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

    礼品盒的蝴蝶结被抽开,露出里面的翡翠制品。

    极为漂亮的绿色,贺时遂还记得它的来处。

    是那次拍卖会,辛鲤参与竞拍却没有买到的东西,竟然又辗转回了她手上。

    只是,原石经过了加工,被制作成的样式基本保留了原先的长度而大大削减了宽度,虽然翡翠光泽温润,但上面精心雕刻的细纹则增加了表面的粗糙程度。

    辛鲤自己准备了这一份堪称精美的“礼物”却还向他索求,显然她所要的昭然若揭了。

    “贺时遂……”辛鲤见他僵在那里,眼底是纠结而不是全然的抗拒,心里有底,往他的方向更加近了些,尾音里撒娇的意味更甚。

    对于辛鲤的请求,贺时遂从来没有不答应的,更何况今天还是辛鲤的生日。哪怕她提出的要求看上去极为艰难、不能轻易完成,贺时遂还是希望,他的小寿星能够万事顺遂。

    贺时遂眼睫低垂,温顺地应了一声“好”。

    “贺时遂,你真好。”辛鲤得到了满足,顿时弯起眼角,狐狸尾巴藏也不藏,倘若能实体化定然摇晃得欢快。她亲了亲贺时遂的嘴角,“走吧,我们回去准备一下。”

    至于准备,贺时遂只要出一个人就好,辛鲤十分乐意帮他一手操办。

    虽然没有实践经验,但辛鲤胜在预习时间充裕、理论知识丰富,因此还算顺利地完成了理论到事件的飞跃。

    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越来越得心应手,辛鲤从来就拥有极强的实操能力。

    感受到阻碍,她停下了手,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怀中完全融化的人,控诉道,“贺时遂,你不配合。”

    她的强盗逻辑过于独断,可贺时遂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耳边是一阵一阵席卷而来的海涛声,他像狂风暴雨中一只摇曳的小船,完全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只能随波逐流,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小叔叔。”辛鲤俯下身,恩赐似的亲了亲他泛红的耳朵,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恶劣,“您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吧。”

    贺时遂的注意力刚回笼,就被她话语里直白的激将和挑衅刺得浑身不自在。他忍着难堪,又努力向着辛鲤给他划定的标准靠近了一点。

    只可惜,辛鲤从来不是什么见好就收的人,贺时遂对她越是纵容,她就越是肆无忌惮。那条最初框定的底线被她不断地往下拽,直到沉底不能推进分毫,她还是意犹未尽。

    贺时遂眼尾溢出的泪液起初还只是沾湿了眼角,渐渐地就丧失了承载的能力,止不住地往下掉,滴滴答答砸在枕面上。

    辛鲤探出舌尖,接住了一滴下坠的眼泪。

    温热的,咸咸的。

    年少时的月光不再遥不可及,被她拥入怀中。

    她终于完全占有了当年的贪念。

    脸部变得湿热,辛鲤抽出一只手,用手背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很怪异……奇妙的感觉,和她以前打击异己、收购股份、开拓市场的感觉都不一样。

    她收获了一颗不自觉颤动的心脏。

    在控制之外,几乎要突破器官固有的分布格局,蹦出胸腔,去向她不确定的地方。

    ……

    时间的流速总难如意,有人道春宵苦短、一晌贪欢,又有时一日三秋、分秒难捱。辛鲤对于这些大道理不感兴趣,只觉心如止水地工作和变着花样收房租的时间分配确实不公平。

    日子悄然又过去几日,转眼就到了宗知柏和林然订婚前夕。

    大红的请柬早已送到辛鲤的办公桌上,一共两份,贺时遂的那份也一起寄到她这里来,显然对方也很清楚他们现在的关系。辛鲤把它们都锁到了办公室抽屉里,打算那天下班后直接从公司过去。

    辛鲤照旧和贺时遂一起从公司回家。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生日那天弄得太过分,贺时遂这几天的话格外的少。

    坐在车上,辛鲤伸出手点点他的手背,贺时遂也反应慢了半拍,还是她主动把人牵住。

    “贺时遂。”辛鲤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这样呆呆的样子,整个人靠到他的肩膀上,斩钉截铁道,“你不对劲。”

    贺时遂的呼吸拂过辛鲤的侧脸,晃了片刻才像终于收回神一样,答了一句,“没有。”

    辛鲤暗自腹诽,他这可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好啦,是我错了。生日那天不应该那么狠,昨天也不应该不听你的话不停下,我今天晚上就听你的嘛,你别生气。”辛鲤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玩弄着他的手指。

    贺时遂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没有生气。”他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

    “真的吗?”辛鲤直起身子,怀疑地看向他的眼睛,嘟囔道,“可我就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

    “只是忙起来,有点累了,和你没关系。”贺时遂偏过脸,却在玻璃窗的反光中又对上她的视线。

    辛鲤见他说到这个地步,下一秒又恢复了散漫的样子,拖长了调子,“那好吧——我知道你肯定很厉害,那今天我们继续进阶好不好?”

