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晗悻悻的笑着被李琰扶了起来,对面的李琰虽然也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她又低下了头,谦卑的说:“圣人烛照万里,就算没有臣,哪里就会大事不妙了呢?”
李琰心中的不舒服这才淡了些,刚刚的确是他一时冲动了,而且也不无想试探陈晗的意思,万一他应下了呢。
大不了事成以后就舍弃一个白手套,毕竟染黑的白手套也是要及时更换的啊。
不过看他的样子,李琰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罢了,只是给两河点警告也好,否则真像陈晗说的一样,闹得朝野动荡,天下不宁也不好。
李琰轻声吩咐道:“爱卿就不要太过谦虚了,你的才干朕是看在眼里的,这次下两河也要注重些影响,但是像一些盘踞当地的恶霸土匪,还是拔除了干净才是。”
陈晗心思急转,这话的意思是……?
又听到李琰的话:“像是这段日子新上来的那个什么常家,据下边的人说四处圈地占田,惹得百姓议论纷纷,影响非常不好!”
“还有那个华家,朕隐约听谁说过,竟是占了盐泽未曾通报,私下里开采,倘若为真,那便是滔天大罪!”
说着,他的手在陈晗肩头处重重一捏,陈晗会意,立刻行礼道:“这厮简直天怒人怨,臣必会好好处理此事,若是他们当真有罪证,必要重重查办!”
她没有说要是他们无罪怎么办,笑话,皇帝嘴上虽然说的是隐约听说,但是他认为他们有罪了,那他们就必须有罪!
李琰很满意,这小子还是很懂事的,加上表面闺女读作儿子的婚事解决了,也不用被大臣们议论长公主嫁不出去的问题。
陈晗也比较满意,好歹能把手伸到两河了,此次或许就可以借大雍的鸡,生自己的蛋了。
君臣之间和乐融融的气氛,最终还是被一碟子糕点打破了。
“圣人,贵妃娘娘听说您一直在御书房操劳,特特送来了这碟子白□□,请您品鉴。”
一道尖细的嗓音突然响起。
陈晗垂下头,眼角的余光却看向了侧后方。
只见一截深紫色的布料搭在了地上,那人似乎是一副跪姿,想到刚刚尖细的嗓音,陈晗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宫中的内监,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布料,柔中渗着一丝丝微光,更是绣上了精美的卷云纹,线条弯曲错落有致,就像是天上的云彩晃在眼前一般。
料子似乎是江南那边传来的时兴料子?叫什么天光绸的?这纹样似乎是长安中新兴的,袍子的颜色也是紫色,说明他在宫中地位很高,至少是个掌事了。
但看他这样没眼色,在圣人与臣子议论时闯进来,便可知他的直系上司不是圣人,又口呼贵妃娘娘……
看来,应是宫中的那位周贵妃身边的人了。
李琰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声音也不咸不淡的:“朕知晓了,你放下吧和贵妃说这段时间皇后频频多疾,她作为贵妃,很该将宫中的宫务打理清楚才是,不要让朕失望!”
他的“失望”两字咬的很重,更是随手自后面的书架抽出了一副字画,随手递给了身边的孙喜福:“这幅字画乃朕亲手所绘,便赏给贵妃了,算是勉励她这段时日的辛苦。”
身后那内监喜不自胜的声音传来:“谢圣人赏赐,娘娘若是知道圣人如此体恤她的辛苦,必是感激涕零的。”
陈晗好笑,都快被人卖了,还搁这谢谢卖了你的人呢?
她敛眸,看来这段时日长安中恐怕要起风了。
皇后这段时日频频多疾?这和“世子多疾,汝自勉之”有什么区别啊。
想必那幅画里,画的也不会是什么寻常景色了。
……
蓬莱殿。
“什么?圣人当真如此说?!”
一名容貌美艳的女子本来正歪着身子,倚在贵妃榻上逗小猫,听到下面内监的汇报,马上又惊又喜的坐直了身子。
她身上穿着万金难求的湘妃色长裙,层层叠叠,每层的绣纹和颜色深浅都不一样,交叠之下竟是有着一种含苞欲放的晕染感,最上面的一层赫然是姚红牡丹的纹样,朵朵怒放,就像这个尊贵的女子一样,绽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生机勃勃,就连牡丹上面的露珠都极度逼真,似乎下一秒就要滚落下来一样。
光是这一身的刺绣就要诸多江南最好的绣娘,绣上整整三个月,才能得一套。穿在身上,便是实打实的权势。
更别说她身上的披帛,乃是仅做贡品的浮光锦。江南的浮光锦,极难生产,每年仅有的十来匹,都被上贡给了皇室,长安的贵女手捧重金,欲求一件都无处可觅。
但比衣服更能体现出奢华的是她头上的头面,今日她带出来的是点翠宝石头面,整副头面都是用更加细软的幼年翠鸟羽做成的,其上更是嵌着西域遥遥进贡来的青金色的宝石,与青色的鸟羽交相辉映,更显得气势逼人,也是富贵逼人,身上佩着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中填着的西域香料,缓缓升起淡淡的香气,如芳如兰。
赫然正是当今盛宠的贵妃。
她喃喃自语道:“皇后多病,圣人却说要我将宫务担起来,只字不提那贱……那女人的病情,也不提要请太医医治……是不是、是不是……”
她脸上开始出现了期待的表情,但身边的一个侍女却是皱了皱眉,想到自家娘娘的性子,便是有些头疼。
“娘娘,此事有蹊跷,皇后那边推脱病重,可是据奴婢了解,似乎是皇后装病,奴婢都能打听到的消息,陛下如何会不知呢?”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其中明显有坑,可不能直愣愣的踩进去。
可是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些阳谋都能奏效呢?
无非是人有两颗心,一颗贪心,一颗不甘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