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值当午,烈日当头,蝉鸣鼎沸,吵的人心烦意乱。

    方若芸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躺在大树下的躺椅上纳凉,手边是切成牙状的赤红西瓜,脚侧是冒着寒气的冰鉴。

    因着天太热,方若芸今日着的一条湛青色薄罗百迭裙已经被她有意无意地撩到脚踝上方。

    “小祖宗,虽是在内宅,多少顾及着体面。如今已经是议亲的年纪了,再这般不成体统恐怕耽误了大事。”侍女清娘才在屋塌上假寐片刻,出来就看着方若芸烂泥般地瘫在躺椅上,举止十分不雅,忙上来提醒她,还伸手替方若芸掩了掩露出的脚踝。

    方若芸打了个哈欠,随后翻个身,将本就挂在脚尖摇摇欲坠的绣鞋踢了下去,启口道:“清娘,这是在自家院里,拘礼什么。况且,若是嫁了人便得日日拘着,倒不如不嫁的好。”

    “小姐又说胡话,女人哪有不嫁人的,小姐上次落水后愈发没道理了。”清娘绕到方若芸正面的方向,虽然嘴上在嗔怪,手上却在不停地给方若芸扇风。

    方若芸目光落在清娘手上的团扇上,又看看晕成一团白光的日头,蹙着眉头收回目光,“跟你说多少次了清娘,以后不必时刻伺候我,我有手有脚,若有实在一个人做不来的自然会叫你帮忙。如今正热的天快去睡会午觉,这样下午才有精神。”

    “诺?”方若芸将一牙西瓜递到清娘眼跟前。

    清娘站在白的刺眼的阳光下,才一会儿功夫头上就出现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她从十岁就在府上干活,方家已经算是待下十分好的人家,但从未有人叫她不必伺候,还要好好休息。

    清娘觉得眼前的方若芸有些陌生。

    从前,方若芸也是五体不勤,不食五谷的模样,事事都要让清娘代劳,在方若芸的院里伺候远比不上在二小姐院里轻松。

    照顾方若芸是最为辛苦的,但这么多年过来她已经习惯,不想方若芸落水之后再醒来突然变得勤快起来,活都抢着干,她莫名轻快不少。

    她本想说自己不用歇,但方若芸手上那牙汁水充足的西瓜实在太诱人,她没抵抗住伸手接下来,送到自己唇边,咬下一口甜滋滋的很是解渴。

    方若芸伸手将清娘拉进阴凉下。

    “上次我落水的事情,父亲是怎么说的?”方若芸又拿了一牙西瓜,一边吃瓜,一边问道。

    清娘吐出瓜子,正了正脸色,细声回道:“老爷说都是女儿家玩闹,二小姐玩过了头酿成大错,已经罚她在屋子里禁足了。这事不好处罚太过,以免传出去外边说方家姐妹不和,家风不正,耽误了两个女儿家的婚事。”

    方若芸翻了个白眼,什么玩过了头,明明就是方若寒故意将她推入水中,这事是在文里实打实写出来的。

    方若芸所在的世界并不是她生活的时代,而是一本以宅斗为主线的言情小说,方若芸是文中的女主,在经历各种姐妹相争,闺蜜背叛,渣男背弃的情节后,终于混成宅斗冠军,嫁了个好人家过上了管家、贤惠、生儿子的“好日子”......

    知道全文剧情的方若芸自然可以靠未卜先知直接过上“好日子”,但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方若芸不想过这种日子,她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当前女子不想被父母之命胁迫嫁人,只要两个办法,一个是身为女子却拥有权势,可以有说不的权利,这个办法在当今这个靠男人获得地位的时代,能做到的寥寥无几。而另一个办法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从此青灯古佛,但也算是一种反抗。

    方若芸想了个办法,便是上山做尼姑,然后伺机以一出假死计脱身,而后扮成男人行走世间。这个办法要实现并不难,她打听好了,只需要有足够的银子,便可在黑市买一个合适的籍贯。

    索性她刚穿越过来,跟方家并没有任何感情,她只是不想在这淌这滩泥水。

    方若芸想定了这件事,然后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在傍晚去找了方老爷。

    方老爷已经四十有余,如今才是五品官,好不容易熬到上司卸任,如今极有可能升任,所以方老爷近日琢磨着升迁之事,每日都自己待在书房中,方若芸对小厮说了好几次是要事,才被方老爷请进来。

    方若芸知道方老爷没耐心听她旁敲侧击,便直接跪下来,仰头看着这位在书中十分威严刚正的父亲:“父亲,女儿此来是有一件事想讲与父亲。”

    “女儿自从落水,经历了一次生死相关之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其实人活着本就多磨难,一切妄想终会随着一捧黄土烟消云散。所以女儿想入观为尼,一来修身养性,二来为方家祈福,为死去的母亲祈福。”

    方若芸自认为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方老爷定会动容,何况官眷入庙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要真有修佛的造化还是一桩好事。

    谁想,方老爷只是蹙了蹙眉头,便拒绝道:“入庙为尼?亏你想得出来。真有这个天分和机缘,小时候便已经被佛家挑走了,哪用等到现在。为父养你这么大,眼看你就要成家,这时候要出家,我不答应!”

