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情绪有些低落,隐四道:“伤心无用,若是难受,不如找寻无忧先生的下落,助他脱困。”
隐三闻言,心中阴云散去,豁然开朗,枉他自诩潇洒!
隐三握拳碰了下隐四的肩膀,以示感谢。他对着村长道:“村长,你可知晓那无忧先生现在在何处,受困于何人?”
村长摇了摇头,看向东边,道:“我只知他远在京城,至于受困于何处受困于何人,就需要你自己去寻查了。”
隐三叹了口气,想不到,出来游历一番,兜兜转转,还是要回那座城。
隐三开口道:“待我完成任务,定要助无忧先生脱困!”
村长道:“那便是你的事了,与我老头子没有关系。我之所惑,你们还未解,看来你们是要在杜家村多留几日了?”
隐四抱剑倚在院墙边道:“人活于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若不想活,谁能拦得住你?能拦得住你的人自是不希望你死……若你死了,那些人寄予你身的希冀也就没了……”
村长似有所感,他看着那颗桃树,缓缓走至其旁,抚摸着树身道:“二十年前我夫人种下它时,它细细长长的,还没我小腿高。如今,它已长得如此粗壮,如此高大了……时光荏苒,树非当年树,人也非当年人啊!”
隐二道:“可悠悠岁月,树仍是树,人仍是人。”
隐二在一旁摘了一朵野花,行至村长身旁,将花放置在埋着青衣布包的地上。这才又开口道:“人活于世,有人为生存,有人为钱财名利,有人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惶惶不已,不想死,有人无牵无挂,如行尸走肉,不想活。可天地浩渺,人如蜉蝣。不想死亦或是不想活,都不过是心中之念,一个人,注定要死的。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不在了,他们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为一些人做一些事。他们离世后,我的叔叔找到了我,为我找寻了一个据说是天下间最厉害的老师,老师教了我很多,让我学会了很多傍身的本领和道理,可我却始终不知晓爹娘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村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声灰衣的孩子,问道:“那你如今可找到了答案?”
隐二道:“自然,正是因为找到了答案,我才要好好活着,承载着期望,完成我要做的事。至于死,那是一条注定的路,无需我去费心。”
村长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枉我多活这几十载,竟不如你一个小娃娃看得清。”
他拍了拍衣袖,看了几眼被野花覆盖之地,转头向向院中走去,道:“都回来吧,该收拾一下,吃饭了。”
隐三道:“所以我们这算是过关了吧?”
隐四道:“你不是怕他寻短见,才哄着他,说那一番话的吗?怎么,竟是真的怕干农活?”
隐三道:“嘿,我哄那老头都能被你看出来?师弟,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我看你刚才真情流露的那个样子,原来竟是作戏,你小子……”
隐四没理他,径直向院中走去。
霞光散尽,弯月挂枝,天色已晚。
小孺肚子响了几下,隐三当即就笑了出来,“你啊,中午不是吃了很多了吗,这么快就饿了?你这个吃法,村长以后怎么养得起你”
小孺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道:“不是还有大哥哥你吗?我娘走之前把我交给各位哥哥姐姐了,哥哥姐姐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小孺和夫子饿死的对不对?”
“你啊,可真是个鬼灵精!”隐三敲了敲小孺的头,其他几人见此止不住地摇头偷笑。
一刻钟后,村长简单炒了一盘野菜,两盘咸菜,煮了鱼汤,又摊了十几张饼。众人围坐在院中,吃起了晚餐。
吃了几口,村长放下筷子指着隐二隐四道:“明早,你二人去城里买两斤肉,买两道黄纸,两只白烛回来。”
隐二隐四放下碗筷点了点头。村长又道:“对了,你二人经过那条小溪时,记得再抓几条鱼回来。”隐二和隐四再次点了点头,隐二问道:“夫子,可还有其他要交代的?”
村长低头想了想,犹疑道:“你们师门很穷吗?”
隐二想了想自己这些年挣的赏金,道:“没有。”
其他人闻言震惊地看着隐二,隐四道:“师姐,师门不穷吗?”
隐二道:“不是还能果腹吗?”
隐四闭上嘴,竖起拇指,不再言语。
村长扶额,道:“行了行了,我给你十两银子,明日重新买一身衣裳,你说你们一套衣物穿了这么多天也不曾换洗过,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师父虐待门下弟子呢。”说完就从身上掏出十两银子,欲要递到隐二手中。
隐三道:“老头,这你可猜对了!自打我入了师门,我就只见过我师父那老头子两三次,每次临走前还从我身上搜刮走不少好东西,那都是我幸幸苦苦赚来的,可怜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你说,他可不就是在虐待我们吗?”
隐三越说越愤慨“我们一年到头,只有两三套衣物,就我身上这套衣物,都不知道穿多久了,老头,你也给我十两,救济救济我呗……”
村长看了隐三一眼,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们师父对你们竟是如此心狠?”
