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阴霾悄无声息（4）
任务地点在意大利南部，是一个叫马铁鲁的古城。那座城早在几百年前就废弃了，但那里却发现了Innocence的踪迹。
前往目的地的火车上，神田做好了单打独斗的心理准备。“任务优先”永远是他做事的信条，他可没指望这个新来的豆芽菜能帮上什么忙。
尤其是这小子还是新人，他有些怀疑考姆伊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让他带新人。
假设库洛斯元帅真的让亚连接受过像模像样的修行，那倒也省事。怕就怕这家伙是个“纯新”什么也不会，到时候拖后腿可就麻烦了。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亚连除了拥有寄生在左手上的Innocence之外，还有别的能力。
他的左眼——就是有着五芒星印记的那只眼睛，可以看见被当做AKUMA内核的灵魂。不仅如此，他还可以通过左眼的能力判断AKUMA的方位和数量。
这种能力在教团里也是绝无仅有的，若是在实战中充分发挥其作用，一定能大大提升任务的效率。
神田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白发小子，看样子，他应该不算“纯新人”了。
马铁鲁是一座古城，经历了数百年的风沙洗礼之后，只剩下光秃秃的轮廓和无人问津的断壁残垣。这里非常偏僻，方圆数十公里之内荒无人烟，用来藏匿Innocence是个绝好的地点。
根据教团的情报，这次的innocence和一个人偶有关。据说，还是一个存在了几百年的人偶。
远远看见探索部队的结界装置射出明亮的光，以及AKUMA轰击他们的枪炮声，这和大部分回收innocence的场面没什么两样。尽快赶往现场，击溃将结界包围的AKUMA，神田顺利救下了被结界装置保护着的人偶，以及一名被人偶收留的少女。
果然是携带了innocence的人偶啊，披着破旧的斗篷，身形轮廓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但上百年的时间过去，他居然还能动，甚至还能说话。
可是，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刻。刚才在这一整群的AKUMA当中，有一个的形体非常古怪，像是一个长了很多眼睛的圆球，和LV1完全不一样。率先冲进AKUMA集群中的亚连立刻成了它的目标，一发猛烈的炮击之后，成片的建筑废墟被炸得东倒西歪，亚连的身影顿时淹没在滚滚烟尘中，不知道被炸到哪里去了。
神田没空去管他到底死没死，他知道那个奇特的AKUMA绝对不是LV1。如果是具备特殊能力的LV2，甚至LV3，那就是个不得不防的大麻烦了。空旷的古城里渐渐又响起了AKUMA的动静，他们没有时间了。人偶已经到手，带着这样大的目标转移实在是太耽误事，对神田来说，取走innocence宜早不宜迟。人偶失去innocence之后，很可能马上就会无法行动，但相对的，少带一个成人大小的人偶，他们的行动也会更加便利。
同时，被卷入这场争夺战的无辜的人——也就是跟在人偶身边的那个女孩，也更容易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外面的爆炸声停了下来，但神田很清楚这并不代表战斗结束。那个AKUMA一定还在古城里徘徊，要是再拖延下去，万一AKUMA找到了他们，再想要转移就难了。将六幻对准了人偶，神田决定先把innocence取走，再找机会杀出去，尽快结束这次任务。
这是目前状况下的最佳方案，可与人偶同行的那个女孩却拦住了神田。哪怕面对着的是六幻锋利的刀尖，她也毫不退缩。她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和人偶一样，她衣着破旧，满身尘土。很难想象在这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地方，这个女孩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怎么和人偶相遇，他们又一同度过了怎样的时光。
她一定是遭遇了难以想象的苦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吧。否则，一座荒凉破败的古城，一个看上去已经行动不便的人偶，怎么能成为她全部的依靠呢？
神田迟疑了一瞬，但他知道时间不等人。此时此刻，只有牺牲人偶、夺走女孩唯一的依靠，一切才能尽快结束。
是啊，必要的时刻，只有牺牲一部分人，才能换来拯救世界的力量。
这样的牺牲，神田见过太多了。他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的牺牲白白浪费。
