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此身为何而生（2）
写完任务报告书时已经是下午了，依照教团的规定，神田得去考姆伊那儿完成任务的汇报。原本想着加奈一回来就去检查innocence的情况，考姆伊肯定也会在场，这会儿都过去快两个钟头了，检查无论怎样也该结束了。可是当他来到考姆伊的办公室时，却发现这里并没有人。
还没有结束检查？时间也太久了吧？
在办公室里左右看看，神田忽然发现了面对着办公桌的沙发上放着一本书。书本的封面上有着烫金的工艺，因此在办公室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意——这是一本《圣经》。
教团长久以来所履行的使命本就和那些神话有关联，这本书出现在考姆伊的办公室里也不算奇怪。但神田的脑海中却忽然又出现了方才拉比所说的，那三头亡于大洪水之际的远古巨兽。
它们也是这书中的角色吧？
鬼使神差一般，他把那本书拿了起来。书页之间夹着一张书签，神田直接就照着书签的位置打开了这本书。
乍一翻开，他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夹着书签的书页，无论是文字还是插图，所写所绘的，正是有关这三头巨兽的内容。
这么凑巧？
他随手拿起的一本《圣经》，夹了书签的部分又是和巨兽有关的内容。
巧合的事情也太多了，这趟埃及之旅从出发到返回，即使是神田这样只把任务当任务的人，此时此刻也很难不多想。
这些巨兽是不是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莫名的不安悄然而至，神田皱着眉合上书，将书原模原样地放回了沙发上。
现在也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既然等不到考姆伊回来，那就迟些再来吧。
正当神田决定先回去时，从办公室外的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室长，真的要上报吗？”
“即使不上报，鲁贝利耶长官迟早都会知道的。这次我们必须早做安排，只要我们有把握处置这件事，他们应该不会直接插手，主动权就还在我们手里。”
“也只有这样了，只是室长，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相信黑布拉丝卡吧，接下来的方案我来安排。加奈去特殊医疗组了吗？”
“她刚刚过去了，医疗组会为她再安排一次全面的身体情况检查，我想……一定会有结果的。”
“嗯。如今也别无他法，先让她休息几天，我再和她谈谈吧。”
是考姆伊和利巴班长在谈话，听内容，是在讨论加奈的情况。只是对话的内容模模糊糊，也听不出究竟怎么样，神田心中隐隐的担忧又开始探头了。
“这件事”是什么事？什么主动权？又要制定什么方案吗？
看到利巴班长离开，考姆伊也转身往这边走来，神田迅速佯装正在发呆。考姆伊很快看见了他，于是和往常一样和他打了个招呼，接着就自然而然地询问起这次任务的情况。神田把报告书交给考姆伊过目，顺便回答了几个与任务有关但并不是特别核心的问题。
一套汇报任务的流程就这么走完了，神田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沙发上的那本书，准备离开了。就在这时，考姆伊叫住了他，让他把那本书带去还给加奈，说是加奈之前过来的时候忘在这儿的。
“神田，记得提醒加奈好好保管这本书哦，据我所知库洛斯元帅手里的东西都很贵，这本从装帧到印刷都很精美，那位元帅可不会轻易送东西给别人。”
神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本书一眼，冷冰冰地开口道：“这是那个混蛋追女人的手段？”
考姆伊一愣，显然没想到神田会往这个方面想：“呃……也不是吧……诶神田，你也觉得库洛斯元帅对加奈有好感？”
“他敢！”
“哎呀你放一百个心，他俩岁数差好多呢，就算加奈同意我也得拦着她……你呢也真是的，这么怕别的男人靠近她，你倒是主动出击嘛……假如她心里全是你，自然就不会对别的男人动心啦……”
堆满了文件资料的办公室里又是一声巨响，神田潇洒转身，捡起掉在一边的那本精装版的“砖头”，随意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啧，这书砸人的手感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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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让他还书，可他现在也没法找加奈。考姆伊说她在特殊医疗组做检查，那大概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去特殊医疗组等着也不是不行，但神田一想到那些医生护士看见他之后，教团内部搞不好又会开始传他和加奈果然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因此他用最快的速度掐灭了这个想法。他还不太想再一次因为这个而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放弃了前往特殊医疗组的计划，他转身回了房间。
其实他也可以先去训练场做一会儿体能训练，说不定等他结束训练后，加奈的检查也就结束了。可是神田现在完全没有去训练的欲望，他只觉得脑海中有一大堆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在搅扰着他。这让他无心去做任何事，只想快点见到加奈，然后听她说说检查的情况。
如果加奈结束检查的话，那么她大概率会回房间休息。他们又是左右邻居，只要隔壁有动静，神田立刻就能知道的。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心中始终蒙着一团阴翳。考姆伊和利巴班长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对话不断在耳畔盘旋，这让神田渐渐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他焦躁地站起来，拿着那本书出了门。
