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女警莉卡瑞和光头谢帕德驾驶他们的警车,带上假装受伤昏迷的瑞克与被手铐铐住的诺亚,回到格雷迪纪念医院。
他们会说枪声来源于这个出身金郡的格兰姆斯副警长,为寻找家人来到亚特兰大,遇见了一大群行尸,他在城市中奔逃,被他们救下,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同僚被行尸咬伤。不过还有值得欣慰的,他们回程途中发现了逃跑的诺亚。
我想道恩算得清这笔账,如果她知道拉姆森在众人心中的地位高过自己,并且威胁到自己的统治,那么她不会为拉姆森的死亡露出惋惜的表情。相比之下,诺亚的回归对她更重要,这代表她的权威,她的面子。
但愿计划一切顺利吧,等我们进入医院再走出来时,我们的身边可以有贝丝与卡罗尔的身影。这个计划只需要死一个人就能满足双方的需求,我原本支持泰尔西交换人质的建议,没想让道恩死,但我们只有两个人质,道恩说什么都得要求诺亚留下,她要等价的交易,以及不在手下面前示弱。她不会有所改变,即使贝丝与她进行过交心的谈话,即使她主动亲近贝丝,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统治方式,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贝丝用剪刀扎伤道恩的原因。
所以道恩不得不死了,我对此深感抱歉,毕竟她算不上是恶人,也并非罪孽深重之徒,甚至良心未泯,确实有为医院的大家着想,但她能力不足。身居高位者,无法借水势行舟,则必被浪涛淹没。既然她镇不住手底下的人,那些人就要揭竿而起。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控制了我们的家人,她只能自认倒霉惹上我们。
距离瑞克他们进入医院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左右,我跟随达里尔准备到医院附近放枪,他神色凝重,若有所思,貌似对我们的计划不大放心,可他又无条件相信瑞克。我跨出一大步与他并肩,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声称我数三声,他就会露出笑容。达里尔握了握我的手腕,扯动嘴唇,发出轻微的哼笑。等我倒数三二一,移开手掌,他眉眼弯弯,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抚摸我的头发,把我拥入怀中,告诉我他极其担忧瑞克的安危。
我不知道说什么能缓解他的烦恼,他当着大家的面从来都是胜券在握的态度,以至于大家都过于关注他非凡的身手,却忽视了他也有每个人都有的情绪。我这时说不出合适的话,嗓子里好似堵着什么上不去也下不来,索性和他就这样抱着,直到落日金色的余晖洒满我们全身,拉长我们重叠的影子。
亚特兰大是吃人的亚特兰大,半点温存的时间都是奢望。一只穿着士兵服饰的行尸踩在我们的影子上打扰了我们,距离瑞克到医院里过去了二十分钟,达里尔像是充满了电一样,顺手拔出我的剑,转身利落地削掉行尸半边脑袋,不知道的可能会认为他与这只行尸有私仇。
剩下半块脑袋的行尸倒地,老乔叼着根点燃的烟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警车内找到的香烟,分了一根给达里尔,达里尔没有接。
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伤感的气息,不免心慌,忽然意识到老乔老了。在这之前,我每次想起他,最先想到的是他狠辣的手段,最后才是年纪,每每都要惊叹老乔老当益壮。但年龄是老乔外在最明显的特征,他不是年轻人,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是灰白色的,眼角挤满皱纹,半边脸的伤因未能及时得到妥善的处理而时常折磨他。我没收老乔的烟盒,里面是空的,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轻笑一声,对我说:“四处转转,等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帮你们一把。”
“我以为你是来和我们一起‘进攻’医院的。”
“如果你们真的进攻医院,我还有点兴趣。”他吐出白色的烟雾,烟草的气息从哦浓变淡,渐渐消散在昏黄的夕阳光照里,“救出你们的朋友后,去华盛顿吗?”华盛顿是不用去了,不出意外的话,玛姬他们应该在返回教堂的路上。欸对,也不知道加百利有没有乖乖呆在教堂里,会不会还是偷溜出去然后引来了尸群,但愿他别无事生非,让米琼恩和卡尔、索菲亚还有朱迪斯好好歇一歇吧。
“我们听瑞克的,”我回答道,“他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老乔平静地吸完最后一口烟,把行尸尸体当作烟灰缸,蹲下将烟头摁在行尸腐烂的脸上,手指用劲捻灭了火。
距离瑞克他们进入医院有了三十分钟,按照计划,莉卡瑞和谢帕德送瑞克给医院里唯一的医生爱德华兹检查不存在的伤势,他们会暗中帮助瑞克搅动虚假的和平,揭露统治者营造的不堪一击的假象。瑞克将尽他所能,用一场有着十足把握,并且我方无伤亡的行动,取得格雷迪纪念医院的胜利。
我们会一直胜利,直至我们不再需奋力生存。
时间到,该造势了。我和达里尔各朝天空开一枪,接着枪口对准了五楼的窗户,与此同时,医院一圈皆有枪声震耳欲聋,似乎是一群强盗盯上了这里,一定惊动了医院里的警察。我们所有人在医院楼下会合,杀死拦路的行尸,有莉卡瑞给我们留门,我们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一个活人,顺利上到五楼。
随着楼梯间的门被打开,苦涩的药味、医疗器械的金属味、浓烈的消毒水味齐齐冲进了我的鼻腔,直奔我发胀的大脑。我数不清昏暗的长廊里究竟站了多少人,就看见瑞克和诺亚背对我们,他们挟持了莉卡瑞,对面是道恩一众,贝丝和卡罗尔不在其中。
本期盼一上楼就能与贝丝相见的扎克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在人群的最后面寻找爱人,他刚刚上楼时一直在措辞,练习表情,他要准备一段完美的告白来迎接自己失散已久的女朋友,乞求对方原谅自己弄丢了她。可扎克越找越心焦,一时忘乎所以,竟奔到了瑞克前面,怒吼着向道恩要人。达里尔赶紧把他拉了回来。
“道恩,他的同伙来了,你必须马上做决定!”莉卡瑞的语气中有逼迫的意思,她和瑞克上演着一出强盗假扮病人觊觎医院的戏码,给了道恩两个选择。要么身为瑞克同伙的我们将医院的人杀个精光,然后占领医院;要么道恩带人离开医院,把这里的一切交给我们。
道恩犹豫不决,她见识到瑞克如有鬼神相助般在他们眼皮底下挟持人质,我们人数众多,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做出选择,我们也知道她不会放弃医院,因此道恩迟迟没有动静,瞪大了眼睛,汗如雨下。终是莉卡瑞再次开口:“你说贝丝?那个脚被捕兽夹夹伤的女孩?你们认得她?你们是为了贝丝来的?”