就在神田决定动手的时候，探索队员托马发来的讯息。他正藏身于古城的某处废墟里，并且已经目击到了那个奇特的AKUMA——看外形，那家伙已经从lv1进化成了lv2，暂时还不清楚它有怎样的特殊能力，此时正在城中四处游走，并且追赶着亚连身边的蒂姆甘比。亚连应该就在不远处，但不清楚有没有和lv2接触过，现在还没能联系上他。
敌人只有这一个，现在分散行动并没有优势。于是神田放出格雷姆，让格雷姆前往托马的方向，引导他与自己汇合，再做商议。
偏偏就是这一转身的功夫，人偶与女孩趁他不注意，竟然偷偷溜走了。
古城早就无人居住，处处都是破败的房屋巷道，其间错综复杂，外来的人极易迷路。人偶既然在这里生存了很久，必定非常熟悉地形。他们应该是躲到了更隐秘的地方，无论是驱魔师还是AKUMA都无法轻易找到。
计划有变，眼下只好先消灭那个碍事的lv2，再慢慢将马铁鲁翻个底朝天了。
和托马汇合之后，神田见到了一把淡金色的碎块——根据托马的说法，LV2追上了蒂姆并抓住它，把它砸碎了。但神奇的是，那把碎块竟然在神田面前自动拼合起来，重新恢复成了金色的带翅膀小球的模样。
想到这东西和库洛斯元帅有关，那就是怎样奇怪都不算怪了。蒂姆有录像的功能，从它记录下的画面显示，这个lv2的能力是镜像模拟，也就是说它能变成任何人的外表，只不过是镜像反转、左右颠倒的。
本以为了解了AKUMA的能力就能有所应对，但神田万万没想到他早就踏入了陷阱。就在他们各自分开的这段时间，身后的托马早就被调包，面前与他们汇合的“亚连”才是被AKUMA披了外皮的托马。神田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只觉得这个AKUMA用那么明显的破绽来面对他们，这实在过于愚蠢——亚连的左脸上有诅咒的纹样，这个位置他绝对不会记错——加上神田急着解决AKUMA，也就没有细想。就在他拔刀动手的刹那，总算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废墟廊道里赶来的亚连，用他巨大如爪的左臂拦住了六幻的刀锋。
就是这片刻的疏漏，给真正的敌人带来了可乘之机。亚连的左眼果然起了反应，但为时已晚。神田来不及回身防御，只得勉强拉开距离，即便如此还是迟了一步。AKUMA的利爪比刀刃更为尖利，神田甚至听见那利爪割开他的胸膛时震断肋骨的钝响。喉咙里顿时涌上一股鲜血，被划开的胸口血流如注，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叫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就倒了下去。
好吧，如果没有亚连的及时提醒，他大概会被AKUMA直接劈成两截，现在只是肋骨骨折和肺部受创，加上呼吸困难导致了意识短暂模糊，已经是很幸运了。
不知不觉中竟受了这小子的恩惠，神田并不想感谢他的提醒。意识模糊的片刻，他感觉自己被谁用力扛了起来，开始费力地朝着某个方向挪动步子。即使他当时并不清醒，也还是断断续续地听见了亚连和托马的对话——尽全力暂时打退了LV2之后，同样受了伤的亚连硬是扛着受伤的两人，在漆黑的古城街道内寻找着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该死的，这种时候就该立刻追击啊，再放跑那个AKUMA，万一它先一步接触到人偶怎么办，这小子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吗？要是innocence被夺走，他就算在这里救了两人，又有什么意义？
这种拖泥带水又分不清重点的做法，在驱魔师的任务中绝对是致命的。看上去是有人获救了，但更重要的innocence却陷入险境，他自己也可能会因为错失了击杀敌人的机会而丧失性命。要不是因为神田根本动弹不得，他绝对不会接受亚连此时的“帮助”。
通过被石板掩盖的秘密地道，他们来到了马铁鲁的地下，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周围排列着一圈断裂的圆柱和台阶。见到人偶之后，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意识模糊，但是亚连和人偶的对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几百年的时间里，古泽尔是第一个接受我的人类。
——我是古泽尓一个人的人偶，古泽尔快要死了，我想陪他直到最后一刻。
——求求你，不要把我的心脏……不要把innocence拿走！
原来是这样。
真正的人偶，是那个叫拉拉的女孩，而之前那个所谓的“人偶”，是一个因为长相畸形，从小就被家人抛弃后，孤零零流落到这座废弃城邦的人类。他与人偶拉拉结识后，就这样彼此依靠着，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现在，他已经非常衰老，且不停地咳嗽，看样子没有多少时日了。
还是个小孩子，无依无靠的，就这样四处流浪……如此可怜的人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即便对方不是人类，只是靠innocence驱动的一个人偶，那又怎么样呢？