管他的，谁爱说闲话就说吧，再这样等下去，他非得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不可。
不过巧得很，他才刚出门，就看见这层楼的楼梯方向上，加奈正往这边走来。神田立刻拿稳书立正站好，但随即又发觉这样似乎刻意得有些可笑。于是他只能打开那本厚厚的《圣经》装模作样翻看起来，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对书中内容饶有兴致，同时做出一副漫不经心靠在栏杆上的姿势，仿佛并没有看见她走过来，而是专注地沉浸在阅读之中。
加奈的脚步声和从前一样很轻，在这样安静的楼层里也很难察觉。神田知道她已经快到房间门口了，也一定看见了他。接下来，她马上就会和自己打招呼。这之后，神田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本书给她了。
预想之中的还书流程应该就是这样，虽然翻着书，但神田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些字句上。他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视加奈过来的方向，可怪事出现了——加奈走得很慢，好像根本就没注意走廊上此时还站着一个人那样。直到她都走到神田跟前了，才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神田一眼。
接收到她目光的神田立刻抬起了头，可对上加奈的视线后他顿时就哑火了。因为加奈根本没开口打招呼，而是站在那里，用一种古怪又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她的眼眶红红的，湿湿的，像是哭过一样。看上去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她却始终没有说话。
神田快要装不下去了，他看不懂加奈的眼中究竟是什么情绪——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想明白，加奈向他伸出了手，直接从他手里把那本《圣经》拿走了。
“谢谢。”
说完，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之后一声不吭地进去。神田被她奇怪的举止搅得一头雾水，随即想到什么，在她关门前的一瞬间几步上前按住了门板。
“出状况了？”
面对他突然拦门的举动，加奈还是没有看他。关门的动作稍稍一停，之后推门的力气似乎更大了。
“没有。”
神田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刚刚回到教团的时候她还有说有笑的，现在却像变了个人一样什么都不说，一定是出事了吧！
“刚才考姆伊和利巴在说什么‘上报’什么‘方案’，到底怎么了？你的innocence又遇到麻烦了？他们怎么说？”
面对神田的一再追问，加奈的表情少有地阴沉了下来。
“我想休息，别问了。”
不知为何，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神田就忍不住抬高音量：“那先告诉我，你的innocence和你的身体现在是好还是糟。都这种时候了，你总该知道结果了吧！如果情况不乐观，那就得……”
回答他的，是用力合上的门板发出的巨响。不知道加奈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就把神田用力抵着的门给狠狠关上了。关门的巨响把神田都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便毫不客气地拍打起那扇房门来了。
“你干什么！把门打开！”
门却没有开。
平白无故吃了一记闭门羹，神田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从刚才见了面开始，他就感觉加奈不对劲。他只是想知道检查的结果，因为他真的很担心，可满心的疑虑和担忧瞬间被泼了一桶冷水，此刻的他只觉得一团无名火在胸口滚动。不过，这团怒火还没来得及烧出来，从门里就传来了一句满是怒意的，可以称得上是“责骂”的话。
“我现在很累，我说了我想休息，我叫你别问了，我说得够清楚了吧！你怎么就是听不见，非要在这里问东问西，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本来神田还想着忍住再忍住，他都打算立刻离开，去找个地方压一压自己的情绪，可这会儿莫名其妙被骂，他那脾气哪里忍得了？
于是神田立刻就爆发了。
“你说谁听不懂人话？我哪句话问得不对了？什么都不说就摆个阴沉脸色给人看，到底谁听不懂人话！”
房门的另一侧没有再回答。
彼此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刚刚吼完的神田仍是余怒未消。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却没来由地被斥责一通，现在想来真是莫名其妙。
他不就是因为担心加奈才急着想要知道这些情况，他做错了？
因为担心所以多问了几句，这也有错？
神田不理解这究竟哪里不对，他越发觉得自己冤得很。但现在，吵也吵了，骂也骂了，再问下去，似乎也没意思了。
“好，随你的便。”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一些。
“我就不该再管你的事，以后我绝对不问，这样你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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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又过去了小半天，直到夜深人静，神田依旧在训练场里和木桩较劲。
下午的事，他还是没法释怀。
