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承平王禁足后,整个王府都闭门谢客,除了采买日用,不见人进出。

    江抚眉再想见沈明蕙,难上加难。

    她既知沈明蕙已知晓她的身份,更是在晚宴上与承平王作对,心中无比焦虑沈明蕙的处境,担心她会在府中遭到报复,早就想找办法见她一面,却始终无法如愿,还是青女提醒了她,或许可以找公主帮忙。

    她本是想让南安提出请人教导府上之人之类,却不料南安直接给她玩了一把大的,搞得满城风雨,倒是让她很不好意思,不过这样以来,大家的目光都在南安和工部侍郎小公子身上,就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沈明蕙的动向了,倒也是件好事,这大概也是南安的主意,她贴心起来,可真是暖的要命。

    南安把她带到一间屋子前,站在门前,江抚眉的心跳便开始加速,她不知道该和沈明蕙说什么,要怎样提起北境的风雪,又要如何解释自己的隐瞒。

    见她这般踟蹰,南安道:“我不知你为何想见她,你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戏都演完了,你总的对得起那位无辜的小公子吧?”

    她眨眨眼,江抚眉忍俊不禁,心底的紧张也随之消散,她谢过南安,不再有顾虑,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内布置简单而温馨,圆桌前坐着一人,随着门开,猛地站直了身体,死死盯着江抚眉。

    那副模样,好似要食人的猛虎——如果不是颤抖的撑在桌上的手臂和红肿的眼皮出卖了她。

    南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大福轻车熟路坐上了房顶,万籁俱寂,绝对安全。

    这样的环境下江抚眉再也无须压抑已经漫溢的情绪,她的眼泪唰的一下便滚落下来,一滴又一滴,练成雨线。

    而沈明蕙也是同样的情况,她的嘴唇颤抖着,咽下那些苦涩的泪,“若不是我见到了孙婆婆,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两人见面没有任何寒暄,沈明蕙快步走到江抚眉面前,用力地打了她好几下,责骂道:“你这个坏孩子,你这个坏孩子,你……你怎能瞒我!”

    江抚眉直直站在那里,任她发泄了许多下,然后被她一把扯住,死死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姐……”江抚眉也泣不成声。

    “我有一个妹妹……我有一个活着的妹妹啊”沈明蕙大哭嘶喊,“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可知……你可知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世间没有一个亲人,孤苦无依是什么感觉吗!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姐妹两人抱头痛哭,只哭道力竭,才双双瘫坐在地,沈明蕙双手捧起江抚眉的脸,颤抖着为她擦着眼泪,“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们,亏得不像,亏得不像……不对,还是像的,五官拆开来看,还是像的……”

    她魔怔一般自说自话,江抚眉心疼不已,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父亲和母亲常常争执,父亲说姐姐长得像他,鼻梁高高,母亲却说姐姐的皮肤那么白,分明是像她,可是母亲不会说话,总也争不过父亲,每次气急,父亲就没有晚饭吃,只好去道歉……”

    沈明蕙认真听着,像是怕错过她言语中的每一个细节,她哭着笑出声,小声道:“他们以前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争执,那时候父亲很忙,家里也常有客人,他们不会注意到这些小事。”

    她从江抚眉怀里抬起头,像个小孩子一般渴望道:“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些年沈明蕙深居内宅,所有消息都被承平王府掌握,控制,很少能有家人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即便是从李景时那里得到了些许消息,也不知真假,因为李景时总是对她的追问很不耐烦。

    江抚眉停止了哭泣,她拿出帕子擦拭眼泪,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整理一番,没有直接回答沈明蕙,而是反问道:“父母的事情,姐姐知道多少?”

    沈明蕙也缓过神来,拉着江抚眉坐到了桌子旁,把她这些年所得到的消息一一说出。

    然后江抚眉就震惊的发现,沈明蕙居然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一直被困在承平王府的小世界里,她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线索都没有,所有消息被封得严严实实,她甚至不知自己的仇家是谁。

    在沈明蕙的描述中,当年她嫁入承平王府后,听说了父亲与承平王作对,还曾夹在中间,两边求情,后来沈庄出事,她苦苦哀求,承平王决定既往不咎,但是涉及通敌之罪,又证据确凿,所以只能从满门抄斩改为流放北境,不过沈明蕙因为是出嫁女,又是承平王府的媳妇,没有受到牵连,这些年承平王府待她尚算厚道,李景时虽然不太宠爱她,但表面上该有的都会有。

    再后来,听说父母在北境遭遇意外,她痛苦了很久,原以为自己从此孤苦一人存于世间,却没想过竟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妹妹。

    江抚眉听得脸色发黑,半点儿伤感也无,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些年,姐姐就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吗?你当真不知是承平王陷害于父亲?”

