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鸡同鸭将,王仪宁无奈地闭了闭眼,正想着用什么法子脱身,却见景仁宫首席总管太监带着轿辇过来了。

    “给两位娘娘请安”。

    刘保贵麻利地打了个千,“扰了两位娘娘说话的兴致,但贵妃娘娘请敬嫔娘娘到景仁宫一叙,您看······”

    “哼”,安嫔再度冷笑,视线扫过腰板挺得笔直的刘保贵,狗仗人势四个字在嘴里转了几轱辘,还是咽了下去。

    刘保贵不卑不亢地束手站着,目送气急败坏的背影离开,这才撇了撇嘴,殷切望向敬嫔,亲热笑道,“贵妃娘娘说您腿上有伤,不可多行,这是景仁宫的轿辇,保准旁人无话可说”。

    王仪宁此刻不过强撑罢了,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得了藤黄和刘保贵二人的合力搀扶,勉强坐上轿辇。

    勉强缓了口气,王仪宁看向身侧,“敢问公公,贵妃娘娘唤我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刘保贵笑了一下,紧跟在轿辇一侧,“娘娘命银杏姑娘备好药包,正等着您呢”。

    王仪宁一愣,低头看着肿胀的膝盖,眼圈不由得便红了。

    她对娘娘毫无助益,但娘娘对她毫无保留。

    刘保贵仍滔滔不绝的说着,“我们娘娘还吩咐了,今儿算公主乔迁的第一日,您作为公主的敬娘娘,得去赴宴呢”。

    王仪宁吸了吸鼻子,不愿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只用帕子遮了脸。

    片刻后,她瓮声瓮气地吩咐身侧藤黄,“你先回宫,将我上次绣的扇面取来,再将库房左边第二个箱笼里的玉制九连环拿来”。

    藤黄有些迟疑,那扇子是早就备下给贵妃的礼物,此刻送到景仁宫正适宜,但……那枚玉制九连环却是娘娘额娘留下来的东西,是娘娘的念想,怎可转送他人。

    “还不快去”。

    王仪宁连声催了两句,余光扫见藤黄离去,这才将全身重量倚在靠背上,帕子覆脸,闭目养神起来。

    藤黄脚程快,又担心主子身边没人伺候,一路上连走带跑,勉强追上来,同轿辇一并进了景仁宫。

    本以为要先去正殿送乔迁礼,但轿子却径直停在东配殿门口,再一看,银杏姑娘从里头迎了出来,还带着满身的药味。

    “娘娘今日特意叫了张太医过来”,银杏屈膝行了个礼,“张太医给了好几个药房,敬嫔娘娘且试试?”

    张太医,莫不是之前一同下慎刑司的张院判,难道贵妃娘娘连张院判也救出来了?

    藤黄心头一喜,扭头看向身侧,在主子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喜悦。

    这回,主子真的没有跟错人!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银杏姑娘”。

    藤黄抹了把眼泪,只恨自己嘴笨,说不出心中的感激,只好一面搀扶主子,一面念佛,求漫天神佛保佑贵妃娘娘。

    银杏搭了把手,两个人合力将王仪宁驾到屋中,先是药包热敷,又是热水药浴,最后还用特殊手法刺激特定的穴位,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子,又从外头推进一驾轮椅。

    王仪宁有些犹豫,怕皇上见了不虞,但听见窗外传来温和的说话声,还有孩童零星笑声,终是坐上轮椅,被人推着出了门。

    院中阳光正好,温暖却不刺眼,慷慨大方地洒向每一个人,就连远处的狗、身侧的小花都沐浴在阳光下,欢喜地摇头晃脑。

    佟宛宛一抬眼便看见了来人,连忙招手唤人,“仪宁,快来这里”。

    王仪宁应声望去,只见惯常摆在榻上的矮桌被挪到月台上,周围摆着几个编织圆垫,不是惯用的样式,看上去颇有几分古风。

    “风光正好,秋色宜人,大好时光不可辜负”,佟宛宛起身接过藤黄手中的轮椅,笑着说道,“我便想着将宴席摆在院中,吹吹这秋日的风”。

    昨日辗转反侧大半夜,除开让自个儿头疼发晕之外,没有任何益处,与其纠结,不如享受人生。

    藤黄见贵妃娘娘如此亲和,甚至还要亲自推轮椅,吓得脸都白了,刚要拒绝,却被人一把扯住。

    “好姑娘,咱们也有好吃的呢,在后院,跟着我便是”。

    银杏一面说话,一面将人往后院领,主子这些日子胃口变好不少,但也多了一个怪毛病,不爱让宫人伺候,不过宫里的主子们怪癖多的是,娘娘这癖好实在不值一提。

    况且,后院里也给她们摆了一桌,大家热热闹闹的用膳,岂不痛快。

    藤黄仍在犹豫,下一刻便被人连扯带拽地拉走,顿时,月台上只剩下三个主子。

    不止佟宛宛长舒一口气,便是公主看着也比刚才自在许多,脸上的笑意更显而易见了。

    二人分主宾坐下,佟宛宛笑着挑起话头,“我听闻,香山红叶绚烂,白塔寺菊花淡雅,还有那长城、雁栖湖,可美可漂亮了,仪宁可曾见过?”

