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罗苏一手拖着为本周保驾护航，装满吃穿用度的行李箱，一手从副驾驶上拿还热乎的糖炒板栗。
「板栗可是我的小宝贝，要揣在兜里，凉了就不好剥壳了」“妈妈拜拜，周六记得晚点来，早点来还会堵车，拜拜啦～”揣好板栗的她轻关车门，冲车窗里的人挥手。
郑女士看着欢欣雀跃的女儿，担心某人适应不了高强度高中作息的焦虑瞬间烟消云散，“继续加油，快去教室吧，拜拜。”郑女士哼着小曲儿驶离了新礼一中。
行李箱放在南门的树下。
「天气预报可说了，不会下雨，相信你」
“我想和他一组，求你了班长～”
“带我一个！是不是好兄弟！”
“班长，你看我数学很好，是不是可以换一个组？”
“我们安排的时候是总分优先的，你看你换了之后两个组分差就拉大了，这纯属乱来！”
“我不想和她换。”
“可是我这组都没有熟人！全是男生……”
“你们先不要吵，我们尽量顾及每位同学的感受……”
「好一个热火朝天，这么看来周末商量好的那组估计多少带点儿问题，跟谁一组都没关系，毕竟，大家都不太熟……」罗苏默默进教室，回座位，交作业，一气呵成。
一摸兜里的板栗「还好还好，是热的，耶斯！」在桌上铺上纸，沿缝掰开，一口两个，一口两个……一个人吃得也挺热闹。
教室里人多，还开了空调，有点小热，随即把校服外套脱了，搭在腿上，斜靠在椅子上继续胡吃海塞……
「穿的米白色针织羊毛衣好适合她」
「她喜欢板栗」
「现在要不要，跟她说座位的安排情况，她应该愿意和我做同桌吧」
斜右后方的许瑞年右手微撑着脸，假装在看教室左侧的挂钟，指针转过一轮又一轮。
定了定神，瘦削的手腕发力一撑，起身走向她。
“罗苏，其他组员先把座位选好了，昨天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忘记跟你说了，不好意思啊……”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有些热意的耳垂。
「她不会觉得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因此讨厌我吧」
面前的少年习惯性压低了腰，脑袋凑近了些，怕她听不清。
罗苏嘴里的栗子肉有些糊嗓子，还没来得及完全吞下去……
“昨天晚上想起来后，发了条信息给你，一看太晚了，所以我就撤回了，实在抱歉。”一贯清朗的声音听起来，倒有些委屈巴巴……
还没来得及让右耳朵进的话过过大脑，恢复正常功能的嘴闲不住了。
“没事没事，你毕竟是组长嘛，跟那么多人沟通难免有纰漏，理解的，没关系，不用道歉，我坐哪里都可以的。”她最受不了别人拉低姿态跟她讲话了，莫名有负罪感和难以言喻的尴尬。
摆摆手，有些尴尬地扯出笑容，目光恰好和波澜不惊的鞠清逸对上，只一个眨眼的时间长度，默契地移开，他才到教室「这两人又聊上了。」
许瑞年兴许还想补充些什么，刚动了动嘴唇……
『啪！』书本撞击木头的声音。
“几点了，还静不下来，班长现在组织换位置，动作快点，课代表去办公室数卷子，晚自习和往常一样做套卷子。”方理闪现讲台，波澜不惊地说着熟悉的台词。
罗苏平静地看着他，打破片刻的沉默，“所以我坐哪里？组长？”
他头次觉得难为情，“嗯，最后剩了两个中间的位置。”
手指快速在两人中间点了两下，“我们是同桌。”垂落的左手捏紧了蓝色校服的拉链头，柔和夹杂羞怯的目光投向对面女孩
“好的。”女孩笑脸盈盈，弯弯的月牙接住了疑虑，“同桌，你先去收拾你的东西吧。”「还好不是完全不认识的男生，他成绩好好，我的理科似乎有救了，苍天有眼！」
看着她的笑眼，许瑞年有些恍惚，「她竟然没有犹豫」，不自觉跟着微笑，“嗯嗯。”脚步轻快地回座，有条不紊地收拾桌肚里的书。
「没出息，太没出息了，笑的不值钱那样儿」鞠清逸看了两眼就猜到了故事走向「双向奔赴的爱情」默默慨叹，百无聊赖地看了眼窗外依旧绿盈盈的松树，回味起了昨晚的梦。
「她，是谁啊……算了，又没看清脸，一个梦而已」
一群人风卷残云后，就此坐定。
许瑞年微微垂下头，柔软的碎发末端稍稍掩住了铅灰色的眼睛，悄悄呼了口气。
「心跳有点快」
罗苏往四周看了看，大概确定了舍友们的位置「还挺近的，放心了」，而后开心地从书包里掏出错题本和新到的，无纺布猫猫贴纸，让数学错题长得更和善一点……
方理拿着张A4成绩单下来，边走边头脑风暴，毕竟几十年老教师～
面前的物理试卷一黑，“鞠清逸，你这个语文成绩……才高一，上不了三位数啊？我怕是不敢相信哦。”方理随机揪出幸运儿。
「老方，你还可以再大声一点吗？我的面子不是面子？」
他仰头，微笑，点头「我还能说什么？！我也不想啊」默不作声ing ……
方理转身瞄了眼周围的组员，「嗯？许瑞年这小子在脸红什么」，随即狐疑地看了眼他右边旁若无人，贴贴纸正起劲的罗苏。
「罗苏这几次语文都是第一，就是数学物理太看不过去了，在理科班总分还是吃亏」
「许瑞年倒是各科都挺靠前的，照这个势头学下去几乎不会让人操心」
「只是心思要放在学习上面，我教这么多年书，什么事情没见过」
（要是这三人知道方理在十几秒内想了多少，得是什么表情）
“你们两个下晚自习以后把位置换了。”方理左右手同时拍了拍两男生的桌子，留下砸懵三个人的话，手臂环抱着，潇洒离去，解决下一个座位问题。
