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林白露当场拒绝。
开玩笑，他们居然已经决定好好修炼，追求长生，那她就不能留下孩子。
她无法看着自己的孩子先自己老去、死去。
更无法接受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却留下子子孙孙一大堆。
“我说的不是你亲自生的孩子，而是傀儡。”时暨白说出他的想法。
林白露很少外出，就算外出也大多时候有他陪在身边，所以不知道，其实外面已经开始传对她不好的流言了。
如果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很难想象以后的六年，大山村会把林白露传成什么样子。
时暨白不在乎外人怎么看他们的生活，却不愿意他家小白受委屈。
加之他也想养个孩子，增进两人的感情。
想让师傅……
各种原因加持之下时暨白才会生出“生”两个孩子的想法。
听完时暨白的想法，林白露眼睛锃亮，“你能让傀儡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衰老？”
时暨白道：“我化神的时候不是做了几个化身，可以封印记忆，融入傀儡身体里。
有灵的傀儡，只要以后每年稍加改造，就能模拟出对应时间段的生长过程。
反正这个世界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不会发现什么。”
林白露惊喜又失落，“可我当初化神着急，根本来不及祭炼化身。我还想‘生’龙凤胎呢。”
人家小说女主，都是生龙凤胎的。
“龙凤胎而已，我可以满足。”时暨白低头避开林白露的眼神，表情略心虚。
林白露瞪大眼睛，“你愿意让你的化身做我女儿？”
长着大白师兄脸的女儿……
林白露光想想就觉得激动。
“不是我。”时暨白起身，平视林白露，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师傅，她还有残魂留下。
你……愿意吗？”
时暨白紧紧盯着林白露，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空气中的因子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沉重。
林白露能清楚地听到大白师兄紧张的呼吸声。
她紧张地吞咽口唾沫，小心翼翼询问：“八卦系统说……你师徒恋，是不是真的？”
一直逃避，装作八卦系统胡诌的问题，仿佛要在这一刻被摊开了。
时暨白只是静静看着林白露，沉默不语。
林白露再次询问：“我和你，还有你师父，是什么关系？”
林白露静静等待着时暨白的回答。
她大胆猜想过，或许她就是大白师兄的师傅，两人之间并没有第三人。
但那也只是猜测。
也有可能，她只是大白师兄失去师傅后，觉得寂寞找的伴。而这个伴又在他无聊的时候追求他，他觉得寂寞就答应了。
“我师傅，我从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是怎么看我的。”
时暨白拉住林白露的手，漂亮的眸子满是偏执地执着，“或许有一天你能告诉我，我在我师傅有心里，到底算什么。”
林白露悬着的心骤然落下。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等见到了你师傅，我一定帮你问清楚，然后告诉你。”
时暨白这样的好男人，林白露相信，即便是隔着辈分，也没人忍得住不出手。
至少，林白露不觉得她能忍得住。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准备‘生’孩子吧。”
林白露拽着时暨白的手往外拖，“你师傅的残魂在哪里？走，我们现在就为她造一个柔软可爱的小婴儿身躯。”
时暨白看着林白露背影，眸光沉沉，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但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时暨白到底算什么？恢复记忆后的师傅还会不会爱他。
时暨白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既然现在已经得到了人，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就没必要想那么多。
可每次劝自己忘记的时候，不甘的心又会叫嚣着，让他追问清楚。
他做了那个人六百多年的徒弟，也爱了六百多年，追逐了六百多年。
