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

    隐三打趣道:“你啊,还是好好和夫子读书习字吧,你家夫子虽说人凶了点,但是厉害呀,刚才那捕头都给他下跪认错呢。”

    “那是,夫子可厉害了。”小孺扬着小脸道:“据我娘说,夫子以前的脾气比现在大多了,村子里的人要是惹了夫子,男的会被他追着打,女的会被他追着骂。他和村子里最能说的大婶在池塘旁对骂了一天一夜都不落下风,就连我爹也被夫子揍过呢。大哥哥,你被揍得都算轻的了。”

    “这老头这么猛?也不知他以前生活中受了什么刺激?我真是该谢谢他手下留情了,嘶。”隐三揉了揉后腰道。

    “那我就不知晓了,我娘说夫子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村民很好,而且她还说过夫子以前有一个很好的妻子还有三四个很好的学生,只不过他们都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剩下夫子了。”

    隐三没有再说话,他当然知道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意味着什么,曾经那人也和他说过他的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继续干活吧。”隐二将盛了一勺水,倒在一小池子里,一只小鸡跑了过来,嘴插了进去,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众人也都不再言语,隐三趴在凳子上继续养伤,隐四清扫院子,隐七晒药材,隐六抓虫制药,隐一则在一旁教小孺习字。一直到太阳将要西落,晚霞漫天,隐二将鸡都关进了笼子,村长才归来。

    村长背着一青色布袋,脸色沉沉,他无视众人,扛起院中一铁锹,行到院外桃树旁,挖了起来。没一会,就挖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坑,村长将身上的青色布袋小心取下,将布袋放进了坑里,用手一点点地将土掩上。将坑填平后,村长又在一旁摘了几朵野花还有杜鹃放在上面。做完这一切,他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没说。

    这棵桃树已在此生长了一二十载,自汲阳光雨露,开花结果,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白衣女子悉心栽种的小树苗。

    幽幽数十载,一切早已改变!

    村长双手掩面,低声啜泣,道:“我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何呢?我究竟是为何呢……”

    几人看着夫子,想安慰他,怕冒然出声打扰了他,又怕夫子想不开,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隐二拍了拍隐三示意他赶紧发挥他能说的长处。

    隐三用剑鞘拍了拍小孺的后背,小声在小孺耳边说道:“夫子现在有些伤心,你去哄哄他吧。”

    小孺点点头,跑到夫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奶声奶气地说道:“夫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事情了?小孺给你吹吹,霉运全部吹走,呼呼。”

    村长抹了抹眼泪,将小孺的手拉过来,拍了拍,轻声道:“我没事,我就是有些想念一些故人罢了。”

    小孺道:“夫子,你是在想念村长夫人吗?你想她就去找她啊,只要你……”

    隐三赶忙过来将小孺的嘴捂住,道:“呵呵,村长,你可别听小孩瞎说,人活于世,自当享受一日是一日,何必生出那多烦恼愁丝呢?你看你年纪也大了,临门一脚的事,还想着这些作甚?等真踏了进去,说不定就知晓……呜,呜,放手!”

    隐一捂住隐三的嘴,阻拦了他接下来的话,一个两个可真会劝人!

    村长脸色阴沉的看着隐三,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对着隐三的方向,就要招呼上去,隐三赶紧扒拉着隐一的胳膊,凄厉喊到:“师兄!救我!”

    隐一拉着隐三后退几步,躲过了村长棍子的招呼后,隐一拦在隐三身前,对着夫子弯腰行礼,道:“夫子,我知晓我师弟言语间多有冒犯,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还望夫子手下留情,不然他明天可下不了地了……”

    杜村长双手挥袖,别在身后,冷哼道:“你倒是聪慧,也罢,今日我可以不打他。但你们需要解决我的困惑,若能说服我,我便不与这娃娃计较,若不能,你们几个便多下几天地,多干几日活吧。”

    “嘿,你这老头,我好心劝你还有错了?你,呜呜呜呜呜……”

    隐一又捂住了隐三的嘴,看了看其余几人,见几人都点了点头,隐一这才道:“可以,不知夫子有何困惑?”

    “我的困惑便是,人活于世,究竟为何,又有何意义?”

    隐一行了一礼,道:“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每个人在未找到答案前,无论问多少人得到多少回答,我认为都无意义。但我知晓我活于世,是为了涤荡,将浑浊污水涤尽,清白尽显。”

    村长看着眼前的隐一,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摸了摸胡须问道:“如何涤荡?”

