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昭气的想一拳捅穿他，愤懑地盯着面前那道身影，后槽牙咬的咯吱响。
“对了。”季羡舟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
“嗯？”黎昭昭嘴角立马切换上标准微笑唇，扬起下巴笑咪咪地回应他：“怎么了？”
他沉默地盯着她看，三秒钟后，突然笑出声来：“没事。”
神经病吧，脑细胞没清醒之前禁止说话好吗！
黎昭昭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踩着台阶“咚咚咚”地上了二楼。
季羡舟胳膊搭在楼梯的扶手上，听着身边被她闹出的动静，不由觉得身心愉快。
他这里大多数时候都安静的出奇，好像也就是她来的这几次才稍微有了点生气。
“你下楼不是要喝水吗？”
他声音里带着诡异的笑意，黎昭昭不明白他这人一大清早的到底是谁被什么刺激到了，转过身去：“谁告诉你我要喝水了，我下楼只是想看看你活没活着。”
季羡舟点点头，姿态闲适：“如你所见，活得很好。”
黎昭昭：“？？？”
神经啊？
“对了，你昨天晚上梦见我什么了？”
“哈？”
“就梦见我掐你脖子了，没梦见点别的？”
黎昭昭打眼去看他，男人深色的瞳孔里带着盈盈笑意，乍一看好像真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细细一看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大脑迅速倒档，昨天在酒店房间发生的那一系列画面，如蝴蝶振翅般呼呼啦啦全飞了出来。
脸颊的温度迅速攀升，关键时刻，黎昭昭的嗓子好像突然被掰下了开关，明明一箩筐怒话、脏话都已遣词造句完成，但偏偏就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又是“咚咚咚”一阵声响，黎昭昭沿着楼梯另外一边往下走。
等喝了水再和你吵百八回合。
黎昭昭将刚才自己默不作声的一切归结为她嗓子干，暂时性的失声。
季羡舟靠着楼梯扶手，目光就这样跟随着她移动。
清晨的阳光还算温柔，透过玻璃窗洋洋洒洒落在一楼的木地板上，无声宣告着它的侵入。
她还是顶着那头乱糟糟的小鸟窝头，松垮的睡衣下摆随着她的走动一颤一颤。
季羡舟觉得这一刻的她好生动，比以往他见到的任何时刻的她都要生动，甚至比他们第一次在鹊桥上那次还要生动万分。
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好想告诉她：“黎昭昭，听你说梦见我，我很开心。”
但他又很清楚，他们之间只是“角色扮演”，她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她对他不设任何防备、相信他、需要他，只是因为她清楚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
九点钟，黎昭昭接到黎京澜的电话。
“昭昭，你们出去了吗？我看你们房间的门开着。”
“对啊，季羡舟说他要回来换件衣服，我们八点钟就走了。”
“这样啊。”黎京澜推开房间门往里走了两步，看见乱糟糟的被子和桌角的垃圾桶，鄙夷地笑了声，“那你们换好衣服，我们十点钟在宁西寺门口见吧。”
季羡舟换好衣服走到她旁边，黎昭昭抬眼看他，想问问他什么意思。
“去呗，你奶奶给你带的东西不是还没有拿回来。”
黎昭昭垂眸，这才回复黎京澜。
九点三十分，一行人收拾利索准备出门，季羡舟来了个电话。
电话很短，挂断之后，季羡舟看了眼旁边嘻嘻哈哈的沈星野。
“不是吧，不能是让我们回去开组会吧。“沈星野面露难色，“我还有好几篇文献没看呢，老李不得骂死我。”
“没事。”黎昭昭看向季羡舟，“你们有事就先去处理，我把琳琅送到学校后再打车去找我表姐。”
“不用，他们去开组会，那今天我陪你好了。”沈琳琅挽住黎昭昭的胳膊，“你不是说你表姐跟她男朋友一起吗？那你一个人过去被他们排挤怎么办？”
“不会的，他们今天肯定是要在南城到处转转，免不了走好多路，太累了，你回宿舍休息吧。”
沈琳琅还在坚持。
“我不怕累，我主要是怕你一个人去他们欺负你。“
沈琳琅：“你放心，今天他们就是要去明城墙上折返跑，我都不说一个累字。”