每一个日日夜夜，每一次酸甜甘苦，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他无法说服自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暨白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抱起林白露，召唤来一个飞行法器，带着人朝着山的那边飞去。
林白露乖巧地窝在时暨白的怀里，看着飞快掠过的山川湖泊，问道：“我们去哪？”
“千须谷。”既然有了决断，时暨白就不会犹犹豫豫。
“千须谷？我们不是就在千须谷吗？”林白露反问。
时暨白没有回答林白露的疑问，只是挥手布置了一个隔风结界后，加快了速度。
飞过平原，飞过山丘，进入满是蜜蜂的榕树林的边界，然后一直往前。
林白露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最远只到过满是蜜蜂的榕树林，继续往前就是一片白雾。
以前她以为，千须谷里的白雾，就像小说里那些空间边界的白雾一样，代表着到了终点。
现在想来，每次她因为好奇，想要进入白雾里查看，大白师兄都会第一时间出现，以各种理由把她糊弄走。
时暨白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穿过榕树林，冲入了白雾中。
林白露的心怦怦直跳，仿佛一个巨大的秘密就要在她的面前揭开。
大约在白雾里极速飞行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冲出了白雾。
入眼的是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大的大榕树。
大榕树的根长在汪洋大海中，树冠直冲云霄。
建木！
林白露看到大榕树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传说中能连接天地的建木。
它太大了，大到她以前一直以为的榕树老祖，在它面前就只是一个小树苗。
林白露在震惊过后，就是极度的不适。
空气太沉重了，沉得人呼吸不畅，偏偏还有哗啦啦的雨水一直落不停。
时暨白及时布下结界，隔绝外界浑浊的空气，林白露才感觉好点。
呼吸顺畅的林白露很快反应过来，“我感觉呼吸不畅，不是因为空气浑浊，而是因为灵气太过浓郁。”
她抬起手背，用舌尖舔舐上面沾到的雨水，而后非常肯定地说：“这不是雨，是太过浓郁的灵气凝结成的水滴。”
时暨白抬手，指着整片汪洋大海说：“整个修仙界的灵脉都在下面了。
逸散出来的灵气太过浓郁，化成了你眼前这片灵气海。”
林白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同时，她的脑海里回响起了初次见到徐爱国时，八卦系统说出的八卦。
她，白露，夺舍了拥有建木血脉的榕树妖后，满世界种树。
利用男女主，献祭了整个修仙界的绝大部分修士，抽干了修仙界的灵脉，让修仙界整体修仙水平倒退几百万年。
甚至，最后修仙界可能会退化成普通的古代封建社会。
“你师傅真是狠人！”这一刻，林白露又不太敢把自己和时暨白那位猛人师傅联系在一起了。
把整个修仙界的灵脉和修士体内的灵气据为己有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我和你师傅，可能没什么关系。”
“我是你师兄。”时暨白好笑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小白，“我师傅就是你师傅。”
本来他曾经也想过做师傅的。
奈何……怕某人做了徒弟，更不敢以下犯上师徒恋了。
只好退而求其次。
林白露笑得勉强又尴尬，“能成为如此大佬的徒弟，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白真可爱。”时暨白轻笑一声，抱着人朝着榕树飞去。
他当年亲自把残魂送入被屠村的女孩体内，哪里会第二种可能。
随着距离的拉近，林白露看到的细节也越发多起来。
巨大的榕树树干上，还残留着被天雷劈过的焦糊痕迹和闪电状的纹路。
把头仰成九十度，几乎和树冠平行，还能发现巨大的树冠，有将近一半都是焦黑一片，至今还未长出一片叶子。
这一次飞的时间更久了。
比从入口木屋到穿过迷雾的距离更遥远，可见下方的灵气海有多宽广。
林白露也分不清到底飞了多久，两人才靠近大榕树。
两个成年人在大榕树面前，和一只蚂蚁跑到百米高塔前没什么区别。
林白露飞在大榕树前，眼前就全是褐色和焦黑的树皮，树后的风景根本窥视不到一丝。
时暨白拉着林白露的手放到榕树上，轻声对她说：“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你们之间的联系。”
林白露紧张地闭上眼睛，感受掌心下的巨树。
一股奇怪的玄妙之感，将她和巨树联系。
“有没有感觉到，它的挣扎、它的疼痛、它的枯荣、它的不甘。”
时暨白紧紧盯着林白露，仿佛要将她此刻每一丝表情的细微变化，都深深刻画在脑海里。
大白师兄说的那些情绪林白露都感觉到了。