罗苏没看懂这波操作，很自然地用笔尾戳了戳同桌，凑近了，小声地“为啥啊，我跟他不熟啊，会不会很尴尬啊，他什么性格？救救我……”
素日里岁月静好的表情直接换成了焦头烂额，「我之前还无视别人，现在好了，成同桌了，方，理，你让我怎么做人？！」
隔壁许瑞年，在女孩戳他之后才缓过神，没有细想，回应道“你先别急，我这节下课之后去跟方老师沟通一下。”
他看着旁侧皱起眉头，轻咬下嘴唇的她，心底泛起柔软，坚定了他去办公室的想法。「怎么和老方说呢？」
这头的导火索合上物理练习册，冷眼看着那边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人，「她怎么还皱眉，跟委屈了她一样」，鞠清逸探身去拍了拍隔个过道的许瑞年，“你要换吗？”。
“我打算跟老方聊一聊，有点莫名其妙的。”许瑞年脸色有点难看，一向得体的表情有了裂痕。
「他不想换，正常，但是找方理等于找骂，一个犟种遇到另一个犟种」鞠清逸只默默点了点头。
罗苏把头偏过来，两人再次对视，又默契无视，鞠清逸撇了撇嘴「真行」
捱到下课，许瑞年看着讲台上的方理放下二郎腿，拿着手机优雅的出了教室门，立马跟了过去。
“鞠清逸。”温软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鞠清逸握住订正化学试卷的红笔，指节分明，侧首注视耳朵有些发红的她。
“怎么了？”语气懒散，爱搭不理的。
“就是上次在校门口很不礼貌，直接就走了，后来遇到你也没敢打招呼，因为那次我没戴眼镜，现在不是在一个组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跟你道个歉，不是故意无视你的，真的。”
罗苏直视着鞠清逸，少女眼眸清清亮亮的，显得格外真诚。
一口气说完预备好的，用来破冰的台词，红晕慢慢爬上了她的脸颊「哪个正常人没事这么正经地道歉啊，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自作多情啊，我只是在为良好的同桌关系夯实基础」
本想看下对面那位听完后的表情，太尴尬了，所以她选择不看，直接随机显示习惯性笑容，然后出教室吹风去了「太傻了吧！我今天不会原谅我自己！」
鞠清逸淡定地看完了这场独角戏，眼神锁定在那落荒而逃的女演员身上「道歉的时间点虽然虚伪了点，表情和语气还是到位了」
「有点可爱」
他摸了摸鼻尖，偏头看了看阳台外的松树，眉眼微翘，白皙的脖颈漫上不易察觉的绯红。「就是不知道某人申诉成功了吗」
“我刚刚已经说了，鞠清逸的语文很差劲，罗苏的语文很好，他们两个可以互补短板。”方理翘起二郎腿，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如炬，“你有什么不能换的理由吗？”
“她跟我熟一点，而且我也能帮她补短板，而且我是组长，我希望我的组员不会因为位置关系影响心情。”许瑞年面不改色，一副大公无私，问心无愧的模样。
空气突然安静，
“那你怎么没想着帮鞠清逸补语文呢？你们还是一个宿舍的……”一脸了然的方理看着愣住说不出话的男孩，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
「万一他没有那种想法，我一说，结果……有了，谁的锅」
“罗苏平时挺乖巧上进的，有不会的也经常来办公室请教老师，鞠清逸话虽然不多，脑子还挺灵光，理科成绩也靠前。”
畅游在自己想法中的老方，压根儿没注意到许瑞年‘黑云翻墨未遮山’的脸。“我相信他们肯定能好好相处，一起进步，你们组的排名也会向前进的！”好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讲！
“快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老师再见。”许瑞年一头黑线，扭头就走。
「和我年轻时一样帅」方理看了看远去的高挑背影，又凑近黑屏的电脑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脸……
不多时，他合上电脑，躺在皮椅上望着天花板上些许刺眼的节能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怎么说？”趴着的罗苏直起身，期待地看着落座的同桌。鞠清逸抬了下头，没有什么表情，「看来失败了」
许瑞年温声应道，“老师说，希望你帮鞠清逸补习一下语文，所以还是要换座位。”
“没事没事，也挺好的，老师的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罗苏刻意放大了音量。
「懂了吧，我没有排斥，应该听得见吧」
鞠清逸埋头闷不作声「什么叫“也”」
「回宿舍还是少说话，兄弟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许瑞年你帮我搬东西吧，我今天晚上想吃夜宵。”鞠清逸轻咳一声，手不自然地扯了扯灰色卫衣的帽子。
「我这是为你创造机会，莫辜负」
“好吧，那你去吧，我帮你，记得给我带份糖醋土豆，谢了。”「他知道了？那我放心了，以后的助攻还得是他」