她罕见的这么坚持，黎昭昭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好了。
“琳琅，你还是回学校吧，我争取早点弄完过去陪她。”季羡舟出声打断，“你现在陪她去了，到时候我去了岂不是尴尬。”
沈琳琅还要再说点什么，黎昭昭嘿呦了声，“对啊，他这个会很快就能开完的，到时候我发位置给他就行。”
沈琳琅答应了，但走的时候，季羡舟没让她们两个女生打车，而是让沈星野开了车带着他妹妹先回学校，他又开了另外一辆车送黎昭昭去宁西寺。
宁西寺离季羡舟住的地方不远，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车子开到停车场的时候，距离十点钟还是有十分钟。
“那我先走了，你等会开车慢点。”
“等等。”季羡舟没开车锁，解开安全带从后排的车座拿出来一把雨伞，“可能会下雨，雨伞带上。”
黎昭昭看了眼外面的天气，万里无云，没伸手去接，“应该不会吧，还出着太阳呢。”
“不下雨的话遮遮太阳。”
“现在紫外线也不强，还是不拿了吧。”黎昭昭今天拿的是沈琳琅送她的那只菜篮子，容量有限，如果要接这把伞，还得手拿。
她嫌麻烦。
季羡舟气笑了，把伞扔在他的腿上：“你能不能有点谈恋爱的觉悟。”
黎昭昭懵然。
“本来应该你男朋跟你一起来的，现在你男朋友突然有事把你撇下了，你不得拿点你男朋友给的关心和爱，让他们看看你男朋友其实是很关心你的，很舍不得你的，很……你这什么眼神？”
黎昭昭侧身看着季羡舟，眼睛微眯，嘴巴绷直，俨然一副“我的老天爷，我都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的表情。
车内静默两秒，季羡舟摸着鼻子，也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说了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一把伞就能体现你说的这些了吗？”黎昭昭真诚发问。
季羡舟缓了口气，看着车窗外牵着手路过的小情侣，忽然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不能。”季羡舟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伸手拿走丢在她腿上的雨伞，随即打开了车锁，语气不自觉加重：“走吧，空着手走吧。”
莫名其妙？
黎昭昭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
黎京澜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转身就看到黎昭昭，她挥了挥手：“昭昭，这里！”
季羡舟刚巧掉头过来，见黎昭昭走过去后，降下车窗喊了她一声。
站在人行道上的三个人齐齐转过身来。
季羡舟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勾着雨伞递出去，亲昵地喊：“昭昭，把伞带上。”
“……”
这把伞今天就非黏在她身上是吧！！！
黎昭昭真的不明白这把伞的魔力到底在哪里，但眼看季羡舟大有一种你不过来拿，我就在这停着不动的架势，大步走了过去。
她伸勾住雨伞，刚要转身，季羡舟手上一个用力又把她给带了回来。
“干嘛呀？”
“凑近点，我亲你下。”
“？？？！！！！”黎昭昭眼睛睁的溜圆，盯着气定神闲说出刚才这句话的始作俑者，毫不客气骂出声来，“你神经病啊！”
“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季羡舟眼神往旁边瞥了眼，“能不能表现的跟你男朋友的关系亲密点。”
“……”
“……”
黎昭昭觉得他们不用做到这个份上。
“我觉得还是……”
话没说完，手上那股力气扯着她忽然弯下了腰，紧接着，额头撞上两片温热柔软的东西。
是季羡舟的嘴唇。
他真的亲了她。
“玩的开心，忙完过来接你。”
季羡舟松开她，眼睛里弥漫着化不开的温柔。
黎昭昭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一直到身后响起车辆的鸣笛声，她才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她看着季羡舟，傻傻地说了句：“谢谢。”