    方若芸知道这件事情做人父母的接受起来太难,所以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然而就在这时,方若寒突然到来。

    她身边的侍女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正放着一碗红豆薏米粥。

    “女儿听说父亲连日在书房中看书,连晚饭都不吃,甚是操心劳累,所以叫人煮了一碗清心明目的红豆薏米粥,父亲多少顾及自己的身子将这碗粥吃了。”方若寒微微欠身行礼,然后叫人把粥放在一旁的书案上。

    方老爷见状,指着方若寒对方若芸说道:“你瞧瞧,你瞧瞧,但凡你这个做长姐的能有你妹妹一半懂事,为父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方若寒看向跪在地上的方若芸,眼神中尽是挑衅。

    方若芸心里啧啧舌,这就是她不想在这方家的原因,一碗粥都能如此尔虞我诈,还不够累的吗?

    “父亲千万莫怪长姐,长姐跟我一样对父亲是最有孝心的。”方若寒替方若芸说完话,紧接着又问方老爷,“姐姐到底做错什么事了,爹你发这么大的火?”

    方老爷:“你姐姐说想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方老爷简单一句话让方若寒惊了又惊。

    方若芸从来不是人淡如菊的人,她越是针对,方若芸就越挫越勇,在这个府里论心机手段,方若芸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难不成是她推了方若芸一把,方若芸就怕了?

    还是说,方若芸又耍什么手段?

    方若芸看方若寒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懒得去管,反正从此以后两个人便陌路两立了。

    她继续道:“父亲,女儿去意已决,一心修佛,就算嫁作人妇,恐怕也无心主持中馈,生儿育女,求父亲宽宥,随女儿去吧!”

    “事发突然,你先回去!”方老爷严词拒绝,但神色明显已经犹豫起来。

    方若寒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虽然不知道方若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下意识地就去反驳方若芸,“姐姐,你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这时候要出家,难道就不怕外面议论是你对父母亲安排的亲事不愿才如此吗?再说,你这一出家,谁都知道我有个当尼姑的姐姐,难道就不会影响我的婚约吗?”

    方若寒这番话让方老爷的目光再次坚定起来,他咬牙道:“你落水后才大病初愈,这时候出家,别人还当我们家苛待了你。何况,现在正是我升官的关键时刻,要是有什么流言坏了我的清誉,毁了我的升官路,又当如何!”

    “父亲!”方若芸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方老爷一声呵斥挡了回去。

    情急之下,方若芸道:“你这么多年就只看重你的名声还有你的仕途,你根本就不看重我这个女儿!”

    方若寒很合时宜的道了一句:“姐姐,你怎么可以说,父亲是最看重你的啊,你这么说太不孝了!”

    “你闭嘴!”方若芸越听方若寒说话越觉得来气。

    在现代,她好不容易在一个活动策划公司从底层做到管理层,她做过化妆师,也做过场务,还做过各种各样的杂活,十年的奋斗,她才干到了后来的位置,谁想一朝穿越,成了个在宅院里摸爬滚打的受气嫡长女,她不以知道剧情的能力弄死方若寒撒气已经很仁慈了,方若寒还屡屡挑衅,她实在按不下这口气。

    “有你什么事?再多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方若芸做 CEO 那会骂人可比现在难听的多了,要不是为了契合原主的人设,她早就把方若寒骂个狗血淋头。

    “父亲......”方若寒被骂的手足无措,嘴巴一撇,泪珠子噼里啪啦掉下来。

    方老爷愣了片刻,抬起食指指向方若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和你这个妹妹了!你满口污秽,出哪门子的家,修什么德行!我看我就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来人!”方老爷厉声叫了下人来,只一句:“家法伺候。”

    紧接着方若芸便被吊起来,竹条啪啪地抽在身上,她委屈死了,但没有任何办法。

    今天应该是原身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反抗父亲,打破姐妹之间的和睦,她本以为这是打响“反帝反封建的第一枪”,没想到硬是被一顿竹笋炒肉打老实了。

    方若芸:求放过...

    昏厥之前,方若芸最后看见的是方老爷失望的眼神和妹妹得意的神色。

    她还是把一切想简单了,在封建腐朽的时代,女子就连有思想都是错的,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找到破局之法。

    但让她安于宅斗,以嫁一个好人为最终目的她仍然做不到。她想,既然无法脱身,那就尽可能地去掌握权利,获得话语权,掌控自己的命运,也就是她想的第一条路。

    而钱权自古不分家,她要有权,首先就要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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