人偶呢，为了给日益衰败的城邦带来快乐的歌声而诞生，却又被人类抛弃在这孤独的城池里。如同被遗忘的幽灵一般徘徊了数百年，她是否问过，那些人类为了更好的生活选择离开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将她也带走？
被抛弃的人和人偶，游荡在被世人抛弃的古城之中，他们只想在最后一刻来临前，能有时间彼此道一声永别，这样卑微的愿望，谁能忍心拒绝？
再等等吧，让人偶和人类互相陪伴到最后一刻，在他们彻底与世长辞之前，不要让他们分开啊。
神田却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曾经有一个瘦弱的吹笛少年，靠着innocence的奇迹从死神手里偷得了数年虚假的光阴，却也还是在成为了驱魔师的昔日好友发现真相时，毅然决然推开了与之相伴的心爱女孩，从容不迫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人世间一切的感情，重要吗？
当然重要。
人与人之间难以割舍的牵绊，重要吗？
也很重要。
但在innocence面前，对驱魔师而言，所有的感情与羁绊，都是可以牺牲的。旁人的也好，自己的也好，有时候，他们必须做这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神田明白当初的加奈是承受着怎样的煎熬说出真相，他知道加奈不愿意亲手毁掉安迪和艾露露相依相伴的人生。可是，即便心中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他们也不得不做，因为这是他们的使命。
不要想得太多，不能想得太多，因为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都懂——为了换得救赎的力量，牺牲一切的觉悟是必需的。唯有这份觉悟，才能在暗无天日的战场上，在一个个两难的抉择中提醒他们，自己为何站在这里。
神田挣扎着站起来，仅仅经过简单包扎的伤口一经拉扯，顿时血如泉涌，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举起刀锋对准了瑟瑟发抖的人偶少女。
“对不起，我们没有时间等这个老人死去。”
行将就木的老人有着被人恐惧的脸，此时他却是用干枯如柴火的手臂将人偶少女护在怀里，徒劳地想要保护她。
“等一下神田！他们只是想要一起呆到最后一刻，我们还有时间……让我就这样取走拉拉的innocence，我做不到！”
和神田预料的一样，亚连再次拦住了他。这个只有15岁的少年，他的眼中充满了对人偶和老人的同情，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处境有多麻烦。
这份善良单纯是如此格格不入，如此不合时宜，神田顿时来了火。他一把甩开了试图阻止他的亚连，强忍着伤口的剧痛朝亚连吼道：“你太天真了，这个战场上不需要你这种优柔寡断的人！给我搞明白，有牺牲才有救赎！”
老人已然是风中残烛，生命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人偶也已经陪伴他一生，剩下的只有等待，直到老人死去。老人一死，她马上就会交出作为心脏驱动着她运作数百年的innocence。
——是的，老人这一辈子都不孤单，即便幼时被抛弃，人偶也陪伴了他的一生，虽然这一生未必顺遂，却也是绝境中最好的一生。他们相伴的时间够长了，即使只差最后一点点，他也该知足了，这时候没必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耽误时间，老老实实让驱魔师取走innocence才对。
这分明是最合理的做法，但神田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做有多残忍？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lv2不知何时会来，他只能强迫自己这样思考，他必须狠心斩断老人和人偶最后的愿望。
不需要被人理解，也不需要被人称赞，任凭无数的疼痛与悲伤沉甸甸地压在肩头，这就是他们需要背负的“牺牲”的重量。
就在这时，白发的少年说出了神田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句话。
“如果有牺牲才有救赎的话，那就让我来代替他们牺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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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连果然践行了他的承诺。