季羡舟笑了，驱车离开，又留下一声缱绻的“真乖”。
黎昭昭一直都没能明白季羡舟做的这一切，直到很多年后她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她才明白原来真正的恋人在分别的时候，这些亲密的接触几乎是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
但现在的她只会在事后复盘的时候将其归结为：季羡舟这个“男朋友”确实演的尽职尽责。
整整一个上午，季羡舟他们的组会都没能开完，甚至到了中午，李华盛也没能放他们去吃饭，他往实验室点了几份外卖，说吃完饭直接开始实验检测，过不了的，接下来一个星期都别想离开实验室。
沈星野听完之后叫苦不迭，拉着季羡舟的胳膊嗷嗷叫。
“松手，恶不恶心。”季羡舟扯开这个狗皮膏药，拍拍袖子，“黎昭昭都不这样，你上哪学这么恶心人的一套！”
“人又不是真的再跟你谈恋爱，即使有这么恶心人的一套也不会用到你身上。”
沈星野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再次面对季羡舟坐着的时候，突然停下。
季羡舟抬眼：“放。”
“我说实话，昭妹要是跟他男朋友撒娇，他对象铁定顶不住。”沈星野双手悠哉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兀自点了点头，“多有趣一小女孩啊。”
她跟别人撒娇吗？
她居然还会别人撒娇？
她那张嘴每天叭叭叭叭的，有哪个字能跟撒娇挂上钩，撒泼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季羡舟唇角忍不住上扬了下。
“我靠你笑什么？”沈星野燃起八卦之魂，“昭妹跟你撒娇了？”
“嗯。”
撒泼了。
“……”
沈星野不乐意了，凭什么都是千年的单身狗，他跟别人演个戏还能享受到这种福利了。
好兄弟适时浇下一盆冷水。
“那你趁着这俩月好好享受。”沈星野伸了个懒腰，“等过了这俩月，人撒娇的对象就变了。”
季羡舟面色一冷，内心无端烦躁。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在演戏吗？
再提醒他一个试试呢？！
季羡舟从椅子上站起身，拿上放在操作台的手机，大步出了实验室。
打开手机，看见二十分钟前黎昭昭发过来几条微信消息。
黎昭昭：【烦死了，我奶奶给我带的东西还在酒店，她今天根本就没拿！！】
黎昭昭：【还要跟这俩人见面，心已死。】
黎昭昭：【下午他们要去明丘山，离市区十万八千里，我真的无语了。】
季羡舟看完，调出手机键盘打字。
只是他看着上面这几条情绪充沛的消息，突然有些不想回复。
他清楚知道他对他们之间的这份“约定”出现了情感偏离，而她却只是把他当作“两个月限定男朋友”。
这种感情上的错位让他觉得不安。
就像多年前他要被送到英国避谶，他以为念在父子关系上，他的父亲不会同意，但结果却是他父亲最先开的口。
黎昭昭看着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忍不住回了了问号过去。
黎昭昭：【？】
季羡舟将思绪抽离回来，回复她：【待会要做实验，持续时间可能会很长。】
他没明确说出“下午没办法过去陪你”那句话，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些伤人。
黎昭昭：【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下午跟他们去完明丘山就去酒店拿东西，然后就不管他们了。】
黎昭昭：【好烦，上午一直让我帮他们拍照(^-^)】
她还加了一个系统推荐的小表情，季羡舟明白了，她真的受够了，但他也只是回了一个“嗯”字。
J男朋友：【嗯】
黎昭昭坐在餐厅的双人沙发上，看着身边孤零零的小包和雨伞，忽然有些失落。
还以为季羡舟会安慰她两句呢。
真是想多了。
不过也是，有人看的地方他认真陪她做做样子就够麻烦了，凭什么还要要求他在这种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继续扮演合格男友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