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狗吠与蝉鸣此起彼伏,村子里到处都是大人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
山脚下的一座小院儿里,一个穿着艳丽,浓妆艳抹的女孩站在厨房门口。
“姑姑,我来帮您吧”,女孩殷勤地说着。
“不用不用,油烟别把你小姑娘的裙子弄脏了”,灶台前的女人和蔼道。
“没事儿,姑姑您这么累我看着心疼。”
女孩殷勤地端起饭菜往屋里走。
灶台前的女人扇了扇眼面前的空气,被周围浓重的劣质香水味呛的鼻头一酸,轻咳了几声。
一进屋,女孩像扔东西一样把饭菜放到桌子上,然后嫌弃地掸了掸裙子:“脏死了脏死了。”
她的态度和刚才在厨房里全然相反。
忽然她抬头看见对面的房间亮着灯,那张红艳艳地嘴不怀好意地往上撇,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往亮着灯的房间走。
她门也不敲就直接走进房间。
“哎。”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面有东西飞过来。
苹果重砸在鼻子上,随之滚到了床底下。
被砸的人下意识捂着鼻子,虽然很痛,但更多地是屏蔽那人身上的香水味,廉价又刺鼻。
靠在门框上的人探着半张身子张开红嘴唇,道:“捂什么,快给表姐看看砸坏了没有 ”
她的眼神竟充满期待。
被砸的人放下捂着脸的手,鼻子上的小驼峰微微发红。
那人脸色忽变,重新直起腰,双手抱胸讽刺道
“阚思薇,你这脸在哪整的这么抗打,鼻子是一点没歪。”
阚思薇冷盯着她:“表姐,殷勤没献够跑我这儿撒娇来了。”
那人听到这话气的甩下手,指着阚思薇就叫嚷:“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阚思薇合上书,挑衅地看向对面气急败坏的红嘴唇,面带微笑地说:“耳朵聋了?买个助听器带带吧。”
说完阚思薇起身往外走,不想再和表姐纠缠,她身上的香水味快把她送走了。
红嘴唇气愤地原地跺脚,抹的煞白的脸扭曲起来,看着有几分瘆人。
忽而她又想到了什么,那张血盆大口朝上一撇
“等等。”
阚思薇停下脚步。
“姑姑让你去山口找你弟回家吃饭”,红嘴唇的语气十分傲慢。
阚思薇睨了她一眼,径直走出房间。
红嘴唇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看到阚思薇出了家门口,那张艳红的嘴不怀好意地笑出声,让人觉得恶心。
“在山口也能吓死你”。
*
每年寒暑假阚思薇都和家人一起回乡下看望外婆,今年也不例外。
乡下空气清新怡人,绿植很多,阚思薇每天都在外婆家的小院里侍弄花花草草,她喜欢这些大自然的东西。
对于舅舅家的表姐苏雁的恶意她从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就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恶意让她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么多年也已经习以为常,表姐再怎么闹,她也视若无睹,实在过分她就说几句怼回去,表姐看着牙尖嘴利,其实是个嘴笨的,尝被阚思薇怼的脸红。
阚思薇也有脾气,可妈妈夹在中间不能能让她为难,况且当年舅舅的死总归是爸爸对不起舅妈和表姐,所以阚思薇才处处忍着让着表姐,不与她争辩太多。
今晚月色出奇明亮,在风的加持下照得树摇曳生姿。
阚思薇脚步渐缓。
夜空漆黑如泼墨,独有一轮圆月高高悬挂。
阚思薇喃喃自语:“星星呢?”