    沈明蕙摇头道:“我不知,我曾怀疑过,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其他人也不会与我说,没人敢得罪承平王,我虽知父亲必然冤屈,但却没想过竟是……若父亲真的要针对承平王,为何要将我嫁入王府呢?”

    江抚眉沉着声道:“那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父亲恐怕早就知道此事不得善了,他想为你留条活路,就只能将你嫁入承平王府,承平王但凡注重名声,就会护你平安。”

    “啊?”沈明蕙震惊不已,片刻后她再度落泪,“好妹妹,你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就算承平王府的伪装再好,在他们联合皇后针对江抚眉之时,沈明蕙便察觉这之中定有隐情,承平王府怕与他家灭门之祸脱不了干系,只是她的信息太少了,无法将所有碎片连在一起,始终理不出头绪。

    江抚眉便耐心为她一一道来。

    当年承平王势大,威胁皇权,沈庄作为太傅,自然要肃清朝堂清君侧,将权力收回到皇帝手中,因此,他暗中收集了承平王通敌的证据,想要在朝堂上揭发,一举捣毁承平王的势力。

    然而朝堂之上,心爱的学生反水,那些证据被篡改,反而成了沈庄通敌的铁证,又有承平王党羽助力,最终将沈庄钉死在“通敌叛国”的耻辱柱上。

    皇帝懦弱,在铁证和承平王的威逼下,只能判了沈庄的罪,只是在朝堂之上,承平王故作姿态,一副猫哭耗子的假意,求皇帝饶恕这个“一时糊涂”的太傅,因此改为流放。

    而在沈家流放十六年后,承平王却突然派人杀了沈家满门,并纵火焚尸,毁掉证据,若不是江抚眉早就知情,又有孙婆婆死里逃生,怕也没有半点证据。

    沈明蕙怔怔坐在椅子上,满目悲凄:“竟然是这样……我竟然,一直与杀父凶手同吃同住,我……”

    江抚眉牵起她的手:“姐姐可知,承平王为什么在十六年后突然杀人灭口吗?”

    “为何?”

    “因为他自认为终于找到了先帝遗诏,那是足以让他覆灭的东西。”

    “先帝遗诏……在父亲手里?”

    “没错,好在父亲提前有所准备,将遗诏转移了,承平王拿到的那一份是假的,但是他却拿到了真正的钥匙,现在你知道为何我要让大福去你房间翻找东西,又为何在那之后承平王便去调查白家了吧?”

    沈明蕙也是聪慧之人,之前不知道便罢了,如今已知事情真相,便很快能分析出来,“翻找我的房间让他感到惶恐,说明有人知道那个盒子的存在,但不知道盒子在哪里,确认不在我这里之后,他便以为那盒子在白家,因为白家沈家交情匪浅,而白家在沈家出事之前突然宣布两家割席,非常可疑……”

    “正是如此。”

    “那盒子……不在白家……”沈明蕙突然抬起头,“在你手里,对不对?”

    江抚眉微微点头:“放心吧,没人能找得到那份遗诏。”

    沈明蕙想到了什么,急切道:“这么说,只要拿到钥匙,我们就能将承平王置于死地?”

    猜到她想要做什么,江抚眉连忙制止:“还不能,那次之后,承平王极为谨慎,销毁了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仅凭一份遗诏,没有他逆反的证据,是不能扳倒他的,姐姐不要冒险。”

    沈明蕙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我只稍微留心……”

    “姐姐,如今承平王必然已经对你起疑,恐怕会对你不利,你定要小心啊,要不就不要回去了。”

    沈明蕙安抚她道:“你放心,我既然是个内宅妇人,必然将内宅打理的铁桶一块,我有自保能力,不用担心我,况且我既然是你的姐姐,沈家的女儿,得知真相之后,断然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我虽不如你见多识广,但总能帮上你的忙,你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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