    之前到北京求医时,曾有幸见过其中一二,美得令人震撼。

    王仪宁沉默片刻,摇头道,“我十岁才来京城,之后一直在内院陪伴祖母”。

    祖母上了年岁,不爱动弹,出门更是稀少,是以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便是城郊的寺庙。

    这番言语让佟宛宛一下子便想起现在的留守儿童,连忙转移话题,“没事,外头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多吃些好吃的”。

    “而且今日吃食十分别致,定是你们在别处见不到的好东西”。

    闻言,众人都将视线放在月台上的矮桌上,只见上头满满当当的摆了许多,有咸津津的炸鹌鹑,酸甜口的抓炒里脊,咸鲜味的焦烧肉条,甜滋滋的水果碗,下酒极好的糟卤,另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糕饼点心,甚至还有一壶酒。

    这些东西虽然稀罕,这也不算没见过。

    王仪宁正疑惑间,却见公主推了推手边的八宝攢盒。

    她没有说话,只费力地用小手打开盖子,瞬间,便有一股浓郁的油香传来。

    只见攒盒里头满满当当地堆着许多金黄酥脆之物,细细瞧去,有土豆、芋头切成的条,还有些金黄肉块,分不清是鸡肉还是猪肉。

    佟宛宛又打开桌角的另一个食盒,香甜的奶香味瞬间溢出,“还有这特制的牛乳饽饽”。

    小朋友的聚会怎能少了炸鸡和薯条,而且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肯定要有些仪式感的,清朝虽没有奶油,却有牛乳制成的酥油,放在冰上搅拌两刻钟,几个小太监的胳膊都酸了,终于换来这几个奶油小蛋糕。

    众所周知,人类对高脂、高糖、高蛋白的需求是写在基因中的,这些垃圾食品虽然不够健康,却是人类难以拒绝的东西。

    一旁已被投喂过的公主连连点头,眼神闪闪发光,她咽了咽口水,眼神却恋恋不舍的在众多美食上打转。

    见公主这般,王仪宁忍不住心生好奇,她吸了吸鼻子,香味涌来,将她整个人团团围住,难闻的药味被香甜的气息覆盖,不止是舌尖,彷佛连心尖都尝到了那丝甜味。

    不止如此,远处还有阵阵微风吹来,阳光透过树冠照在身上,源源不断的暖意环绕身侧,舒服得让人想叹息。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从怀里掏出备好的东西分别递给二人,“多谢贵妃娘娘和公主设宴款待,只是来时有些匆忙,些许薄礼,勿怪”。

    “哎,你这,哎,真是的”。

    佟宛宛叹了一声,乔迁之喜本就是为了聚会所寻找的由头,又特意将人半路接过来,结果还是让仪宁破费了。

    心中虽这般想,但她手上却没客气,径直接过那把团扇,打眼一瞧,“这是······百岁?”

    佟宛宛将身侧的小狗捞在怀里,对比扇面上的图样。

    怀里的小狗摇头晃脑,笑得露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扇中则是同样的一只谄媚小狗,就连阳光下泛着光晕的白色毛发都一模一样。

    “真的是百岁,而且一模一样!仪宁,你好厉害!”

    王仪宁心中甜得如同手中的牛乳饽饽一般,她抿唇笑道,“娘娘且看看另一面”。

    难道是双面绣?

    佟宛宛转动扇子的手柄,在另一面看到了一副‘睡狗图’,不,不应该叫图,应该叫照片,简直一模一样。

    “仪宁,你实在太厉害了!”

    不仅是双面绣,而且光影构造堪比绘画,既有百岁的神韵,还完全写实。

    佟宛宛看了又看,喜欢的不得了,当即握在手中舍不得松开,明明秋高气爽,却连连用扇子扇了好几下。

    王仪宁只觉得心尖像是头顶上云朵,软绵绵的,被娘娘手中的风一吹,便整个化成了水,化成了蜜。

    她笑得眉眼弯弯,“娘娘喜欢便是它的福气”。

    公主在一旁摆弄着九连环,见大人们这般言语,想了想,便学着佟娘娘的模样,尝试着开口,“多谢敬娘娘,这是儿臣第一次收到顽具,儿臣很是喜欢”。

    她之前在永寿宫的房间里有小弓箭、小拨浪鼓、鲁班锁、九连环,甚至还有一副小号的文房四宝,可那些东西敬娘娘不许任何人碰。

    她知道,那是属于之前那个姐姐的,她不配拥有,更不配碰那些。

    没关系,现在她也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的小桌、小凳、小椅,如今还拥有了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顽具。

    公主解开荷包,将九连环放了进去,重新挂在腰间,但片刻后,仍觉不放心,又将荷包放进手帕,包好,小心翼翼塞进怀里。

    这下便不会丢,也不会被弄碎了。

    佟宛宛见小姑娘这般珍惜的模样,想了想,亲自进屋找了一大一小两个漆盒,大的给自己放团扇,小的给公主放玩具。

    她得意洋洋的笑,“诺,这是咱俩的百宝箱”。

    见自己送出的礼物被人珍而重之的收起来,王仪宁鼻头一酸,熟悉的热意再次催红眼圈。

    真没出息。

    她垂了眉眼,暗嘲自己愈发脆弱,却又忍不住抬头,冲着满身光华之人笑弯了唇角。

新书推荐: 在修仙文里路过我成全剧主C了 攻略失败后被仙尊日日惩罚 驯娇狐 你眼睛瞎了吗? 绿茶徒弟说他恨我 为暴毙亡夫套上项圈 滁瑶 仲谋夜夜叩我房门,在夫君死后 月下镜花 在荒岛游戏里直播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