“对,但是我们现在看上了这里,所以请你们都搬出去。”莉卡瑞的演技很好,瑞克的也不差,“到底考虑清楚了没有?我们的耐心可不多。”
谢帕德挨道恩最近,道恩与他耳语几句,谢帕德叫来了贝丝,并把坐在轮椅上虚弱的卡罗尔推了出来。道恩说道:“这个女人也是你们的同伴吧,我们可以交换,你们带她们走,让莉卡瑞回来。”
“不,”瑞克驳回了道恩交换人质的请求,“我现在要的不是人,是这栋楼。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我的人比你的人多,真打起来无疑是你们所有人都死,你没有选择,你守不住这里,不如交给我们。”
道恩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她身边没个出主意的人,竟向贝丝寻求帮助。
经过贝丝的劝说,瑞克松了口,答应让莉卡瑞回去,然后他们再好好商量医院的归属问题。瑞克控制莉卡瑞,谢帕德带着贝丝,贝丝推着卡罗尔,五个人在走廊中间相遇停下,贝丝走入瑞克的怀抱,被家人安抚着。我们几个迎了上去,贝丝不仅不哭,还冷静地告诉我们她没事,希望我们别伤害道恩。
可是道恩不得不死。
“砰!”
子弹裹挟摧枯拉朽的力量从莉卡瑞的枪口/射出,她在与道恩面对面的时候,夺过对方的配枪,朝道恩的腹部开出这注定的一声响。她扶住道恩的尸体,不让医院的上一任领导者摔在地上,丢掉枪,以上为者的姿态向医院众人与我们宣示道:“道恩死了,她犹豫不决,会害死我们所有人,毁了医院,将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付之一炬。”
瑞克与她对峙:“所以,现在是你做主了?”
“对,或者谁还能拯救我们?”莉卡瑞侧头去看身后的众人,想要道恩下台的其他警察与苦道恩统治已久的病人们无一人反对由莉卡瑞做主,他们亲眼所见是莉卡瑞杀了道恩,她在为保全医院与入侵的强盗们斡旋,“格雷迪纪念医院是我们唯一的居所,我们这里很多人从来没有离开过医院,他们到外面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对于你们来说,这里不会是长久的庇护所,这里满足不了你们。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下,我们把所有的都给你们,然后你们会发现,你们需要更大的地盘,更多的资源,需要与你们的实力相配的可以长久住下的地方。”
“说这么多,你不就是在让我们走吗?”
“是,而且你们确实会走。你假扮病人混进来,你看到了整个医院的环境,我想你不喜欢这里,你的同伴们也不喜欢,尤其是那两位。”莉卡瑞说的是实话,就算我们可以留下来生活,格雷迪纪念医院也不适合我们居住,瑞克更不会去占用本就稀少的资源,挤压别人生存的空间。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该做收尾工作了。
为了表现得极其不情愿,瑞克打穿了天花板,留下三个漆黑的弹孔,装模做样地派我和达里尔搜刮了一番医院的食物与药品。
老乔要求爱德华兹医生检查他脸上的撕咬伤,我陪他在病房里做检查,由于拖延的时间较长,他的伤口尚未愈合,毁坏的容貌难以复原,目前的条件无法为他做手术。老乔照着镜子抚摸自己的半边脸,犹如烧灼的火山口内激荡岩浆,他自言自语道:“也好,到死都不会忘记了。”
我们在太阳升起后离开格雷迪纪念医院,临走前瑞克说:“我的确不喜欢高楼,还是平地有安全感。”
我们把物资藏在楼下正数第三个木箱子里,等我们走后,莉卡瑞会谎称我们在城市中遇到了尸群,不得不丢下这些东西,被她找到。愚蠢的人想不了这么多,聪明的人不会拆穿。
温柔的曙光驱散亚特拉大的黑暗,晨光蔓延,耀眼的光彩令我目眩,一辆消防车驶向医院大楼,停在医院门口。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想,我们所有人都活着,没有人受伤,没有阻碍。我能看见赫谢尔与玛姬还有贝丝紧紧相拥,他们父女三个相互支持,从农场走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分离这么久,但最终他们重逢,一家人重新在一起。此外,我还能看见年少的索菲亚喜极而泣,将内心中对母亲的挂念全部化作泪水,索菲亚活得好好的,她长大了不少,面容坚毅,有她在,卡罗尔也变得不一样,身上的杀气不如我印象中的深,不断亲吻女儿的脸,母女平安。
这是最好的结局,可不是我们真正的结局,我们的路还长,我们的未来还遥不可及,我们真正的安宁尚在远方,我们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