隐一咳了一声拦住隐三,道:“夫子,您别听我师弟胡说,他啊,就是爱开玩笑。”
隐二道:“夫子,你把银子收回去吧。其实,我们每人都是有两套衣物的,只是模样一样,所以看起来似是未曾换洗过。我这次挣了不少赏金,明日,我便找人给他们重新定做一套衣物。”
村长点点头,收回银子,道:“既如此,我便不再多言。”村长又指了指隐三,道:“你小子,明日记得替我杀只鸡,明日我要炖鸡。”
隐三一听有鸡吃,哪还说得出拒绝之语,连忙点头,道:“老头,鸡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夫子又指了指隐六和隐七道:“你们两个,明日上山去给我找一些调养身体,滋补的药材。”说完看了看小孺还有隐一,道:“你明日就教小孺识字读书吧。”
隐一隐六隐七三人点了点头,村长这才重新动起筷子,众人见状,也纷纷吃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隐二将隐七唤起,二人洗漱完后来到院子,就见隐一在教小孺识字,隐三在追着鸡跑,隐四隐六坐在院中,似在等两人。
隐七走到院中道:“大清早的,一想到要和某个人一起干活,就深感晦气!”
隐六冷哼一声,道:“同样,我也深觉晦气,既如此,我们各找各的。”说完就一个人前往院外。
隐四道:“早饭,还没吃。”
隐六顿了下,转身走了回来,重新坐在凳子上,背绷得有些直。
隐七也坐在一旁凳子上,开口道:“哎呀,某人不是要自己一人出发吗?怎么没走呀?”
隐六冷哼一声,懒得理她。
隐七见隐六未理,也深感无趣,拉了拉隐二道:“师姐,你今日去那城里,替我带些好吃的回来好不好?我想吃桃花酥了。”
隐二道:“可以。”
隐七一把抱住隐二,开心道:“师姐,你人真好!还是师姐最疼我了!”
隐六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声道:“脸皮可真厚!”
隐七没听清隐六说什么,但是直觉不是什么好话,道:“你说什么??”
隐六道:“呵,我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隐二道:“夫子饭好了,你二人莫再争执。”
隐六隐七各自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隐二隐四吃过早饭,来到布衣城,就见城中家家张灯结彩似是有什么喜事,隐四虽有疑惑,但未曾深究。
隐二和隐四先是去王家衣铺定做了七套衣物,交了二十两定金,三日后取。又去李记铺子,买了一些桃酥,然后去张屠夫那里买了两斤多的肉。
做完这些,隐二带隐四来到一个铁匠铺。隐二道:“张铁匠,我要定做一把剑,这是五两银子。”
正在打铁的张铁匠停下手中的动作,收了钱道:“女侠,你想做把什么样的剑?”
隐二掏出剑鞘,道:“能放进这把剑鞘就行。”
张铁匠拿起剑鞘,估摸着尺寸,过了一会,将剑鞘还给隐二,道:“可以,这几日城中花节,我还需要些时日,你三日后来取吧。”
隐二点点头道:“可以。”说完,隐二便转身离开了。
二人身影在喧闹声中渐渐远离,隐四道:“师姐,现在师门已经这么穷了吗?五两银子买来的剑,没用几次就会断吧……”
“我之前那把剑花了三两买的,也用了一段时间了,五两买的应该能用更久吧。”
“啊?”隐四拔出他腰间的剑,不确定地问道:“师姐,我手上这把剑也是三两?”
“没有,你那把剑很值钱!我特意挑选的。”
“真的?”隐四激动问道。
“嗯。”隐二双手比出一个十,道:“价值十两呢。”
“呵呵。”隐四嘴角抽动,暗道果然不该抱什么希望。
两人又在路上抓捕了几条鱼,这才回村。
刚走至村长院外,就见村长拿着铲子,在埋着布包的一旁处开始挖了起来。过了一会,一封着口的红色坛子露出。村长抱起坛子,打开封口,一股清冽酒香开始飘散,二人深吸一口,犹如万千桃花包裹,浓郁绵长。
隐二道:“夫子,您这是?”
村长道:“此酒名为桃夭,是昔年我夫人所酿,正巧,这几日花节,我将它拿出来,给你们几个小娃娃尝尝鲜。”
问到香气的隐三跑了出来,吞咽了几口,赶忙上前道:“老头,你竟还有这种好东西,此酒闻之醇香浓郁又不失清冽之感,我已好久没品尝过如此美酒了!今日真是要谢谢你的款待了!”
村长嫌弃地看了几眼隐三,避过他向院中走去,冷声道:“瞧你小子这点出息!”
村长将酒放在桌子上,又对着众人道:“这几日花节,你们几个小娃娃也算是帮了村民不少忙,我也没什么好款待你们的,今日就用这一坛尘封十多年的桃夭向你们几位表达谢意。”
隐一道:“夫子,这酒是令夫人所酿,应该仅此一坛吧?若是我们饮了,岂不是……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村长道:“这酒是十多年前我夫人为了我一个学生刚出世的孩子所酿。她将此酒命为桃夭,待那孩子及笄时交予她作为及笄之礼,由那孩子亲手打开,我夫人希望那孩子如桃花般美丽,同时也希望她不困一隅,天地自大,任她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