仿佛有一棵正在被天雷劈的树在暴风雨中的苦苦挣扎，疼痛和死亡将它牢牢包裹，但它拼命地抓住每一丝生机，不想就此死去。
只是……
感觉像是隔着玻璃看世界。
哪怕再清晰也隔着一层玻璃，并没有真正触摸到世界。
反而是另一股强烈的感情，压过了以上所有的情绪，像光一样穿过玻璃，将她整个人包围住。
“我、感受到了爱。”
林白露如是说。
“爱！”时暨白惊喜道：“我也有所感觉。”
在那些失去师傅的日子里，他就是靠着这份夹杂在众多情绪里的微弱爱意，和对复活师傅的执着支撑下来的。
“很浓烈。”林白露看向时暨白，眼睛半眯，满是打量。
“感觉比大白的爱还浓烈，我都要爱上它了。
反倒是大白你说的那些感觉，我只感受到了一点点。”
“怎么可能只有一点点。”时暨白的语气给出笃定，“哪怕只是靠近，我也能感受到从树上传来的疼痛。那种被天雷劈过的感觉，仿佛能穿过空间，烙印在我的身上。”
这下子轮到林白露诧异了，“明明就很模糊。虽然也心里难受，但还不至于身体也跟着难受吧。”
两人面面相觑。
同时发现了盲点。
林白露又开始怀疑了。
她拍着树干问：“这真的是我？”
她怎么感觉，比起她来，大榕树和大白师兄的关系更亲密呢？
也对，那是人家师傅，不亲近才奇怪。
可是……
“那我算什么？搞错的替身？”
不会这么狗血吧。
“不可能，你的灵魂是我亲自从树中提取出来，在神识里滋养了百年，亲自送入那小女孩体内的，不可能有错。”
时暨白施法，将榕树体内一直滋养着的破碎灵魂残片取了出来。
满布裂痕的黯淡灵魂上，还能看出女子的模样。
和前世、前前世的林白露，皆长得一模一样。
不需要闭上眼睛，林白露都能感受到她和黯淡灵魂之间的羁绊。
“这是我。”林白露这次无比肯定。
时暨白因为被林白露之前否认而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又从大榕树里取出他特意留在这陪伴并保护残魂的化身。
“走吧，我们去给他们做两具身体。”
林白露呼吸着结界都无法完全隔绝的浓郁灵气，不舍得离开，“我们能就在这做吗？”
“自然要在这做。”时暨白理所当然地说：“没有躯壳的保护，我担心残魂到了灵气匮乏的地方，会受到伤害。”
林白露没想到，她家大白师兄居然是如此恋爱脑的角色。
“我们弄个水上小屋？”林白露提议。
时暨白把分身和残魂收入识海中，抱着林白露就往上飞，“树冠上有我以前搭的小木屋，里面还有很多装满天材地宝的储物戒指。”
“哦！”林白露道：“你居然住你师傅头上。”
时暨白，“……”
小白总是能把话题聊死。
等到了树冠上，看到像垃圾一样塞满一整间屋子的储物戒指后，林白露才知道时暨白口中的“多”，到底有多么的“多”。
而这满屋的戒指里，居然全塞满了天材地宝。
“这……”林白露咽了口唾沫，“修仙界的宝物，不会都在这了吧。”
时暨白一点不脸红地点头，“把这些东西留下在修仙界，那我师傅不白屠了。”
林白露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又又又一次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时暨白那个丧心病狂的师傅了。
然而，林白露不知道的是，在灵气海的下方，还有着更多的灵宝、法器和各宗门的修炼功法。
可以说，修仙界的精华全在这了。
八卦系统说倒退几百万年，那可不只是灵气上的倒退，还有法器、秘籍等各方面的倒退。
时暨白在垃圾堆一样的储物戒指里翻了翻，很快就凑够了制作傀儡身躯的材料。
虽然做了大白师兄五百年的师妹，但他的手艺林白露是一点没学到。
前几百年，林白露修炼之余，一直沉迷在做衣服、做点心。
她甚至能为了一身仙气飘飘的衣服，拉着大白师兄不远万里寻找材料。
后一百多年，则在为了成仙闭关。
时暨白给傀儡做身体的时候，林白露就在边上呆坐着，看着窗外几乎能给她当被子超大号榕树叶子发呆。
“好大的树叶，不愧是万年大树。”林白露盯着树叶上的脉络发呆。
看着看着，林白露逐渐闭上了眼睛。
时暨白听到边上发出的均匀呼吸声，摇头轻笑。
十月怀胎。
要让孩子正常地“生”下来，哪怕现在假装怀孕，他们也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
根本不用急着现在就给傀儡做身体。
时暨白之所以现在就做，也是想给小白一点单独思考的时间。
只是时暨白没想到，这人能心大到就这么睡着了。
他无奈地找来被褥铺好，让人睡得舒服。
……
林白露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宁静祥和的世界。
这里一片黑暗，只有前方一个淡绿色的身影发出一点微光。
她朝着那抹绿色的身影奔跑而去，扑入他的怀中。
黑发绿眸的人，身穿绿色法袍，犹如一棵树，笔直的站着。
林白露像个太空人一样，在他四周飘荡，叽叽喳喳地诉说着她的过往和此刻的好奇。
“小白！”男子拉住她的手，轻声唤她。
