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太后倒是神色如常,芊儿却发疯一般从侧殿里跑出来,嘴里大喊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众人都吓了一跳,生怕她冲撞过来,接着便有两个宫人跟着她跑过来,将她按跪在地。

    珍妃轻蔑地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哼,不愧是伺候下人的下人,果然没规矩的很。”

    芊儿顾不得其他,跪在地上急忙向太后解释,“太后,是绿莹,是绿莹先要抢奴婢手里的冰,还动手打了奴婢,奴婢气不过才还手的!”

    她左脸颊微微肿起,脸上五指掌印明显,奋力抬起头看向主座上的人,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太后没有说话,这短暂的沉默足以击溃一个内心脆弱的人。

    芊儿慌忙手脚并用地爬向虞妆暖的方向,双手紧紧拽住她的裙角,她涕泗横流,目光中带着乞求:“皇后娘娘,您要为奴婢做主啊,真的是绿莹先抢了奴婢的冰,是她先动手的,而且她还说了好多对您不敬的话,她说娘娘您跟陛下情分浅薄,这皇后的位子还不知能坐多久呢,她还说……”

    “你休要血口喷人!”绿莹慌忙打断她的话,“太后,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绝对没有说过这样不敬的话,芊儿这是在诬陷奴婢。”

    珍妃生怕虞妆暖牵扯不进来,在一旁煽风点火,“看来这芊儿还真把皇后娘娘当靠山了啊,太后在呢,她却一心要皇后娘娘为她做主……”

    虞妆暖冷冷看了珍妃一眼,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回击,只能沉默。

    芊儿更慌了,忙转向太后,“太后明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明明是奴婢先到的,也是奴婢先领到的冰,吴少监和龚典事都看见了啊,奴婢也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撒谎,是绿莹她想抢奴婢的冰,奴婢不给,她就推了奴婢一把,奴婢没有先动手!”

    桂姑姑替太后开口:“吴少监,你可有听到绿莹说过那样的话?”

    吴常白沉稳如常:“奴婢没有听到过。”

    “那你与龚才二人可能确定是谁先到的内侍省?”

    二人异口同声:“是绿莹姑娘。”

    芊儿对着二人大吼:“你们撒谎!你们撒谎!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桂姑姑厉声质问:“芊儿,关于皇后娘娘的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此问乃关键,虞妆暖心里捏了把汗。若非这句话,她也不会被牵扯进来,被珍妃寻到话柄。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情急,太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芊儿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身子抖若筛糠,加之她狼狈的身形,整个人像一个即将坠离树枝的梨子,只等着在落地一刹那摔得稀巴烂。

    虞妆暖心中叹气,这芊儿是真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顺带还摆了她一道。只要芊儿说过这句话,这整件事虞妆暖都不好再插手,失去主动权,这一局可不好再扳回来了。

    珍妃白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芊儿,装成弱势可欺的模样,“哼,一个贵人的婢子也敢恃宠生娇,欺负到晓坤殿头上来了,幸好有太后您在,要不然臣妾真不知该找谁说理去。”

    李冯殷每次煽风点火的点都找的非常准,虞妆暖尽管心里气的很,也只能先站出来请罪。

    “是臣妾管理后宫失当,请母后责罚,只是母后明鉴,臣妾自认一向公允,从无偏袒的先例,更不会自恃权柄,成为谁的庇护,苏贵人有孕,儿臣才对她多加照拂,这也是皇后的职责所在,今早在未央宫,苏贵人尤感体热,儿臣体恤孕妇辛苦,就在未央宫多加了几块冰,仅此而已,并无其他旨意。”

    珍妃反问:“若无人撑腰,区区一个婢子怎敢口出狂言,谁给她的胆子?”

    虞妆暖心事凝重,心中疑惑重重,芊儿所说与绿莹和吴常白等人所说相悖,那么必有一方在说谎,究竟是谁撒谎了呢?

    “母后,儿臣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不宜轻下结论,不如……”

    太后一手揉着额角,眼中已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严厉打断她的话:“有什么疑点,就是两个不懂规矩的奴婢不守宫规罢了,一通乱咬,还要给主子添乱。”

    众人被太后的威严震慑,皆噤了声。

    “传哀家旨意,绿莹和芊儿不守宫规,各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

    珍妃这会急了,“太后,绿莹是臣妾的陪嫁婢女,在东宫时就伺候臣妾,何况她又没犯什么错,错的都是这个芊儿,您为何要把她也逐出宫去呢。”

    太后眼神犀利,言语中更是意有所指:“是么?依哀家看,你这婢女但凡是个懂规矩的,今日这冲突也起不来,芊儿即使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她也该先回宫请主子裁决,怎会闹到动手这一步。好歹伺候你这么多年了,大智慧不见得,多余的小聪明倒不少,这样的奴仆,留着给后宫添堵么!”

