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糯清醒过来,看着谢昀和老天师,一脸懵逼。
老天师看着她,道:“鲛人附在你的身上,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进监天司里。”
谢昀也走过来,开口:“姑……”
娘字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师傅爆锤了一脑袋,“姑娘你个头啊姑娘,这位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私下叫我姑奶奶都没叫过我姑娘。”
暴露了,师傅啥时候知道他讲小话的内容?
谢昀面表如常,但已汗流浃背了,正瑟瑟发抖时,便听见苏糯用混杂着三分疑惑,四分惊讶,七分不可思议地呐喊道:“樊瑾?!”
老天师:“好久不见啊,苏糯。”
谢昀好奇的探头,师傅与她居然认识?
苏糯竟也不关心自己快要被带到皇宫一事:“好哇,当初明明是一起叛逆的好姐妹,转眼你居然就被收编了,哈,还成了老天师,老!天师啊!你一个紫鼠精到底在监天司混了多久啊?”
还故作夸张地抹了抹不存在的小眼泪:“不像我,只能经营一个小饭店。”
樊瑾回怼:“好酸啊,什么紫鼠精,人家是貂好吗?物种都记不清还称什么好姐妹。而且不是你自己要摆烂烂的吗?”樊瑾望了饭店一眼,拿起胳膊怼了怼苏糯:“你这饭店开得不错啊,我还没来过呢,到这干饭熟人打折吗?”
苏糯咬牙点头:“打的姐妹,打折的。”
樊瑾眼前一亮:“真的吗?打几折?”
苏糯挥拳:“我给你腿打折。”
樊瑾一跳,“嘿,打不着。”
谢昀望着闹成一团的二人,长叹了一口气,事情算不算结束了呢,他应该可以睡觉了吧。这样想着,谢昀刚闭上眼,背上就被猛的一锤,师傅和苏糯的两张脸贴在了他的面前。
“这小伙你徒弟?他熬了一夜,现在应该困的很,要睡觉了吧。”
苏姑娘,哦不,苏奶奶是个好人。
刚刚锤了她一拳的师傅摇了摇手指,在谢昀耳边恶魔低语道:“年轻人,你这个年纪怎么睡的着的呀,快清醒清醒,我们还要把这位送到皇宫,把那鲛人赶出,再借此为线索找到鲛珠呢。”
真要命啊!
于是,谢昀迈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虚浮步伐,与老天师一起,护送苏糯前往监天司。
来到监天司的大门前,苏糯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之前散落的青丝已经被她重新用白玉簪子挽好,羊角和獠牙也已经收了起来,俨然是一副遵纪守法老实人的模样。
监天司的大门高大威严,由巨大的青石砌成,表面布满了雕刻的符咒,旁还矗立着两尊石像,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大门正上方悬着块巨大的匾额,“监天司”三个大字刚劲有力。
大门之后便是条长长的廊道,苏糯只管在两人的带领下往前走,直到来带了位于监天司最深处的一间石室。
樊瑾道:“进去吧。”。
“你们不一起?”苏糯反问。
“不需要,这间石室可以自己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苏糯没再多问,刚踏入这间石室,便觉周身被一股无形力量束缚,竖瞳鲛目竟不受控制地闪烁起来。
圆形的石室内刻满了符咒和阵法,角落处摆放的青铜香炉散发出阵阵清香,似乎具有安神定心的作用。香炉旁是尊石像,刻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手持拂尘,身披道袍,无目无耳,脸上挂着微笑,本该给人一种亲切安心的感觉。
但苏糯久盯着着尊石像,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最终还是移开了眼。
石门自苏糯身后关闭,光线陡然暗淡下来,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又浑厚,仿佛能穿透魂灵,室中开始出现点点星光,是雕刻的符咒和阵法在闪烁。
苏糯闭上了眼,她能感受到体内的变化,身体似乎在被拉扯着,谈不上舒服,甚至有些难受,体内的残魂似乎挣扎的厉害,依稀间还有鲛人刺耳的嘶吼传来,扰人心烦,她只得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尽量减轻心中不悦的情绪。
光芒与人声都越来越强烈,苏糯微微睁开眼,便看见微微发着淡蓝色光的鲛人躯壳从她体内被牵引而出,爪子在地上刮擦出长长的刮痕,黏腻的胶体抹在地上,也许是撕碎的鲛人血肉。
苏糯再往自己身上一看,血肉粘黏拉扯,连接着鲛人残碎的躯干,好一副颇具视觉冲击的画面。
苏糯:……
死眼快闭啊!
金光与人声逐渐减弱,石门自她背后打开,自然的日光照进来,接着便是脚步声,樊瑾的声音传来:“嗯,看样子已经正常了。”
苏糯睁开已是淡金色的瞳孔,看见鲛人正在地上不断地抽搐,还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嘴角不断淌出黑色的黏腻液体,她的鱼尾已经断了,此刻是鲜血淋漓,白骨暴露,看着触目惊心。
但与常人不同的是,在鲛人断裂鱼尾处的血肉却开始蠕动,夹杂着白色的骨片,逐渐融合在一起,似乎想要拼凑出一个新的肢体,腥臭的气味让人反胃,可怖,但又可怜。
她微微皱眉,移开了眼,不想再去看这幅场景,只在余光中看见樊瑾挥了挥手,让人把鲛人带下去了。
尖锐的指甲嵌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刮痕与血痕拖了长长一条,嘶鸣声逐渐由内到外,逐渐听不见了。
几人退出了石室,谢昀迈着虚浮的步伐,一摇一晃的去睡大觉了,现在已经没有苏糯的事,她可以回去继续开自己的小店了。
但樊瑾看了旁边的人一眼,苏糯还定定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樊瑾用胳膊怼了怼她:“你是在发呆还是被吓傻了,不走吗?鲛人已经除去,现在也没你的事了。”
苏糯被她推的一晃,转过头报复了回去,两人互咬了会儿,苏糯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樊瑾:?