他的声音很好听，仿佛是大自然在歌唱。
林白露飘到他的身后，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脖子，好奇地询问：“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
“我叫……”男子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他们叫我神树。”
“神树？”林白露飘回他的身前，疑惑地歪着头，“这真的是名字吗？好奇怪。”
“不，不是名字。只是他们那么叫我罢了。”男子认真地说：“我只是一棵树，不需要名字。”
“怎么就不需要了？”林白露不高兴地说：“我们现在是朋友，相互之前就不能像陌生人一样，喂喂喂地叫。得叫名字。
你叫我小白，我总不能回你一个喂吧。”
“那……”男子迟疑了一瞬，突然道：“那小白帮我起一个吧。
你怎么好称呼，怎么起。”
“你可真随便。”林白露撇撇嘴，当即有了决定，“那就叫大白。
我是小白，你大白。
小白的朋友是大白。”
男子微笑着冲她伸出手，“小白，你好，我是大白。”
林白露开心回握，“大白你好，我是小白。”
“小白，你好，我是大白。”
“大白你好，我是小白。”
林白露和男子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似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语句。
突然，林白露道：“小白是我的小名，我的全名叫白露。你要不要也起一个对外自我介绍的大名。”
男子毫不迟疑地说：“烦请白露姑娘给大白起一个大名。”
“这也要我起啊！”白露姑娘双手捂着小脸，笑得无比羞涩。
不过她的嘴却没停下，“大白，白。时暨白怎么样？”
……
林白露睁开眼睛，梦境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绿眸绿衣男子，仿佛笼罩在神秘的光晕中，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过他的模样。
但那个名字……
时暨白！
难道是大白师兄？
可是看那场景，也不像是师傅给徒弟起名字啊！
而且那男子周身那沉稳平和的气度，也和大白师兄不像！
——我只是一棵树，我不需要名字！
——我们现在是朋友，相互之前就不能像陌生人一样，喂喂喂地叫。得叫名字。
树！
朋友？
林白露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醒了？”时暨白一个白玉碗来到床边坐下，“喝了它。”
“什么？”林白露只是看了一眼，就吓得赶紧躺好，“怎么突然让我喝药？我没病。
就算要假装怀孕，也没必要喝安胎药。”
“你睡了一天一夜，灵魂一直不稳，想挣脱现在的身躯。”时暨白用汤匙舀了一勺喂到林白露嘴边，“这是稳定灵魂的药，十分难得，一滴都不能洒。”
林白露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回到了千须谷里，他们一直居住的小屋二楼的房间。
“我做了一个梦。”林白露把梦到的画面一五一十地告诉时暨白。
时暨白放下把还装满药的碗放下，目光紧紧盯着林白露，“我很确定，我是从一棵小树苗长起来的。”
林白露开心心虚，“那也是一棵树。”
时暨白抓着不放，“我师傅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化形拜师的时候，我师傅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给我起名时暨白。
绝对没有什么大白、小白。”
林白露更心虚了，“那你得问你师傅去，你师妹我那时候还没入门呢，哪知道那么多。”
“你不会跟我玩替身吧！”时暨白变得咄咄逼人。
之前同样担心某人玩替身的林白露，“……”
她一把抓住时暨白的手，诚恳地说：“我现在又有点相信你是我徒弟了。
看我们脑洞多像啊！”
“不行。”时暨白松开林白露的手，盯着林白露，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就去把那八卦系统放出来好好问问，如果你敢和我玩替身文学，我非弄死你不可。”
大佬说完，转身就走。
“哎哟，我头好痛，感觉灵魂要飘出来了。”林白露赶紧装病，同时还不忘用力拽住时暨白，不让他走。
为了不伤害到大白师兄这个恋爱脑兼师傅控，也不伤害到她这个恋爱脑兼师兄控，林白露觉得，还是她先找八卦系统问清楚为好。
时暨白没想到，他那好师傅还瞒着他有个“大白”。
他现在恨不得撂挑子不干了。
可那也只是想想，看到她可怜巴巴装病的小模样，还是只能妥协地坐下来，给她揉揉假疼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