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高莉故作夸张地咂嘴：“啧啧啧，还装！谁还看不出来，柯栩然有多喜欢你、对你有多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了？
这话无疑在苏柠心中又泛起一道涟漪，但她也碍于面子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真没觉得他喜欢我。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羞辱我啦。”苏柠自卑地垂下头，轻轻反驳道。
还没到五分钟，八班的教官就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停止了八卦，继续迅速整齐地站成一排、开始练教官刚教给他们的几个军姿。
而费尽全力在跑道上跑到第九圈的柯栩然忽然面对着苏柠站着的方向、倒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喊痛，眼神里带着不服输的狠劲。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缓缓流下，他的喉结随着他呼吸急促不停地滚动、整张象牙白的脸在烈日下被照射成嵌满宝石的大理石雕塑。
苏柠看呆了。
只有她才能感知到，柯栩然的眼神里还有不为人所察觉的脆弱哀求。
他是……在向我求救吗？
我一个被全世界所抛弃的人，真的有这种资格救他吗？
“报告教官！柯栩然好像脚崴了，快让苏柠同学扶他去校医室吧，只有她扶，柯栩然才起得来！”有两个男同学半开玩笑地和教官请求，惹得其他同学都拼命憋笑。
教官用着奇怪的眼神看向苏柠：“苏同学，你陪柯同学去趟校医室吧。送完他后，就赶紧回来站队！别给我跑了。”
“是，教官。”在其他人一脸磕到了的姨母笑攻击下，苏柠竟爽快地答应了。
她明明可以回绝的，但她还是身不由己地站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想帮他。
在扶起柯栩然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直直地盯着她不放、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宿命：
“你、可以教我化学吗？”他的臂膀兜住她的脖颈，两个人近得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为什么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理科好、文科很差？”她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开口。
“因为班主任昨天下午找过我，告诉过我你整体的学习情况，让我好好照顾你。”他的眼神开始躲闪，苏柠敏感地察觉出他在撒谎。
“陈路真有这么好心吗？难道是我的爸妈告诉她的？”她暗自犯嘀咕，但也不敢戳穿柯栩然想要靠近她的那点小心思。
“可以教你，但你不能告诉班里的人。我怕又被他们误会我和你是男女朋友。我不想谈恋爱。”
走到校医室，她将他慢慢挪到病床上，如释重负般地擦了额头的汗，僵硬地对着他笑了笑，就要走。
此时的她也并没有想过和这么帅、又这么阳光的男生做朋友。她只觉得她不配。
“嗯，谢谢你，你要相信自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柯栩然对着她的背影急着追问，“下周开始，放学后在南楼图书馆二楼见？”
“可以的。”她紧皱眉头、心情复杂，但开心比不开心占更多比重。
“你难道不好奇，他们口中所说的、我的秘密吗？”趁校医还在门外打电话，柯栩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继续问她。
“我为什么要好奇？” 她嘴角翘起一丝连她也没察觉到的微笑，光速跑回了八班的队伍。
“你相信命运吗？”柯栩然在她背后喊着这一句，但她已然跑远。
很多年后，苏柠一直重复着这个问题。
如果当年她能预知未来，一定会说出她心里的终极答案。
苏柠本来想问谢高莉知不知道关于柯栩然的秘密是什么，但每次她都会被教官点名出来组织纪律，因此完全没时间问。
第一天的军训，在以无比痛苦的连站6个多小时的军姿和喊口号落幕了。八班有两三个女生中暑了，也被送进了校医室治疗。
苏柠也腰酸背痛地直接坐在操场旁的观众席第一排，揉着脖子。“剩下六天我该怎么过啊？呜呜！要是邱越和方盼盼在这里，就好了！她们一定会帮我吵过那些造谣我和柯栩然的人！”
人群渐渐在操场上散去，而谢高莉热情地跑到她跟前，拽着她起来：
“快六点了，一起去食堂充饭卡、打饭吧？”
“啊？我不饿呢。放过我吧，小祖宗。”她无力地回绝，余光却瞟见柯栩然和昨天在走廊上碰到的高三10班的男生勾肩搭背，两个人在原地作出投篮的动作。但实际上都是在对着她们的方向。
“你认识那个高三的学长吗？他好像在看你耶。”敏锐的苏柠轻声说道，还戳了戳谢高莉的腰，要她回头看看。
“嗯？哪个学长？”谢高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生还对她露齿笑、挥了挥手，瞬间就被愠怒的柯栩然揪住耳朵牵走了。
不得不说，这两个大男生笑起来都很好看，很阳光，散发着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让苏柠沉溺其中。
“啊，认识。他叫王腾肆，是10班的音乐特长生，吉他弹得可好了。”谢高莉淡然地回答，眼神有些扭捏，“我认识这里不少人呢！跟我走，肯定没人敢欺负你！”
“哈哈哈，你真好！我觉得大家都对我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我其实一直想问，柯栩然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大家对他态度这么微妙？好像，都爱躲着他。”
“这个我倒是真的在一个从四中初中部升上来的‘老人’听过，不过我不确定其可信度，所以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总是爱笑的谢高莉变得严肃起来，警告她。
“OK，我的嘴上了密码锁，你说就好了。”
“简单来说，两年前，柯栩然的爸爸在把我们学校的前任校长孙郝良给举报了，说他贪赃之类的。害得我们四中上了丰市的头条新闻，对我们学校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比如招生率下降等。
结果，孙郝良被逼得辞职了，换上了现在的这个女校长。
但听说孙郝良是无辜的，所以柯栩然也倒霉地因为他爸，被全校的人私底下唾骂、孤立，没几个人敢接近他。到现在也是这样。
而孙郝良的外甥就在这个高中部上学，所以舅舅的事情也给他造成困扰，因此还和柯栩然闹过矛盾。”
“所以今天和他吵架的这个男生就是前校长的外甥？”苏柠听得很专注，还总结她的话。
“对。”谢高莉看她脸色恢复了一些，就拽着她往食堂跑：“快排队！食堂只允许刷饭卡、不收现金！咱们今天一定要抢到饭！”
两个人越过操场、跑在第二教学楼左侧的林荫道上，苏柠被谢高莉的关心治愈了那么几分钟。
在阳光照映下奔跑的她们，衬出了青春的美好。
当时的苏柠在想，既然自己已经迈出了救他的第一步，就不能放弃，一定会帮下去，直到毕业。
她一定会帮柯栩然走出阴影，重新点亮他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