和煦的微笑让罗苏有些挪不开眼「还挺帅的，这组长」
鞠清逸看着女孩的目光所向，莫名有些不耐烦，只淡淡的以一声“嗯”作结「我在做什么」
“终于搬完了，高中课本真多。”她拧开杯子，试探性地抿了口已经接了一节课的水「好烫！」，装作无事发生，放下杯子。
许瑞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你平时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同桌，他人性格挺好的，就是平时太闷了。”「还能说点什么」
男孩对自己嘱托后事般的行为有点鄙夷，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实在不会的，尽管问我，我肯定知无不言。”
罗苏被他这副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你真的是个很好的组长，很开心和你一组，虽然不能做同桌了，但是离得还是挺近的，平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或者配合的，尽管说。”「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结义了」
“我舍友还在那里等我，我先走啦，拜拜”她指了指前门驻足多时的张加加，忙不迭地卷起作业走人，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楼道拐角。
＜男生寝室＞
“回来了？你的土豆我放桌上了，趁热吃。”鞠清逸从洗脸台漱完口朝他走过来。
许瑞年左手端起土豆，右手在塑料袋里翻找了下。
“竹签呢？我是什么很可恶的野人吗？手抓土豆？”
鞠清逸凑近了确认之后，有些汗颜，“我买的匆忙，忘了忘了，下次一定。”拍了拍许瑞年的肩膀开朗一笑。
“儿子们在偷偷分享什么呢，还背对着我！”冷世安幽怨地用手臂锁住两人的脖子。
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许瑞年直接把土豆塞给这位活爹，推着鞠清逸出了寝室“我们去拿竹签，用手抓也记得留点儿……”余音绕梁
「你们竟然孤立你们唯一的爹！」冷世安干着手就开吃……「剩下一点给你们，我就不姓冷」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操场尽头的篮球场后坐在地上。
夜色清凉如水，星星很淡很稀，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已经人去楼空了，高三楼还灯火可亲，每天都是一样的过，每夜的风景不过复制粘贴，是没什么波澜的生活。
“你想说什么？”鞠清逸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拇指和中指一闭一弹，裤子上粘的假草就掉在其他看不见的地方。
许瑞年声音不大，“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清明的双眼里全是懵懂的情愫，在化不开的夜色里，却也显得干净无尘。
鞠清逸停下手上的动作，也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用手习惯性摸了摸有些凉意的鼻尖。
“现在是你同桌。”像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期待每天能见到她……跟她说话的时候，我会很紧张，偶尔还会语无伦次。”
“她物理课被抽到台上讲题，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样子，很可爱。”
“语文早读，她在下面偷吃黑米粥，那副贼头贼脑的小模样我也很喜欢。”
见旁边人不作声，许瑞年撑着地，顺势把方向换到了鞠清逸的对面。
“所以你可以帮我追她吗”
“因势乘便嘛，虽然你话少，但为人仗义，而且是我最好的兄弟，这件事我也只跟你说过……”许瑞年双手合十，“帮一下，帮一下。”
看着平日里正经到不行的人，现在对着自己撒娇，反差给人冲击有点强烈，鞠清逸想把这个人一脚踹开「喜欢别人女孩儿是正常的，恶心人就不对了」
“我帮，我帮……”鞠清逸随口应下来，也没有任何，瓜田里的猹吃到新鲜瓜的兴奋劲「早就看出来了，演不出来啊」
鞠清逸看了眼表，“寝室门快关了，走了吧。”随即起身拍了拍裤子上一堆静电力作用下的草，一手把许瑞年拉了起来。
两人迈开长腿一路狂奔回去，生怕明天被方理哥抓去操场操练一上午。
夜色更深，余温尽褪，没有人醒着，梦里是对相信和期待的编织。
‘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从前的人们也是如此相信的，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要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