是后世的女大年岁,这个年岁正是对孩子没有耐心的时候,难免有些不高兴。

    但那又如何,如今她是贵妃,公主是贵妃养女,想带就带,光明正大的带。

    佟宛宛牵着公主,让她给钮祜禄皇后行礼,“这是皇后娘娘,你该唤声皇额娘”。

    公主点了点头,立刻乖巧请安,“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钮祜禄皇后放在凤椅扶手上的手掌立刻暴出了青筋,但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

    好几息后,她收回手,褪去腕间的镯子,又命人将公主带到身前,言语亲切,“好孩子,这是皇额娘赏你的东西,拿去玩罢”。

    公主没收,看向佟宛宛,见她点头,才福礼道谢,“儿臣惶恐,多谢皇额娘赏赐”。

    “是个规矩的孩子”,钮祜禄皇后赞了句,又看向佟宛宛,“贵妃虽不曾生养过,倒真有几分慈母做派”。

    那真没有,佟宛宛心中吐槽,完全是人道主义精神作祟,结果就被可爱的小仓鼠给赖上了。

    不过她没有解释,毕竟钮祜禄皇后只是客套一句罢了,就像是现代人的商业互吹,只要称赞回去就可以了。

    是以佟宛宛也赞道,“皇后娘娘对公主一片慈心,令人感动”。

    闻言,众人的头更低了些,只有王仪宁看向佟宛宛,欲言又止。

    娘娘到底有没有听出来皇后娘娘话中暗含的意思?这般回应到底是讽刺,还是挖苦?

    还有,两宫都没有子嗣,这般对上真的有必要吗?

    王仪宁思索半日,悄悄看向佟宛宛,却见她神情极为自然,像是没察觉到自己的话什么不对。

    以娘娘的性子,确实还有第三种可能——只是单纯的寒暄。

    罢了,还是不要说出来让娘娘忧心了。

    ————————————

    在这种诡异又尴尬的气氛中,众人终于结束了今日的请安。

    慈宁宫外,钮祜禄皇后甩了甩袖子,乘坐凤辇离开,佟宛宛则是抱着公主上了肩舆,紧随其后。

    剩下的人只能扶着贴身宫女的手,各自离开。

    储秀宫同永寿宫是同一个方向,安嫔和敬嫔二人免不了同行几步。

    安嫔看了眼王仪宁,轻嗤一声,同身边的宫人说起闲话,“有的人,不当人,非要去做那哈巴狗,为了几根臭骨头,主子让它咬谁,就去咬谁,没一丁点儿意思”。

    她的贴身宫女看了眼敬嫔,小脸吓得发白,却又不敢当着外人的面损了主子的威严,只好支支吾吾的乱应一通。

    王仪宁扶着贴身宫女的手,几乎将全身重量压在藤黄的身上,她不愿招惹是非,只低声吩咐,“走快些”。

    藤黄不忿地看了安嫔一眼,到底是更心疼主子的腿,听话地大踏步离开。

    可旁人却仍然不肯放过他们,安嫔叫住二人,“站住,本宫才是七嫔之首,你怎敢走在本宫前头?怎么,仗着旁人的势,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忘了吗?”

    王仪宁闭了闭眼,后退两步,后背倚在巷道的墙壁上,“是妹妹逾越了,安嫔姐姐先走”。

    安嫔仍不满意,“一句话就把本宫打发走了,还是说,你打算找你的主子,像处置端嫔一样,把本宫也给处置了?”

    隔壁宫的端嫔如今丢了封号不说,听说这嫔位也是看在去世小公主的面上才勉强保下来的,还有那位一直养在膝下的公主,也硬生生被景仁宫抢了去。

    可怜见得,如今连宫门都不敢出了。

    说起来,敬嫔竟是这般面甜心苦之人,平日里一副不爱说话的好脾气模样,找到靠山,竟在背后下死手。

    王仪宁蹙起眉心,安嫔若是只说她,她受两句挖苦也就过去了,可如今安嫔句句直指景仁宫——主辱臣死,这便是她无法忍受,也不能忍受之事。

    “安嫔娘娘”,她强忍双腿的痛楚,站直身子,“我知晓你嫉恶如仇,可未知全貌,不可妄评”。

    “未知全貌?”

    安嫔冷笑一声,“本宫且问你,被罚之人是谁?受益之人又是谁?”

    她家中武将出身,自小同兄弟们一同学习武术,祖父也言传身教——战场上的事情很简单,所有计策都是为了最终目的,反之,从最终结果也可推断战事发展的过程。

    所以,那看着面善又温和的贵妃娘娘,不过又是一个仗着家世和宠爱肆意妄为的美人蛇罢了。

    “三岁孩童都能看明白的事,何必遮遮掩掩,没得意思……”

    “慎言!”王仪宁喝道。

    此刻她的伤腿很痛,后背靠在墙上,支撑身体大部分重量,也很痛,但最痛的却是头。

    一时间,她甚至难以分辨,到底是和弯弯道道、心有城府的人打交道难些,还是同安嫔这样的武夫相处更难。

    不过,和这样的人歪缠,除了浪费时间,没有益处,再者,她的腿已经支撑不住了。

    王仪宁眸光微抬,眼神冷淡,“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安嫔姐姐这般言语,到底是对本宫不满,还是对圣旨不满?!”

    安嫔一噎,长挑的凤眼瞬间瞪圆,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她才勾唇冷笑。

    “果然,你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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