古人常说月朗星稀预示着第二天有雨,可就算明天雨势再大,也不可能一颗星星都没有。
忽而山上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吓得阚思薇一激灵,她环顾空无一人的四周,赶紧重新上路往山口走。
还没到山口,阚思薇就远远看见山口旁边竖立的大大的警示牌——野狼出没,禁止入内。
蓝牌白字醒目人心。
阚思薇走近一看,原本围在山口的铁栅栏大面积倒在了地上,切口像是用工具绞断的。
阚思薇望了望周遭,没有一个孩子的身影,心里担心起来。
外婆告诉她这座山名叫巫山,荒废了很多年,是因为山上经常有野狼吃人才被地方政府围了铁栅栏,安了警示牌,明令禁止不准入内。
阚思薇往山口照了照灯,手电筒照不到尽头,只能看见前方蜿蜒的小路一直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色的树影夹着小路婆娑摇曳,满山畸形生长的枝干就像童话故事里巫婆的长指甲一样瘆人,青蛙蹦蹦跳跳过路,期间舌头敏捷的捕捉到一个飞虫,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走出老远还一直发出意犹未尽的蛙鸣。
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阚思薇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阚思远,回…回家了”,阚思薇尝试叫了一声,因为害怕,声音都有些发颤。
等了几秒见没有声音,阚思薇刚要开口喊第二遍,就听见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听着发闷:
“阿姐,阿姐我在这儿。”
阚思薇听到了弟弟的声音,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在哪里。
弟弟的声音再次从远处传来,声音依旧模糊发闷:“阿姐,我在山里,我腿受伤不能动了。”
听到弟弟受伤,阚思薇想也没想,一边往山上走一边着急喊道:“你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她没想到弟弟和村里的孩子们竟然会跑进山里玩,而且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工具把铁栅栏给断开了。
手电筒照着坑坑洼洼的路面,大量的落叶和枯枝杂乱地掉在路上,小石子镶嵌在地面才勉勉强强看出这还是一条路。
忽然旁边的草丛动了一下,赫然从里面跳出一个黑影。
“啊!”,阚思薇惊叫出声。
手电筒照过去原来是个野兔子。
阚思薇从小就害怕小动物,再加上对动物毛发过敏,家里从来不养小动物,来到乡下之后,外公就把院子里散养的鸡鸭鹅狗全都关了起来,不准出来一个。
现在却不巧遇上一个,阚思薇心里咯噔咯噔跳,挪着步子贴着路边缘小心翼翼地绕着兔子走。
倏地,鞋子踩到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阚思薇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过了几秒见兔子没反应,她屏住了呼吸,尽量轻落地,每一步都走得慢动作。
终于,有惊无险安全度过。
走了一段路,她估摸着快到阚思远受伤的地方了,她提声喊:
“阚思远?你在哪儿”,阚思薇故意提高音量给自己壮胆
无人回应
“阚思远?”
还是没有声音
忽然,手机传来一阵振动,手电筒随即灭了
“怎么关键时刻没电了!”
阚思薇转头环顾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旁边的草丛突然穿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她的脑子里惊现了恐怖电影的画面。
阚思薇在黑暗中摸索着走,看见不远处的杂草丛里有一双绿光。
阚思薇恐惧地看向着那双眼睛,脑海里瞬间想到一个字:狼!
忽然那绿油油泛着荧光的眼睛传来一阵低吼,阚思薇本能地抬腿就跑,可她的腿早已吓软,没跑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缠住脚,一声惨叫过后滚下了山丘。
几分钟后,趴在地上的阚思薇才渐渐有了知觉。
她试图活动自己的四肢。
“嘶~”,阚思薇嘴里哀吟着。
黑暗中她摸着自己的手,又迅速反射回来
“好疼啊。”
阚思薇的裙子上沾满了泥土和杂草,刚刚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不少石头,腿和胳膊上几乎都是重伤口。
她来不及顾及自己,弟弟也受伤了要赶紧找到人。
阚思薇抬起头向四周望去,不远处有一团光一闪而过。
应该是弟弟和村里的孩子在那,想张嘴喊,身体的疼痛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阚思薇勉强支撑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到亮光消失的地方,她撑着胳膊艰难拨开挡在前面足有一人高的丛草,没走几步突然“啊”了一声。
阚思薇惊恐的望向脚下,百米高崖。
若自己方才多走一步,恐怕此时就坠崖了。
忽然脚底的大地一瞬明亮,连带着周围的一切植物也清晰起来。
阚思薇觉得有强光闯进眼睛里,她抬头看向天上,冲入瞳孔的是漫天的金光!
漆黑的夜空中涌现出无数道金色光芒,如刀锋一般穿透大气层极速向中间的月亮冲去,气势不可阻挡,而且每注入一道金光,中间的月亮便红一分,像是在蓄积力量。
这种奇观,古人称之为“血月”。
“红色的月亮”,阚思薇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她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望向天空,刚刚小路上的月亮还安然无恙的挂在天空上!