以沙粒作为掩护的AKUMA强行夺走了人偶的innocence。亚连拼了命地战斗，甚至连自身的innocence短时间里过度爆发而反噬，他都没有当一回事。又是一番恶战，AKUMA终于被消灭，innocence总算被抢回，再次回到了的人偶残破的身躯里。
只是，人偶已经没有了这几百年来的记忆。她在AKUMA夺走innocence的时候就被严重损伤，现在重新装上innocence之后即使能动，也只能磕磕绊绊地勉强爬行几步。但是，她依旧忠实地执行着数百年前就刻进骨子里的使命：用歌声为人类带去安宁和快乐。
于是，她向着那个再也无法站起来的老人挪动过去。她轻轻抚摸着老人的头顶，就像是安抚一个被抛弃的、迷路哭泣的孩子那样。
几十年前，他们相遇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然后，她仰起头，开始了歌唱。
悠扬温柔的歌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地下大厅，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就这样，人偶没日没夜地一直唱着。
神田虽然受了重伤，但他并没有离开古城去疗伤。以他的体质，这点伤一两天足够痊愈了。他再也没有提立刻回收innocence的事，相反，他耐心地等待着。他们将地下大厅出口旁边的一间废弃屋子当作临时落脚点，在这里，也能听见人偶不间断的歌声。
亚连守在地下大厅的出口边，并没有在这个临时落脚点休息。神田也随他，自己则是在伤势恢复到能起身走动之后，与托马一起在城中继续巡视，以免有漏网之鱼。
月明星稀的深夜，人偶的歌声仍旧在古城飘荡，即使在地面上，也能听见那渺茫的歌声。
多么美好的歌声啊。
在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坐下，神田仰头看着明亮的月光。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
除了他们暂时停留的那间屋子有灯光，夜幕下的整座古城是黑暗的。即便有月光照耀，这里也是阴森恐怖，分明是一座死城。人偶的歌声却给这座死城注入了生命。白天也好，黑夜也好，神田总有种错觉，他觉得这座城也许从未被彻底抛弃，是人偶在用着最后的力量守护它。
这又是何苦呢，她为什么不愿走出这座城呢？
是不愿走，还是不能走？她是不是还在期待着那些离去的人们能够回来，她会不会想着，这座早就人去楼空的古城，什么时候会再度有人类愿意踏足，她能够再次为人类歌唱呢？与其说是人类孩童走投无路遇见了人偶，倒不如说，是人偶苦苦等待了数百年，才终于又等来了愿意与她一起留下的人类吧？
她被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扎根在这片土地，这片土地就是束缚她的无形的牢笼。即使孤独百年也迟迟没有离开，因为她注定会留在这座城里，永远也走不出去。
因为，她生来就是马铁鲁最后的亡灵。
歌声依旧缥缈，神田迎着冰凉的夜风，接着慢慢合上眼。他试着放松全身，让自己的身心都浸润在这柔缓的歌声里。
透过歌声，他仿佛看到了古城的过去，看到了人偶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歌唱起舞。
夜色下的歌声越发悠远绵长，神田的内心也被悄然打动，他不自觉地轻声跟着哼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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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在老人死去的第三天停止了歌唱。
歌声停止之前，神田来到人偶所在的地下大厅外面时，看见亚连情绪低落地抱着膝盖埋着脸，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
那个时候，亚连竟然会说出“代替他们牺牲”这样的话，神田从未听说过哪个驱魔师会想尽办法拖延回收innocence的时间，更没听说过谁会为了这样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拿自己作为代价。
谁都知道，任何人只要做一件事，肯定是有目的的。一个人想要为别人牺牲，需要付出的是他原本不必要付出的巨大代价。最重要的是，为别人牺牲了，之后呢？他这样做，所求的该不会只是为了一句“谢谢”吧？
真是天真过头的家伙，因为不够成熟，所以才会倾尽所有去拯救身边一切需要拯救的可怜人，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吧。这次任务就是这样，明明有机会先一步带走innocence，亚连却宁可选择迎战lv2，从而为人偶与老人的道别争取更多的时间。
大厅外面，歌声比在地面上清晰了不少。神田并不是很懂音律，但他也能听得出歌声之中是否蕴含着感情。站在这里听得更清楚了，他才更加确信：现在的人偶所唱的歌，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就像是为了唱而唱，歌声柔美动听，却再也不是拉拉的歌声了。
