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二日,安嫔起了个大早,也不要那些小贵人答应们伺候,匆匆梳洗后立刻赶往坤宁宫。

    因来得极早,殿内空无一人。

    她的视线扫过空荡荡的椅子,大马金刀坐在凤椅右侧第一个位子上。

    上茶点的小宫女瞥了一眼,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打架之事,当下腿脚便有些酸软,好不容易强撑着将茶点放在桌上,又见安嫔娘娘一气儿吃了半盘子点心,而后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

    这难道是······打架前的准备?

    小宫女紧紧握着手里的托盘,恨不得立刻告假一日。

    太阳渐渐升起,殿内也跟着亮堂起来,嫔妃们接连到来,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安嫔脸上的战意。

    有人交换眼神和信息,想要打探内里缘由,有的人则是默默研究坤宁宫桌上的花纹。

    佟宛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奇怪的场景,她抬手让行礼的众人起身,又看向王仪宁,得到一个‘有好戏看’的眼神,便降低自身存在感,打算近距离吃个瓜。

    咸福宫格格照例是踩点到的,朝佟宛宛微微屈了屈膝,便直奔自己的位子而去,但与往日不同的是,那个原本属于她的位子,此刻却坐了人。

    其其格一愣,眉头皱了起来,环顾四周,看见众人脸上看好戏的神情,但她并不畏惧,反倒挺直胸膛,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蒙语。

    多兰一面点头,一面上前一步,屈膝行礼道,“安嫔娘娘,我们娘娘问您今日是不是坐错了位子?”

    位子等同于脸面,不可轻易让人,再者,今日是娘娘参与管理后宫事务的第一日,万万不可落了士气,被人看轻了去。

    安嫔没答话,慢悠悠地摘下手上的护甲,而后高高扬起手掌。

    啪。

    一声脆响,小宫女多兰的发髻被打散,脸上更是立刻浮起通红的巴掌印。

    安嫔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好几息后,她靠回椅背上,轻笑一声道,“你们娘娘?呵,不懂规矩的东西”。

    多兰直接被打懵了,不敢置信地看向抬头望向始作俑者,不懂今日的安嫔为何如此肆意妄为——她这般打咸福宫的脸,难道不怕老祖宗和太后娘娘怪罪吗?

    多兰咬着后槽牙,从散乱的发间去看主子的神色,而后顶着红肿的脸质问,“奴婢不知犯了何错,惹得安嫔娘娘动怒,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安嫔轻笑一声,反手又是一巴掌,“本宫想打就打,怎么,你不服气?”

    见安嫔这般桀骜,将博尔济吉特氏的脸面放在脚下踩,众人的眼神都盯在其其格身上,幸灾乐祸地准备看热闹。

    只见其其格脸上露出气愤之色,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蒙语,还伸手指着安嫔,像是质问。

    安嫔听不懂蒙语,却也能将其其格的意思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将纯白棉帕甩在多兰身上,又挨个将护甲戴上,这才慢悠悠开了口,“也不是本宫有意要为难她,只是她如今是宫里的奴婢,说话做事好歹要谨慎些”。

    安嫔捂嘴轻笑,言语中却满是刻薄,“本宫怎么不知咸福宫里有位娘娘?”

    殿内蓦然一静,连窗外宫人的走路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佟宛宛赶忙端起茶碗遮住震惊的神色,这安嫔也太勇了,之前同僖嫔打架也就罢了,毕竟僖嫔并无甚依靠,但这位咸福宫格格可是两宫太后的心头肉呐。

    她当真不怕被人穿小鞋?

    座位最末端的僖嫔则是羡慕地看着安嫔,自从上次被罚,她算是看清了,在这宫里,圣宠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家世和子嗣才是顶顶重要的——同时犯错的安嫔依旧能面圣,储秀宫里依旧能过得热热闹闹的,而她的长春宫则是直接变成了冰窟。

    安嫔视线扫过震惊的众人,心中既痛快,又兴奋,“本宫幼时曾听说过一句哩语,今日说给众姐妹一道鉴赏一二”。

    “叫什么,哦对了,没有小姐的命,偏生得了小姐的病”。

    安嫔一面说着,一面轻笑起来,寂静的宫殿只有她嚣张的笑声,“本宫没出过太多书,可有哪位姐妹愿意为本宫解释一二?”

    众嫔妃面面相觑,俱低下头研究坤宁宫的地板。

    笑声中,不止是多兰,其其格的脸也迅速涨得通红。

    “安嫔!”

    其其格攥着拳头,心头的火化为钢刀,从眼中直接射出来,“本宫出身科尔沁部,老祖宗是本宫的亲姑婆,太后娘娘是本宫的亲姐姐,本宫更是皇上亲封的嫔级贵格格,与尔同级,你竟敢辱我?!”