    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太后,根本不被双方的证词牵着鼻子走,寥寥几句就揭露了事情本质。这宫里无风不起浪,就算芊儿有错在先,也不能证明绿莹就是清白的,在虞妆暖还在纠结谁真谁假的时候,太后已经看到了表象之外的东西。

    众人都习惯了陛下登基以来太后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少见如此严厉的太后,一时都屏息凝神,就连珍妃也悻悻不敢再说话。

    虞妆暖心中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她虽然没有准确概念,但也知道五十个板子几乎要人命,逐出宫去她赞成,但如此重的刑罚她觉得不至于。

    当下立即有人来要将芊儿和绿莹拉走,虞妆暖嘴比脑子快,面对太后开口:“母后,五十个板子是不是太重了?”

    太后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的脸颊灼出两个窟窿,“皇后,不合时宜的施恩害得只会是你自己。”

    “儿臣只是觉得……”

    “急什么,哀家还没宣完旨呢。”太后打断她的话,“传哀家旨意,皇后管理后宫不力,罚俸三月,珍妃御下不严,同样罚俸三月。”

    珍妃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化为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太后娘娘的惩罚,臣妾心服口服,只是芊儿这恶仆生事,同样和自家主子管教不力有关……”

    太后耐心耗尽,亦是无情地打断她:“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苏贵人因为此事已经动了胎气,若再惩罚她,万一伤到龙胎,谁来负这个责任?珍妃你么?”

    纵使再不甘心,珍妃也只能低声说一句:“臣妾不敢。”

    太后云袖一挥,“不敢就不要说了。好了,都退下吧。”

    所有人鱼贯而出,伴随着绿莹和芊儿的求饶声。

    临行前,太后特意叫住虞妆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番话:“哀家知道。你心里定会觉得哀家太过心狠,你年轻,哀家今日便教教你也无妨。”

    虞妆暖不敢多言,只乖巧聆听。

    “这宫里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公平二字,今日是谁在说谎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明白,想要藏着龌龊心思在后宫惹是生非,是痴心妄想。若没有这样的‘狠’,害死伍芬宜的幕后真凶,你永远也不可能扳倒。”

    虞妆暖本还在感叹太后的铁腕,听到最后一句猛地抬头。

    殿里不知何时开始弥漫着一股药香味。太后说完便不再理会她,独自坐着闭目养神,虞妆暖只能屈膝行礼,悄声退出去。

    她走后,桂姑姑面含忧色看着太后,“太后,可是旧疾又犯了?”

    太后双手揉着额角,“昨夜没有睡好,偏生今天又让哀家来处理这等糟心事。”

    桂姑姑自然地走到太后身后,一面替她揉起太阳穴,一面宽慰:“皇后娘娘毕竟年轻,入宫时日又短。”

    太后叹息:“不是哀家托大,她今日之处境,可比哀家当年好多了。”

    ……

    长乐宫外。

    一干人离去,吴常白和龚才慢吞吞走在后头。

    龚才用袖沿擦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小心翼翼道:“刚才多亏有少监开场,一番话下来让奴婢吃了定心丸,不然奴婢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吴常白一笑:“都跟你说了,出了事有贵人担着,你怕什么。”

    “是是是,奴婢也是怕耽误了贵人吩咐的差事。”

    吴常白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凑近道:“今儿这事真是巧了,幸好是你先看见的人来了,咱家上来亲自招待,当时正忙着,旁人也就没注意,她们两人又是前后脚进来的,让其他人作证,他们还真说不清,咱们两个先起了头,他们自然就跟着附和了。”

    龚才谄媚附和:“少监您神机妙算,奴婢跟着您真是涨了不少见识。那芊儿遇上您啊,算她倒霉。”

    吴常白白净无须的脸露出一丝神气:“要说她倒霉也倒霉,冤枉是真不冤枉,谁叫她好端端牵扯出皇后,否则能被人找着由头把事情闹大么。你可切记,在这宫里啊,时刻记住自己做奴婢的本分,别像她一样,以为攀了高枝儿,都不识得自己是谁了,你看皇后,方才救下她了么?”

    龚才若有所悟,“您说得对,奴婢一定牢记,以后还劳烦您多提点了。”

    吴常白对他的听话很是受用,掐着细尖的嗓音:“行啦,以后你就‘入流’了,内侍省缺个主事,回头你顶上吧。”

    “奴婢谢少监!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谢咱家没用,你得谢那位……”

    龚才又是一番恭维,二人慢悠悠回了内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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