“那已经不是拉拉了，觉得难受的话，就去把她停掉吧。”
亚连埋着脸摇了摇头。
“不行啊，那是拉拉在履行和古泽尔的约定，我们谁都不该去阻止她。”
神田扫了他一眼，接着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真是天真的家伙。”
“才不是天真，这只是我能做的而已。”
“什么意思？”
“我只是个普通人，比起那些伟大的理想，我只想专注眼前需要拯救的人。”
听到这句话，神田挑了挑眉。
——你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有力所不及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加奈说过的话，但亚连的说法似乎与他截然相反。
只要眼前有需要拯救的人，就一定要压上自己的全部去拯救吗？
“你最好记住，我们是破坏者，不是救赎者，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是自己的心声，也是对亚连的告诫——没有人可以面面俱到，关键时刻必定要舍弃些什么，怎么可能像传说中的救世主那样拯救所有人？
神田的提醒，换来的却是少年疲惫而柔和的微笑。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他微笑着回答道，“神田，就算是作为破坏者而活，我也想做一个可以救赎别人的破坏者。”
如此沉重的话，他竟然可以笑得这般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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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了人偶身上的innocence之后，神田接到了新的任务，他需要立刻出发前往任务的下一站，innocence就交由亚连带回总部了。
离开马铁鲁的时候，神田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淹没在风沙与荒芜之中的古城。
从今天起，这座古城就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再过几十年，上百年，大概没有人会再记得，曾经有一个歌声无比美好的人偶，在这里唱着、跳着，为这座城留下最后的生机。他们更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平凡到不起眼的人类孩子，陪伴这座城、这个人偶，度过了属于他们三者的最后时光。
明明存在于世，却被时光湮灭，将要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了。
神田的心中有了些许的惋惜。做事一贯干脆利落的他，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开始细细地欣赏起这座沉寂数百年的古城了。
只要他多看一眼，古城在他的记忆里就会深刻一点。只要有人记得，就不算是真正的消失吧。
路过城中一条小巷，神田看见巷子里一间屋子的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他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发现那些色彩来自于一些彩色的、有点像玻璃或琉璃的东西。
是彩色的玻璃碎片，或许是安置在窗户上的，或许只是一点寻常的装饰，又或者这里从前是商店，售卖过一些玻璃制品。它们半掩在厚厚的尘土下，快要与沙子融为一体了。神田环顾四周，发现房子的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器皿，破的破，碎的碎，都是玻璃，几乎没有完整的了。
神田却在这堆玻璃残片里，找到了一只玻璃小鸟。岁月的磨蚀让它的表面不再光滑，却也掩盖不掉它淡青绿的色调。从它模糊的轮廓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只张开翅膀、站在某处正要起飞小鸟。它不是单独存在的，更像是被做在一个酒瓶或酒壶的盖子上充当装饰，因为它有个小小的底座。
你也被困在这里了吗？
手指抚过玻璃小鸟冰凉又凹凸不平的表面，神田在心里问道。
抬起头，透过窗洞和门洞，神田看见了高远的蓝天。云絮自在地飘过，忽然，从那更高远的天空上，闪过了飞鸟矫健的身影。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玻璃小鸟。
好啊，那就从这里离开，去到更为广阔的世界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