    “咦”,安嫔夸张地捂住嘴,惊讶道,“原来咱们咸福宫格格会说汉话”。

    她看也不看其其格,径直同荣嫔说话,“本宫记得,上次你同咸福宫格格说话,她的宫女还说咱们咸福宫格格不会说汉话,原来,是把你当猴耍啊”。

    荣嫔对于安嫔的挑拨心知肚明,但脸色依旧有些不好看,她冷哼一声,忍了又忍,终是阴阳怪气道,“是了,原是咱们这些人不配同出身高贵的咸福宫格格说话”。

    安嫔都不怕,她也不怕,且不说膝下的三个孩儿,便是族叔图海立下的功劳也够她在宫里横着走了。

    再说了,族叔的功劳哪里来的,不还是平叛蒙古所得,她与蒙古来的嫔妃对上,正是相得益彰。

    安嫔见有人相助,更是气势高涨,“荣嫔妹妹这话说的不对,咱们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出身尊贵,比她一个咸福宫格格又差在哪里?”

    一个蒙古送来和亲的吉祥物,还好意思说尊贵。

    安嫔轻蔑地看着她,慢悠悠问道,“你说呢,咸福宫格格?”

    其其格看着面前仗着家中功劳肆意妄为的二人,心中已是恨极,但怒到极致,她反倒冷静下来。

    “没想到,你们二人身为后宫嫔妃,心中竟有如此重的怨言”。

    她咬着后槽牙,呵呵冷笑两声,“本宫的嫔级贵格格乃皇上表哥亲封,这位子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的,怎么,你们是对皇上和皇后不满吗?”

    “另外,满蒙相亲乃是国策,不仅太皇太后、太后蒙古出身,蒙古众部更是大清最忠实的后盾”。

    其其格的目光众带着厉色,直勾勾地盯着安、荣二嫔,“你们看不起本宫蒙古出身,是看不起老祖宗同太后娘娘?还是说,想破坏蒙古同大清的和平?”

    殿内众人皆静,这帽子扣得太大,太冠冕堂皇,便是皇上来了也得训斥安、荣二嫔。

    安嫔被噎住了,想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皇上早晚会灭了蒙古,将其收入囊中,可这样的实话若是说出口,便是家中累功也救不了自己。

    她气呼呼地喘了会粗气,只恨自己不够伶牙俐齿,想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回去。

    算了,跟这些嘴皮子利索的人,她没什么好说的。

    安嫔往椅背一靠,牢牢坐在椅子上,“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本宫就要坐在这里,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告状”。

    她就不信有人好意思因为一个位子去告状。

    其其格看着使出无赖手段的安嫔,一口后槽牙几乎咬碎,她在慈宁宫确实有几分脸面,可几十年不见的姑婆和十几年没见过的姐姐对她能有多少情谊,如此珍贵的情谊又岂能耗费在这种小事上。

    最关键的是,若是她太过没用,老祖宗还会庇佑她吗?

    正值两难之际,皇后扶着宫人的手出来了,她雍容华贵地高坐凤椅之上,彷佛没看见眼前的这场闹剧。

    众嫔妃也当自己看不见僵持的二人,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钮祜禄皇后的视线落在其其格身上,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

    她本以为这位蒙古格格背靠老祖宗,多少能压一压贵妃嚣张的气焰,没想到还未出手,便被一个小小的安嫔给制住了。

    真是晦气。

    只是,若是让其其格在坤宁宫受委屈,老祖宗那边也不好交代。

    是以待众嫔妃刚坐出去,钮祜禄皇后便沉下脸,冷冷质问安嫔,“安嫔,你在闹什么?”

    安嫔蓦地抬头,凤眼几乎瞪圆了,正要回嘴,又听皇后娘娘严厉道,“皇上恩待蒙古,你是要和皇上对着干?”

    若是说别的,安嫔可能还不服气,可一旦提到皇上,想到皇上对储秀宫的优待,对李家的重视,她不由得软了下来。

    “皇后娘娘好生偏心”,安嫔嘟嘟囔囔地埋怨,不愿起身,“臣妾是七嫔之首,这位子本就属于嫔妾,凭什么要让给她一个咸福宫格格”。

    众嫔虽不言语,却也觉得安嫔此话颇有道理,她们苦熬资历,挣命一般生下子嗣,如今也不过一个嫔位,还要被一个今年刚进宫的新人压在头上,受其管束,让人怎能甘心。

    佟宛宛倒不是很在乎,只觉得眼前这些和自己完全没关系。

    再说了,一个位子而已,争赢了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知道的是脸面之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幼儿园小朋友在争东西呢。

    没点儿意思。

    她耸了耸肩,同王仪宁交换一个‘真无聊啊’的眼神,顺手拿起一旁的点心,就当是消磨时间,只是点心刚吃一半,便见皇后突然看向自己。

    “贵妃幼受庭训,出身名门,又长伴君侧,想必比旁人更懂规矩体统”。

    钮祜禄皇后支手撑在脑侧,眉宇见露出几分头疼之色,“本宫累了,此事便交由贵妃决断罢”。

    顿时,佟宛宛手中的糕点掉在地上。

    不是吧,同样的招数,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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