    隐一道:“活水自涤。”

    “仔细说说。”

    “若是一碗水,一滴墨,就可将其污浊,再难复清明。甚至不需沾染墨滴,将这碗水一直静放不管,要么碗中的水已挥发殆尽,要么滋生杂质微尘,污浊不堪,浅滩死水皆是如此。若想不被污浊,关键在自涤不息,一滴墨易污一碗水,难撼一溪水,墨入溪水,水依旧清,而墨将会被溪水涤尽,溪水且如此,更遑论江河湖海了。”

    “若是污浊强于你的自涤呢?一滴墨可以污一碗水,那么海墨可污江河,江河之墨可污溪流,溪流之墨可污池水,一池之墨可污一缸之水。污浊是为江河湖海,你是山涧溪流,池缸之水,又当如何?”

    “这便是怎样为活水了。涤荡,自是自身沉淀,外力相助。雨落山涧,山涧之水流于溪,溪汇江河,江河入海,海出江河,江河注溪,溪流山涧,如此流动不息,无穷尽也。同样,一碗水易被污浊,两碗水呢?百缸之水难被一池之墨污浊,百池之水难被一溪之墨污浊,百溪之水难被一江之墨污浊,百江之水难被一海之墨污浊!届时,即有污秽,也可被涤荡成孕育生命的良土。当然,若是外力难寻,我便自成江河湖海!”

    “你说的不错,可是人生于世,哪有那么多志同道合者,若是江河湖海你也不成,又当如何?”

    “若不成便不成吧,污浊来临,总是有所牺牲的,我若不成便于对抗中逝去,为后来者减轻压力,也是不枉此生了。”隐一坚定道。

    “你确实已找到了自身活着的意义,可,却不是我想要的,不过可以看出,你品行不错,是个好孩子。”

    隐七道:“虽然听不懂师兄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要行医济世,救治很多很多人,成为闻名天下的医圣!让别知晓我……”说到这隐七却是不再出声了。

    隐六嗤笑道:“让别人知晓你什么?”

    隐七双手叉腰,扬起头道:“关你什么事?我还没成为医圣呢,暂且不能说。不过,你平常不是挺骄傲,挺自命不凡吗?你倒是说说你想干什么?”

    隐六淡淡道:“没什么想要做的,对我来说,能活着便是我活着最大的意义。”

    “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要说你要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毒医呢。”

    “就这么简单。”隐六想到过往种种,并不想与眼前少女多做争辩。

    “哎呀,老六,你也太没追求了,正所谓生前不行乐,死后做鬼也磋磨!学学你师兄我,立志游遍山川美景,看遍江河湖海,还要写出妙趣横生的话本,流传于世,如此这般,甚是潇洒啊!”隐三揽住隐六的肩膀得意道。

    “哦。”隐六道。

    “就这?”隐三急道,“这就是你的感想?”

    “不然呢?”隐六拂开隐三的手臂,未再言语。

    “这反应真是令人伤心!”隐三嘟囔道。

    “确实不错。”隐二道,“山川美景尽阅,江河湖海尽游,话本传世,行不困于一方,心不困于一隅,确实潇洒。”

    隐一也点了点头道:“师弟心无拘束,确实挺好。”

    杜村长想到他认识的一人,感慨道:“我曾经也见过一个与你甚是相像之人,那人少年意气,行为洒脱,也是个心无拘束的风流少年郎,名曰无衣,以前杜家村民风保守,男男女女对待感情之事都甚是含蓄内敛。无衣有一次游经此处,看上一位姑娘,泛舟吹曲,写诗吟咏,还为那女子写了一本感人至极的话本,最终和心上人琴瑟和谐,过了几年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自那以后,杜家村村中男女纷纷效仿,对着心上人唱歌以明心意,可惜……”

    “可惜什么?无衣先生自十多年前便在难寻其踪迹,世人都当他归隐了,难不成是另有缘故?”

    夫子看着他埋着青色布袋的地方道:“可惜,世事难料,男子亲人被害,不得已回去主持大局,端坐高位。奈何有歪心思的人太多,妻子被人所害,他自己也被困在一方之地,意气磨尽,残喘于世。”

    夫子叹了口气看向隐三道:“说实话,老夫见你性格言行都与其有七分相像,愿你以后还能如此这般潇洒自在,行于世间。”毕竟他曾见过如此少年,意气不再。

    隐三骤然得知这个消息,有些黯然,道:“我幼时,娘亲最爱翻阅无忧先生所著的话本。她告诉我无衣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十七岁便名动江湖。她希望我也能像无忧先生一样洒脱不羁,快活于世。我其实知晓娘亲喜欢无忧先生不仅是喜欢其笔下人物的自由潇洒,还有男女间那坚贞不渝,唯有其一人的感情……她想我爹爹也这般对她……可是后来她去了很远的地方,爹爹也再娶了。再后来,我离开了家,像曾经的娘亲一样,喜欢上了无忧先生笔下人物的自由洒脱以及那祥和安平的世界。今日却得知无忧先生竟受困于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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