    什么好话坏话,从辛鲤嘴里一说出来,马上变了个调,无赖得没眼看。

    贺时遂用力地闭了闭双眼,一言不发。

    辛鲤从不乱画大饼,她说到做到。

    虽然在所谓的“进阶”上,她放了一点水,但复杂程度明显比之前提高了几个度。

    她大方地展出了自己所有的独家私藏,就盛放在天鹅绒的盘子里,乐此不疲地一趟一趟来回跑,致力于让贺时遂也一起欣赏她的藏品。

    辛鲤的收藏风格和平日的穿搭不同,比起穿着上的低调,她的收藏品就亮晶晶五花八门,一起拿出来时,哪怕只是卧室床头一盏小灯,也能被折射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光线。

    辛鲤随便捏起一个小星球样式的挂坠,在指尖绕了一圈,在贺时遂眼前晃,“这个怎么样?镶嵌了祖母绿,那么纯正的颜色,还是很少见的。”

    贺时遂抿唇不语,把头埋进被褥里。

    辛鲤又从天鹅绒盘子里拿出一个宝剑形状的吊坠,缠绕在指尖。虽然是宝剑,但尖锐的棱角全部在加工时被磨平,钝钝的弧度瞧着精致可爱。她伸手捏住贺时遂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来,小宝剑在贺时遂眼前晃了晃,“这个呢,海蓝宝镶银,很清透的颜色,配色也好看的。”

    贺时遂挣扎了一下,又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不要。”

    “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小叔叔,你好挑剔。”辛鲤挑眉啧了一声,拍了拍贺时遂的殿月部,“小叔叔是觉得我的这些宝贝都配不上你吗?”

    一顶偌大的罪名被直接扣到头上,贺时遂再怎么克制,也不由得为自己辩护,“没有……都好看。”

    可这样一来,他又自动落入辛鲤的圈套里面去了。

    “既然这样啊……”辛鲤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轻佻怎么也遮不住,“那就一起吧。”

    她又解释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它们单个拿出来确实配不上小叔叔,一起上,勉勉强强吧。”

    找好了借口,辛鲤照着自己的意愿点缀一副宝石画作。

    各种颜色的宝石分散又聚合,离得远的交相辉映,叠戴的一起叮叮当当,摆在一起,把昏暗的房间内都映亮了。

    贺时遂无法直接欣赏辛鲤的创作,只是若隐若现的感觉让他有所察觉。

    只是,想到这几天一直以来看到的听到的东西,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些刺耳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似乎是一夜之间拧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沉沉地压过来。

    “女人就是恋爱脑,这不是么,轻而易举就把东西拱手送人了。”

    “我本来以为辛家那位会比别的女的好一点,没想到啧啧啧……”

    “果然,上面的位置,还是只有男人担得起。”

    “没想到没想到,就是她辛鲤,别人不要的垃圾也乱捡,估计啊早就……”

    ……

    贺时遂知道辛鲤不会看到那些裹挟着极大恶意的流言,辛氏集团的公关部会负责处理这些不良传言,但他在网上难免听到这些有组织的、煞有介事的中伤,看到别人以他为利箭为刀刃,自以为就此抓住了辛鲤的污点,不断洋洋自得地放大,怎么可能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他曾经还在贺氏集团CEO的位置上时,就不敢暴露自己卑劣的情思;贺氏集团东窗事发,他已然如丧家之犬,手里握着的东西也暂时放不到台面上,便不该贪恋她的温度;而事到如今,他甚至成了对家攻击辛鲤的利器,他们拿着他当作罪证、并以此自鸣得意地展开攻击,哪怕影响并不大,可他又有什么脸面继续在辛鲤身边呆下去?

    贺时遂吐出一口浊气,容纳了辛鲤辛鲤碰撞的审美。

    缠绕在一起的毛线被他摸到了线头一点一点卷回最初的样子,就快收尾了。

    耳畔是无数个嘈杂的声音,将他从晴日的最高点拽落。

    他听到辛鲤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贺时遂,明天宗知柏和林然的订婚宴,你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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