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的元桃听到清漪的话语,顿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小福子带离,顺手将大门关上。
隔绝了屋外的光亮,屋内只剩下几盏烛火照亮。
顾向珩的视线并未在清漪手中的衣裙上过多停留,只是淡淡抬起眼眸,浅笑道:“公主说笑了,奴才一介残缺之身,岂敢对公主有非分之想。”
清漪身子微微前倾,在离顾向珩仅有一寸的距离停下,“若掌印并未残缺,便敢想了?”
或许是她的话语太过放肆,便是顾向珩也愣怔了一瞬。
清漪眉眼弯弯,笑意更盛。
她虽说骄纵,却并不无脑。
若是对方不喜她,甚至是厌烦她,那么骄纵并不会给她带来实质性的好处,反而平添仇怨。
所以清漪使小性子前,会下意识先判断,面前的人是否会纵容自己。
就如同顾向珩那晚送来的万寿图一般,清漪感受到了顾向珩的示好,才会下意识露出那般骄纵的模样。
更是在接下来一次次的见面中,感受到了顾向珩近乎纵容的态度,这才让她有恃无恐去父皇那求圣旨。
而这几日,顾向珩突然的冷淡,清漪一次次的示好其实也是一种试探,而下午的交谈便是她最后一次试探,得到确定结果后,她也并未纠缠转身离去。
但这一切,都在看见粉蓝衣裙后消散。
顾向珩心悦她。
这个认知瞬间便让清漪恢复本性,甚至变本加厉,愈发放肆。
眼看顾向珩想后退跟她保持距离,清漪直接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顾向珩的视线顺着那乎不可闻的力道看去,小公主白嫩纤长的指尖紧紧攥着玄色的布料,明明她的力气不大,但顾向珩还是停住了脚步,没有挣脱。
若是一般人发现被他这等阉人爱慕,怕是只会觉得恶心,也不知小公主脑瓜子怎么想的,不但未表露出嫌弃,反而一副惊喜的模样。
顾向珩敛下眼睑,不再看清漪,“公主莫要难为奴才。”
先皇后于他有恩,他并不想将小公主拖入他这个泥潭之中。
他这人虽名声不太好听,但到底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清漪没想到,赃物都被她找到了,顾向珩竟然还不承认。
难道非要她人赃并获不成。
不过……一件衣裙,要如何人赃并获?
倏地,以往看过话本子上的文字,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淡淡的绯红攀上她的脖颈,清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直攥着顾向珩衣摆的手突然一松,连连后退两步。
顾向珩抬起眸子,看着清漪脖颈的绯红隐约要攀上那白嫩的脸颊,知道清漪大概是想明白了,那样的衣裙出现在男人或者说曾经是个男人的房里,意味着什么。
他突然勾起了几分兴趣,有些好奇,知道自己这般龌龊后,小公主是否还会那般天真无邪逼问他,是否心悦她。
顾向珩往前迈了一步,周身冷冽的气息逼近小公主,“公主在想什么?”
清漪连连后退,以往算是温和的顾向珩,在这一刻却突然染上了几分攻击性,竟连连逼近,直到清漪后背靠上冰冷的墙面,在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的脖颈越发粉了,连带着那白净无暇的面容也染上了些许的粉嫩,“你你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顾向珩眼眸微暗,喉头发痒,原来小公主害羞的时候,是先从脖颈开始泛红,而后才蔓延到脸颊上。
“不是公主先抓着奴才的衣袖吗?”
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下,清漪也被惹恼了,她有些生气,抬起下巴正准备说话,却意识到自己比顾向珩矮了一个头,这样实在没气势。
于是,清漪贴着墙壁,侧着身子,一脚踩上一旁的矮桌,这才勉强比顾向珩高出一点点。
有了身高的优势,清漪这才找回一点气势,居高临下看向顾向珩,“你是在质问本宫吗?”
顾向珩抬起眼眸看向清漪,嘴上说着“奴才不敢”,却没有丝毫诚意。
他迈开步伐,再次走到清漪面前。
明明比清漪还要矮上些许,周身的气势却丝毫未曾减弱,甚至隐约比之前更加强盛,甚至带着几分压迫感,“奴才只是好奇,公主在想些什么?”
冷冽的气息再次包裹着清漪,她有些羞恼于顾向珩的执着,涨红了脸虚张声势道:“本宫在想些什么,与你何干?”
顾向珩发现了,小公主若是心虚了,便会自称“本宫”,试图找回公主的气势。
若是平日里,顾向珩也乐于退让一步,纵着小公主,但今日不行。
他必须让小公主明白,他虽是个太监,但也算半个男子,寻常男子会有的龌龊慾望,他也会有。
所以……别一而再再而三这么招惹他了。
他的自制力并不好。
若是哪日控制不住了,什么先皇后的恩情也抛之脑后,到时候会做出些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公主想的事与奴才有关呢?”
