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仪式还在继续,辛鲤的注意力却不再放在今天的两位主角身上。被童茴一点拨,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关于贺时遂的那些事。
占有和喜欢并不矛盾,她曾经以为自己想要一个独特的收藏品,现在才确认在占有欲背后,她那一份深埋的爱意。
辛鲤一向是个行动派,自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就着手准备告白。
一次让贺时遂毕生难忘、无法拒绝、从而乖乖落入她的圈套的告白。
***
辛鲤拿起被放在办公桌上的股份转让协议书,嘴角勾起一抹薄凉的弧度。贺氏集团,比她想象的还好攻破。除去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还在传播,辛鲤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得到了这份战果。
——嘴长在别人身上,外人的议论,并不会影响她实际的掌控权。
告白礼物最昂贵的部分就位,辛鲤细细地翻过这一份股份转让协议进行最终检查。最后一页翻过又合上,她拉开抽屉,从中抽出一份准备已久的新的纸质资料。在每一处的横线上,她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公章。
只要贺时遂签字,这份礼物就能正式生效。
她以贺氏集团最大股东的身份,将他之前被剥夺的位置原封不动地归还。
上位者的意愿往往能决定下位者的去向,辛鲤身处高位,掌握无上权力,她也愿意分成自己手中的一部分与贺时遂共享权柄。而分享权力这件事,对于辛鲤这种习惯于把什么都牢牢把控在自己手心的人而言,也意味着心脏的指向、确凿的爱意。
她喜欢贺时遂,明晰这一点之后,无数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将文件装入文件袋封好,辛鲤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外观精致的礼品盒。
盒子里已经装入了一些卡片,为了使得礼品盒看上去美观,辛鲤把自己准备的告白礼物以硬质卡片的形式彩色打印出来,后面标注了对应礼物能找到的位置。有属于她那一抽屉的独家私藏,也有定制的新一批次玉器;有她名下的黑卡副卡,他们所住的那套房子核心的钥匙……
除了自己之前给贺时遂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物件,辛鲤特地参考了一圈发小的意见,又让小罗在网络论坛上逛了一圈,最终才得到这份满意的礼物清单。
最后一件礼物归位,辛鲤盖好盖子,给礼品盒外面系上了一个蝴蝶结丝带。
想到今天之后,她和贺时遂的连结就能更进一步,她的心情是破天荒的好,处理新文件的效率也高于平常。
辛鲤心情虽好,但另一边,贺时遂看着不知道找到什么渠道、在饭点堵住他的男人,心情落入了谷底。
“小贺啊,你先别走。”贺父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他熟悉的、虚伪的笑容,身上的高定他也很眼熟,是贺父最昂贵的那套,只是本来总是熨帖得一丝不苟的西装,眼下在袖口和裤脚处都带着明显的褶皱。
对于贺父这种在外面死要面子的人,他断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狼狈摆在明面上。
贺氏集团易主的事直接挂在官方网站最顶端,贺时遂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种做法直接复刻了当时贺父在官方直播间朝他甩锅、把他扫地出门的操作,他也能猜到背后的人一定是辛鲤。
她本可以用更加稳妥的方式,而这是在帮自己报复回去。
贺时遂眉梢微蹙,事情才过去多久,贺父就找上门来了,看样子,居然还打算打一打感情牌,“你来做什么?”
他们父子二人早已彻底撕破脸,贺时遂也没有和他虚与委蛇的兴致。
“时遂,你是我们贺家的孩子,贺家的基业可不能那么轻易被外人拿了去,改了姓氏。”贺父不受他的态度影响,反而凑近了,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你和辛鲤关系那么好,你向她问问……”
贺父“辛鲤”两个字出口,贺时遂就直接抬起了拳头,把他剩下来的话下了回去。
贺时遂没有动手,冷冷地开口,“你也配提她?”
贺父还想在说些什么,旁边突然想起一道人声,“哎,大家看,那是贺东海吗?”
贺东海,也就是贺父,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顺着那边望过去,一个臭鸡蛋就直接向他们的方向飞过来。
“打倒这臭不要脸的老登!”
“反对恃强凌弱,支持受害者维权!”
“老登赔钱!老登赔钱!”