倒不是说他记仇，而是他对反常的人事都会多加留意。加奈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她从来没有这样发过脾气——倒不如说，在神田的印象里，加奈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
而且她今天始终不让自己问检查的结果，又一直是一副阴郁的模样，即便她不说，神田也猜得到，结果肯定不太好。
这也是他直到现在还心有忧虑的原因。
如果只是普通的“不太好”，加奈应该不至于这样。
那就是……比较糟糕的“不太好”了？
该死的，就算下午放了话说再也不管了，可他根本没法做到真的不管。
可是即便了解到真相，这终究不是他身上的事。以他的能力，恐怕什么忙也帮不上。既然如此，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内心的烦闷并没有得到很好地纾解，神田环视着空无一人的训练场，决定结束训练，去花圃坐坐。这个季节里，花圃里的花草应该已经长得很茂盛了，即使现在是深夜，那里也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去处。
然而，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当他轻轻推开花圃的玻璃门时，首先就注意到花圃里有灯光。随后，他看见加奈正站在花圃的一角，望着花架上的一盆花出神。听见他的脚步声，加奈回过了头，自然也就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灯光离加奈有些远，因此神田不太看得清她的表情。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加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那盆花上。
神田见她不再看向自己，也不想继续尴尬地站在门口，于是朝着放了碗莲的那个花台走去——那盏照亮花圃的提灯，此时就放在碗莲的旁边。
盯着面前花缸里因为微风而轻轻波动的水面看了一会儿，他不知道此时站在几排花架之外、背对着他的加奈是否在看着这边。就这样过去了几分钟，大约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于沉闷，而深夜的花圃又太过于安静，他轻声嘀咕了一句。
“长了不少叶子了。”
没有回应。
神田回头看了看加奈的背影，他有些期待自己的这句无关紧要的话能让加奈开口说些什么，可加奈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其他动作。
他又稍稍抬高了一点声音：“也长花蕾了。”
还是没有回答。
是她没有听见吗？可是现在的花圃这么安静，连叶片被风拂动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可能没听见神田在和她说话。
既然如此，那一定是她不愿开口了。压了小半天的焦躁又要从心里窜出来，神田想再说得大声一点，好让对方知道他这般闲扯的真正用意。但转念一想，他还是放弃了大喊大叫。现在的加奈绝对听不得他那惯常的暴躁语气。无论他多想知道真相，也必须体谅她的心情。
所以，尽管他实在不擅长耐心等待，他还是耐着性子又多磨了几句。
“大概要不了多久，它又会开花了。你不是说你要学拍照吗，还说要拍什么美好的东西……到时候你就可以来拍个够了。”
加奈并没有转身，但神田听见她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她好像在哭。神田忍不住回头看去，即使光线暗淡，他也还是能看清那个低头啜泣的背影。她的双手紧握着，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压抑自己哭泣时的颤抖。
她都这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该死的，说了不问不问，结果一看到她这幅样子，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眼下等她开口恐怕是不可能了，于是神田绕过中间的那几排花架，直接来到了加奈的身边。加奈站着的那个位置特别暗，注意到神田的靠近，她只是抬手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神田瞄了她一眼，接着将视线投向了前方。
“是很棘手的情况吧。”
没等加奈有所反应，神田自顾自说了下去。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会好好听着的。”
说完之后，他静静地陪她站着。直到加奈微微抬头，将手伸向面前那盆花长长的、略带厚度的叶片，接着，她轻轻抚摸了起来。
“听了又能怎么样？”
她的声音带着哭过之后浓浓的鼻音，声音很轻，语气却冷冷的。
“也比一个人躲起来哭要好。”神田下意识地接过了这句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空气陷入了静默。正在神田思索着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加奈似是苦笑了一声。但她并没有直接回答神田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她面前的那盆花。
“神田，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是什么？”
“这是昙花，只在深夜开花，可是开花时间尤其短暂。”抚摸叶片的指尖冰冷却温柔，加奈低垂着脸，声音清冷而平静，“即使在阳光中生根发芽，但它的花朵只拥有黑夜。”
关于昙花这种在深夜开花的植物，神田早有耳闻，只不过他并没有见过昙花开花的样子。比起亲眼看到昙花在夜幕下绽放，他更熟悉的是昙花的花语。
属于黑夜的美丽花朵，短暂又热烈却永远无法拥有光明的生命。
不知为何，神田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很可怜，不是吗？”加奈说，“即使开花，也只有黑夜中的几十分钟而已，世上没有比昙花更悲哀的事物了。”
神田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朵开在夜色中的花朵，她怎么会说这种悲观的话？