任谁被这么连连逼问,都会恼火。
眼看着顾向珩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羽,纤长而卷,投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长卷的睫羽下,那双黑色的眸子摄人心魄,看得让人心惊。
清漪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推开顾向珩想要离开。
刚推开门,在门口等候的元桃闻声看过来,接着就看见清漪抱着一条蓝粉衣裙,脸颊绯红跑出来。
刚迈出门槛,清漪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把怀里的东西扔到顾向珩身上。
天色渐黑,加上屋子里只点了两三盏微弱的烛光,看不清清漪扔了什么。
元桃连忙迎上去,“公主,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清漪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拉起元桃的手,像是后面有什么野兽追赶一般逃离司礼监。
小福子见状走进去,见掌印站在矮桌的一旁,纤长的手指摩挲着公主扔过来的信封。
他站的位置离烛光有些距离,加上屋内只点了几盏灯,小福子看不清顾向珩的神情。
这时,顾向珩开口道:“这屋子何时能随便人进出了?”
小福子额头冒出冷汗,这才意识到他大意了。
哪怕掌印对公主十分特殊,但此处毕竟是掌印休息、日常办公之处,若是公主看到什么重要信息告诉太子……
想到这,小福子连忙跪下磕头,“奴才知错,请掌印责罚。”
顾向珩略过小福子,走到一旁坐下,拆出信封拿出里面的令牌,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去暗牢处杖责十下。”
暗牢的板子都是特制的,十个板子已经足够让人皮开肉绽,至少躺好几天下不了床。
小福子浑身一颤,却没有为自己求情。
他知道今日确实是犯了大错,甚至是第二次了,只打十下板子已是轻罚。
他叩头正准备下去领罚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男人低沉的嗓音,“把这个扔将军府的水井里,做干净点。”
说完,顾向珩便把令牌扔到小福子面前。
小福子连忙接住令牌后,这才离开。
——
清漪跑了好一会儿,跑到已经看不见身后司礼监的影子了这才停下。
元桃在一旁气喘吁吁,“公主,呼——这是,发生什么了?”
怎么突然跑起来了。
她的体力不比清漪,毕竟清漪最近每日都练几个时辰的骑射,体力渐涨,可她不行。
清漪攥紧了手里的衣裙,眼神飘忽,有些不自在,“没,没什么。”
这种事她怎么好跟元桃说。
元桃深呼吸几口气,终于缓过来了,这才注意到清漪手上的衣裙。
平日里,清漪的衣裙都是她负责的,她自是一眼就认出这条衣裙了。
元桃:“这不是万寿图那日的……”
清漪心虚,生怕元桃察觉出什么,连忙打断她,“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回到玉章宫,清漪看着这条衣裙浑身不对劲。
一条衣裙,出现在一个男人的床前……
虽说她还未成婚,但也看过许多话本子。
若是一些素雅的话本子出现这样的场景,大概率是秀才机缘巧合得到心上人的手帕,为了鼓励自己,便将手帕供奉在床前,日日观赏,思念心上人,然后发愤图强考上状元,迎娶心上人回家。
但若是一些艳俗的话本子出现这样的场景,那便是秀才日思夜想求不得,只能每日夜深人静的时候,靠着衣裙上淡淡的清香,做一些手工活渡过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夜晚。
这样的场景若是出现在顾向珩身上,会是哪种类型的呢。
清漪好不容易消散的红晕再次爬上她的脖颈,她整个人窝在软塌上,有些不敢看那粉蓝的衣裙。
从顾向珩在司礼监的反应来看,大概率是后者了。
清漪感觉脸颊都有些发烫,浑身燥热。
明明她应该觉得恶心的,但这个时候,她脑子里的浮现的却是顾向珩那双白皙如玉的手。
一想到那样漂亮的手,做出那种事情。
好涩哦。
她的第二反应就是——太监应该没那玩意吧,那该怎么做?
虽然她自诩也算博览群书,那些艳俗的书也看过许多,但似乎真没看过主人公是太监的话本。
清漪暗暗锤拳,竟然还有她没看过的话本,下次该让姑姑帮她带点。
大脑被艳俗的话本彻底占据,清漪便再也无法直视这条衣裙了。
于是她唤来元桃,让她将衣裙烧干净。
元桃虽说不解,但看公主那脸红的模样,也没再问些什么。
处理完衣裙,清漪终于能安稳睡个好觉了。
谁知次日顾向珩便上门了,而且是上门索要那条衣裙的。
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