……
人群渐渐围拢,小吃街就地取材方便,臭鸡蛋、烂菜叶像不要钱似的向贺东海飞来,把他那件昂贵的西装弄得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打了发胶的头发被一个臭鸡蛋击中,浑浊腥臭的蛋液顺着他的侧脸流下,看上去好不狼狈。在他身边、虽然隔了一小段距离的贺时遂也不可幸免,被一块番茄弄脏了心口的衣料。
有人高举着摄像头,激情洋溢地现场直播,闪光灯亮得晃眼。
贺时遂只觉心头就像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番茄流淌下来的汁液像是从他心口处漫出的血液,略低于体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用力地闭了闭双眼,那些被他压住刻意不去听的声音重新铺天盖地地向他拍过来:
“贺时遂,你和小鲤不合适。”
“没想到堂堂辛总也有捡破烂的爱好。”
“笑死,别什么人都往我们辛总身上贴好吧,抱走不送。”
“我看辛氏也在走下坡路,啧啧啧,臭味相投罢了……”
……
浪潮一头高过一头,贺时遂在强烈的窒息感中,坚定了那个开始微弱,却越来越响亮的声音。
离开她。
带着他的满身污秽,带走她的唯一污点,去到不会影响到她的地方。
这是他的选择。
四周的人群散去,贺时遂垂眼看了一眼被弄脏的衣裳,抿直发白的唇。他捏起一小块洇濕的布料,眉头锁得更紧。
胃里烧灼感强烈,他分明什么都没吃、应该先去解决用餐,现在却恶心得闻到什么都反胃。
现在回辛氏集团不太合适,贺时遂呼叫自己的司机老季。
从人群散去到贺时遂上车离开,他再也没有看过贺东海一眼。
自从贺时遂和辛鲤同居之后,老季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来接送贺时遂了。等到贺时遂上车,见他一言不发,一副萧条的蔫巴样,老季直接默认回他最常住的那一处住所,也就是辛鲤对门的那处。
贺时遂从电梯里出来,下意识就拐到了辛鲤家门口。双手碰到冰凉的门把手,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猛地转身去了另外一边。
贺氏集团的封条还挂在门上,贺时遂轻轻一拨,封条就松开掉到了地上。他看也不看脱落的封条,验证过指纹之后,推门而入。
这里好久没人居住,生活气息淡去,一样的装潢看上去却比之前沧桑了不少。
贺时遂进入主卧,给自己拿了一套衣服换洗。
辛鲤偏爱给他准备色彩鲜艳的衣服,尝试时新的搭配。贺时遂本人的穿衣风格却与此形成鲜明对于,清一色的黑白灰,看上去古板、严肃。
穿衣镜前,贺时遂抬手触碰到微凉的镜面,耳边仿佛突然炸开一声辛鲤带着笑意的嗓音,“小叔叔。”
是了,趁着关系的界限还没有划分清楚,他不该再放纵下去了。
回到那个“小叔叔”的位置,在其位,不谋其他。
“小叔叔。”辛鲤丹唇轻启,盯着手机屏幕,眼底一片淬了毒的冷意。
这个昵称为“横刀扫荡不平事”的账号在一个小时前发布了一条视频,短短的时间经过数万人转发热度飙升,直接冲上了热搜前五,并且还有持续往上爬的意思。
热搜都是辛氏集团的公关部负责,很少会传到她手上。
除了这个。
因为视频里面出现了贺时遂的身影。
贺时遂中午在她找过来之前,提前离开办公室,辛鲤却没想到她就是自己吃了个饭,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别人看这个不知道,可能就是凑个热闹,但辛氏集团的公关部专业团队却给出了这是一场人为策划的舆论事件的结论。甚至于,除了贺时遂一无所知,其他人都是有意识地在配合。
辛鲤戳了戳画面中的贺东海,她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计划好这样一场“鱼死网破”的闹剧。
虽然,这个舆论更多的还是指向千疮百孔的贺氏集团,但幕后主使暗自发力,最终的攻击目标直指辛氏集团。
辛鲤冷笑了一声,在心里飞快地和辛氏集团不对付的一些公司名单,展开排除。
辛氏集团久居头部,近年来局势稳定,辛鲤的作风渐趋平和,似乎有些人忘记了她最初辛辣果决的手腕,在暗处开始蠢蠢欲动,试图从辛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上咬下一块肉来。
之前的辛鲤软硬不吃,是铜墙铁壁一块;可现在,她有了软肋。
别人分不清她对贺时遂是真心还是假意在借机试探,而她不能让这份特殊被第三个人知道。
辛鲤深吸一口气,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不是小罗,是另外一个助理,声音有些不稳,“辛总,我们官方的邮箱收到了贺助理的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