“这是它的生长习性罢了。”他试着解释了一句，想把话题拉开，“有的花在白天开，有的花在晚上开，生长规律不同而已。对昙花来说，晚上开花是它的本分。”
“本分？”
加奈忽然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比起刚才的苦笑，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在冷笑了。
“没错，昙花多幸运啊，即使在无人问津的黑夜里凋谢，至少它确实灿烂地绽放过。即使它再怎么生长也只能折服于黑夜，可它努力了，也算是有个好结果，对吗？”
对话越发古怪了，那种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神田望着加奈，恍惚间觉得无比陌生——面前的加奈，阴郁得仿佛变了个人。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捧起了那盆昙花，神田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不过是一盆花，为什么非要和它过不去？”
“我和它过不去？”加奈低头望着手里的花盆，她脸上的冷笑变得愈发冰凉，随即突然爆发，“我当然要和它过不去！你说的没错，它拼尽一切力量努力地成长，哪怕最灿烂的一面只能在黑暗中停留短短几十分钟，这也是它的本分。尽管悲哀，但至少它得到了它尽全力之后最好的结果！可我呢？我什么也得不到，我比一盆花还不如！”
“加奈，你到底想说什么……喂！”
神田下意识地想拦，最终却只能在忙乱中拖住加奈的胳膊。清脆的碎裂声砰然坠地，加奈手中的花盆被她用力掷了出去。花盆碎了一地，里面的土也四散而开，盆中的昙花则是歪倒在一地的土渣之间，露出了粗粗细细的根须。见花盆碎裂一地，加奈忽然发了狂似的要往前踏碎那倒伏的叶片。要不是神田死死拽着她的胳膊，那可怜的昙花恐怕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了。
“你发什么疯！就算你把这里所有的花盆都砸了，你想要解决的问题就真的能解决了吗？！”
“和你无关！放开我！”加奈尖叫着挣扎，言语之间尽是神田听不懂的词汇，“我和你根本不一样，用不着你来管我！”
“总之……你给我安分下来！”
情急之下，神田顾不得那么多，干脆从背后一把将她拦腰提起，连拖带拽地把她硬扯到花圃一侧的长椅上。加奈大约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反抗，又踢又打的，由innocence所化的双手更是坚硬无比，几乎要把神田的胳膊抓出血来。神田当然不想再浪费力气——更何况她挠人实在是疼得要死，所以他只得把加奈整个按在长椅上，三两下将她的手腕压在身侧长椅的靠背上禁锢住。见她还要挣扎，神田干脆压低身体绷起脸，好让此刻的自己看上去危险十足。
“够了，再这样闹就有意义吗？要是心里憋着话，现在立刻说给我听！”
加奈还想有所动作，奈何力气实在比不过神田，不过神田这一套仿佛随时都要暴脾气发作的口吻倒是起了一点作用。看她依旧绷着脸不吭声，神田还想着要不要用点武力胁迫她开口，却在对上她满脸泪水又愤恨不甘的神情时，心里那口火气顿时泄了七八分，语气和手上抓握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你刚才说什么不一样？”
花圃重归宁静。面对神田尤为冷静的提问，加奈没有看向他，只是倔强地扭过头。不大的空间里，只有她断断续续的抽噎。神田看着她这样，瞬间想到自己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和加奈争执，更不是为了使用暴力手段。想到此，神田连忙松了手退开，可心里却仍旧是有些紧张：他这样做算不算是逼迫她？不是想好了一定要冷静耐心对待的吗？
见她一时间没有任何回话，神田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接着绕到长椅的另一头也坐了下来。
“你说吧。”
想了想，他瞟了加奈一眼，也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无论是什么样的事，只要你说，我都会听。”
时间就这样在一片沉寂中一分一秒地过去，神田不再催促，而是静静地陪着她，等着她——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陪着，但他确信加奈现在最需要陪伴。只有让她放下内心的戒备或顾虑，让她知道现在很安全，让她相信有人愿意陪在身边听她倾诉，有人愿意帮助她，她才会开口道出实情。
神田不知道自己的陪伴到底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加奈来说是否可靠，他只是下意识地判定，他可以做到，他必须做到。
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那他留在这里迟迟不愿甩手离开，又是为了什么呢？
果然，没过多久，他听见了加奈努力调整呼吸的声音。
“神田。”
她总算开口了。
神田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庆幸加奈终于愿意道出实情，却被她的下一句话惊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大概要离开教团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神田消化了足足一分钟。待他终于确认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着急地询问起来：“什么意思？离开教团？你要去哪儿？”
“我……”
加奈只答了一个字，就俯下身子，双臂伏在膝上，遮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而神田也在她抽泣着的回答中，听到一个堪比惊雷的消息。
“我可能……并不是适格者，更不是驱魔师……”
滴答，滴答，夜雨悄然而至。
雨点打在花圃的玻璃顶棚上，明明轻柔，却让这个夜晚更加冰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