阚思薇不敢相信眼前竟出现了两个月亮。
她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仰头看着天空,眼神充满了惊悚与恐惧。
她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忽的,阚思薇双腿开始发软,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即将倒在地上,凭空出现一朵金色云彩向她飞去,稳稳将她接住。
这时,万道金光照在阚思薇身上,金光洒落,她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身体的伤口竟在慢慢愈合!
天空中金光涌动,月亮完完全全变成了血红色。
忽然,血月中间豁然撕开了一道裂缝,只见深邃的裂缝吞噬了无数光芒,愈来愈大!
阚思薇此时被金云悬托在半空中,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阚思薇的心脏打着鼓点狂跳,脸色吓得苍白,她颤抖着睁开一只眼往下看,眼里的泪也顺势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想呼救,可已经被吓傻了,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瞬,“血月”停止了能量注入,裂缝已经撕裂的足够大了。
金色云彩载着阚思薇以极快的速度向裂缝驶去。
“啊~~~!”
刺耳的惨叫声从喉咙里爆发出来,响彻天际。
阚思薇进入裂缝的一刹,裂缝瞬间闭合, 漫天的金光也随之消散,血月渐渐淡去直到隐入黑夜之中。
夜空中的景色恢复地像往常一般,繁星点点。
*
进入裂缝后金云便消失了,只剩阚思薇在空间里任由身体往下坠落。
忽然,阚思薇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托住,然后那股力量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幅度,缓缓往下落去。
阚思薇降落到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她试探性地走了一小步,脚底踩过的地方微微泛起涟漪,她惊奇地发现水面上竟然可以行走。
“你现在正处于精神之海”。
一个充满神韵的声音在空间响起,温柔空灵。
阚思薇打量着四周,空无一人,能看见的只有白光。
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不见我”。
阚思薇:“你是谁”
那声音徐徐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你正前往你的上一世”。
阚思薇疑道:“ 上一世?人不是只有一辈子吗?”
“万物轮回,人有九世,现在的你,即将返回第七世”
“第七世”,阚思薇很认真地问:“按你的话来说,我已经活了七辈子了?”
“不错。”
阚思薇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而后轻巧开口道 : “你是变魔术的吧。”
那温柔的声音轻然一笑:“我为何骗你,且不说血月,方才那漫天的流光就不是人力可以操纵的,何来魔术之说。”
阚思薇仔细回想巫山山头的情境,血红色的月亮,漫天纵横着壮丽耀眼的金光,就算再厉害的魔术师也不能变幻出如此违背常理的景观。
忽然,精神之海发生振动,阚思薇脚下的水潭泛起了万道波纹,只见一滴滴水珠浮到空中,场面庞大,数以千计。
“看清楚了,这是你前六世的记忆。”
透明的水珠中开始出现了无数张阚思薇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水珠里的二人连同着身处的环境,脸上表情都在不断变化。
这下她不得不相信了人真的有九世。
阚思薇在水珠前来来去去穿梭,最终在一滴水珠前驻足。
她感觉奇怪,里面的自己为什么哭地这么伤心。
正当她马上触摸到那段记忆的时候,精神之海里所有水珠瞬间炸开消失不见。
这时,温柔空灵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你之所以无法共情,是因为你已经忘记了所有。”
阚思薇仰头问道:“我为什么要返回第七世,我的第八世还没有结束”。
温柔空灵的声音再次从高处传来
“五百年期限将至,你第七世的魂魄难渡忘川,倘若再不渡河,你的第八世、第九世将不复存在,所以需要本体,也就是正活在第八世的你重新来过第七世,让一切回到正轨。”
阚思薇眉头微蹙,疑道:“魂魄?正轨?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温柔的声音多了几分严肃:“法则如此,无需多问”。
话落,一股无形的力量再次将阚思薇托起,不见底的白光终于到了尽头,小小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我将送你重返第七世,切记,忘情——”
那声音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咬的极重,使得回声阵阵。
出口关闭,白光瞬间消散。
黑暗中只听见有两个飘渺的声音在对话。
“最后那句,她没听见。”
“听见了不就泄露天机了。”
“你方才说这么多不算泄露天机?”
“她问,我答,哪里算泄露天机。”
“好好好你总有理”,那男声又道:“说真的,重新来过,你不怕她还是舍不得回来,她第七世的魂魄可在忘川口徘徊了四百多年。”
“这就是我让她重新来过的理由。”
那男声“啧啧”两声,感慨道:“情之一字,难忘,难忘”
另一个声音一字一句,道: “唯有忘情,方得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