樊瑾:“你要干什么?”
苏糯支支吾吾,嘿嘿一笑不回答。
樊瑾不解,樊瑾尝试理解,樊瑾震惊:“不会要在这里蹭饭吧,你的小店生意已经冷清到如此地步了吗?”
“我去你的!”苏糯弹起,靠近,抬起一只胳膊架在了樊瑾的肩膀上,悄咪咪的在她耳边道:“我就想打听一下,那个鲛人是什么品种的鱼啊?我能见见她吗?”
樊瑾大惊失色:“你要干啥?!”
苏糯舔了舔嘴,嬉皮笑脸的道:“皇宫不是说鲛珠失窃了吗?那就是说他们要找回的东西是鲛珠不是鲛人,没有人关心鲛人的下场,我可以物尽其用啊。”
樊瑾扶额叹道:“就算这样,鲛人也应该依法看守,不是你想见就能见,也不是我同意让你见你就能见的,这需要上级的……”
“同意?”
“对对对。”
“已经同意了。”
“好好好。”樊瑾点头,点到一半卡了壳,“不是,你说啥,啊?”
苏糯将手腕递过来,指着上面的血契道:“昨晚发出去的,刚刚才回,说要是味道不错能让我进御厨,说不定到时候我可能还得给你们做饭呢。”
樊瑾大为震撼:“昨晚?你是早有预谋?不会是故意让鲛人附身的吧……”
她喃喃道:“我就记得你之前没这么菜的,奶奶辈的老妖让一个小女孩给坑了?而且使鞭子也不是你惯常的手段,正常来说,要是谢昀那小子遇上你,被打成肉饼才是正常的。”
真是谢谢这位昔日的挚友对自己徒弟毫不留情的批评,对昔日自己实力的夸赞和对她现在水平的嫌弃。
“嫌我弱就直说好吗,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摆了这么多年实力有所下降不是跟正常吗?”苏糯挥了挥手,“既然你也不知道鱼的品种,我就只能亲自去见见鱼啦,不必送,我知道路的,以前又不是没被关过。”
樊瑾像吃了大蒜般地呕了一口:“谁要送你,自作多情。”
一路走到关押着鲛人的囚室,苏糯推开门,一阵刺耳的“吱呀”声发出,里面很黑,只有一丝光线从小小的、装着铁栅栏的窗户透进来。冰冷石板铺成地面,苏糯踏进去,甚至能感受到寒意顺着她的脚底往身上攀升。
自门从后面关上后,苏糯便立马甩了甩手,腕上的金色血契黯淡下来,她小声嘀咕道:“我就随口一说,还真想着吃上了,鲛珠不够还要鲛人吗,真要能进御厨,看我不毒死你。”
里面实在太黑,苏糯从外面进来,对光线还不太适应,只能眯起眼睛往里瞧,终于看见了那个趴在地上的身影。
小鲛人的尾鳍烂得能看见白骨。
苏糯皱了皱眉,明明之前看见她时尾巴还是好的,只缺了个眼睛而已,照这速度东一块西一块的缺,恐怕明天鲛就没了。
苏糯蹲下来,鲛人只是望了她一眼,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多余的声音。
“嘿,又见面了。”苏糯摸了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鲛人努力撑起了一个头,仿佛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狠道:“不会……把鲛珠……给你的。”
还呲了个牙。
苏糯没在意,手动把她的嘴闭上:“不给就不给嘛,我又不要,哎,我问问,你是淡水鱼咸水鱼啊?你还记得我昨天下锅的那条银鳞鱼吗?它的鳞片我还存着点呢,你要不瞧瞧,不会是你老乡吧?”
鲛人依旧狠道:“不会……把鲛珠……给你的。”
苏糯:……
这孩子是傻了嘛?
“都说了不要你的鲛珠,唉,你尾巴怎么样了啊?”苏糯嘿嘿一笑,不知何时将指尖压在了鲛人尾骨断裂处,黏腻的血液从指缝溢出。
“都说鲛人恢复力惊人,我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不需其他,这血肉便可自己修补,不过要是骨头断了,好像……”
鲛人防备地看着苏糯,总算说出了与之前不一样的话:“你想干什么?”
但这次苏糯没有接她的话了,只是迅速起身,鲛人下意识挣扎,却只感到一阵巨大威压,竟是动弹不得,是她小瞧了面前这看似不起眼的女人,明明之前的附身如此顺利,为何现在又会这般?许是之前消耗太大,现□□力不支了?
可是,可是,她想不明白……
为何她会感到如此害怕?
仿佛是天然的,从骨子里发生的恐惧一般……
少女身上的鳞片炸开,却被苏糯压制住,而后听见了她显得温柔至极的声音:"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但相信我,这会是一条完美的尾巴……"
苏糯将头上的白玉簪子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