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没看到她当时的样子啊……”苏侨戏谑的声音从后边餐桌飘来，伴着勺子磕磕绊绊的异响，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足以听清。

    坐在一旁的颜琪用眼睛示意前方的顾暂，压低声音，“嘘，小声点，前面有我们班的同学。”

    苏侨不甚在意，“那就让他们都知道念浅是一个连地震演习都害怕的胆小鬼。”

    -

    顾暂抓着鸡蛋仔，草草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将装着三明治和豆浆的塑料袋提起，与对面的江烨城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开。

    时间尚早，教室一共不超过五名同学，一片清冷，与食堂的生机截然不同。

    顾暂坐回座位，盯着前排纤细的身影，也许是起得有点早，念浅正趴在桌子上补觉。

    他脑子粗略地搜寻了食堂听到的闲言碎语，“啧”了一声，揶揄自己的半路而逃，还撇下江烨城孤零零地舀着大半碗皮蛋瘦肉粥。

    像是刻意逃避。

    他不想细究真假，更不敢深探人心。

    但他隐隐约约知道，苏侨她们说的就是真的，念浅害怕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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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一切并未掀起什么大波澜，班里的同学大都聚在一起讨论昨晚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三五人将大题过程一点一点拼凑，却总是算不出正确答案。

    一个男生攥着试卷跑来问顾暂，顾暂大致看了眼他的答题过程，拿着笔点了几个步骤，“差个分类讨论。”

    教室里的时钟分针一圈圈转着，安安静静，停留在数字“4”“5”中间。

    顾暂轻轻扫过时钟，鬼使神差地用手戳了戳念浅的后背。

    有点单薄，顾暂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要早读了。”对上一双充满不解的眼睛，顾暂不着痕迹地解释道。

    “好，谢谢。”

    7点25的早读铃响起，紧跟其后的是广播声。

    “升旗仪式准备，全体起立——”

    广播响得措不及防，也许是不知道有这个环节，大家一时顿住，但也都在国歌奏响前笔直站立。

    赶在早读前进入教室的黄易将升旗视频拷在多媒体平台上，大屏幕上国旗冉冉升起，卡着广播放的国歌尾音升至顶端，一抹鲜红，随风飘扬。

    阳葭一中每周一都会进行升旗仪式，除了特殊日子会去操场升旗以外，其余的周一均采用视频升旗的方法。升旗完便是学校领导讲话，几年下来早已成为惯例。

    今天的广播会，阳中安排了一位政教处领导，姓廖，叫廖明首，开头就是一句“我的讲话不一定很精彩，但一定很简短。”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廖明首对上届高考成绩进行了简单总结并展望了未来，最后还强调了学校三令五申的纪律。

    由于信号原因，广播时断时续，听得很不舒服，唯一一句完整的便是廖明首说的第一句话了。

    班上大部分都埋头苦战于题海，不再理会广播的内容。

    一节广播会冲掉了早读，5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匆匆过去，高一新生迎来了高中第一节班会课。

    黄易站在讲台上，不高大的身材映入学生眼帘，不断开合的嘴扰乱解题者的思路，班上出现颇多抓耳挠腮的“猴子”。

    大概是看出他们的不耐烦，黄易一话带过学校要求细讲的规章制度，着重讲接下来的考试安排。

    “学校的基本操作，一月一大考，一周多小考。每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给三大主科轮流进行测试，每周二的小自习给物化生任一科进行选择题测试。当然，这周便先不进行，下周开始，也就是说，下周二考物理，下周五考语文，考试只多不少，你们要适应，明白了吗？”

    “明—白—”一群人头也不抬头，拖着长音回答。

    趁着黄易喝水的间隙大江烨城扯着嗓子，“老师，小自习是啥？”

    黄易无语，“一看就是没认真看功课表，一天八节正课上完，还有一节25分钟的自习，高一逢星期一、三要到操场跑操，跟高二错开，星期二有小测，星期四则把时间交给你们，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周四没有测试，前面说过了，考试只多不少。”

    等到黄易将余留的班级工作安排完，时间早已过了大半节课。

    “好了，最后看个视频。”黄易撂下一句话，点开他u盘里的一个视频。

    视频有关消防安全的普及。

    近年来各大学校愈来愈重视安全教育，阳中在每周班会课会安排不同主题的教育普及，有时甚至会请专业人员来讲解。

    视频末尾，卡通人物就着几大火灾案例，罗列出“五要五不要”。

    “遇到险情要保持冷静，迅速判断火势和烟雾方向，避免慌乱中做出错误决定……”略显稚嫩的声音掺杂着空调机“呼呼”的运行声。

    有人抵挡不住睡意，手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下一秒就要砸向桌面。

    身边没有一点动静，顾暂偏头一看，江烨城的哈喇子荡着秋千，简直没眼看。

    顾暂挪着胳膊，碰了碰江烨城支着的手臂。

    下一秒，本就无力的手臂随着脑袋一起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角落的插曲顿时引起全班注视，倒也叫醒了许多昏昏欲睡的同学。

    “咋了？”江烨城用手揉着发红的额头。

    “没有，让你好好看视频。”等到全班收回目光，顾暂一脸平淡地回答。

    “那些不都常识，还用着看。”江烨城的睡意还没有完全散去，语气有些疏离。

    停顿几秒，顾暂笑笑，“有备无患嘛。”

    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不知道这些常识意味着什么。或许，当危险来临时，连最基本的冷静都做不到。

    念浅留意着后排的对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顾暂有过这种经历，一种紧急且濒临死亡的遭遇。

    班会的下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吴晓然是隔壁班的班主任，50出头的年龄，顶着一头稀稀疏疏的短发，笑起来憨厚可掬，讲起话来还带点地方口音。

    “我这里有一份试卷和答案，还有另一份答案，是昨天那张卷子的，课代表帮忙分发一下。”刚踏进教室，他便吩咐起数学课代表。

    第二组第三排的男生站起，拿过吴晓然手中厚厚的一沓试卷，分为几小份，让第一排的同学依次往后传。

    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声响，极小的抱怨声夹杂在里头。

    试卷传至念浅手上，她抽出两张，转过身将试卷递给顾暂。

    心里突然涌起一缕恶趣味的想法，她抿嘴，“拿了就相当于欠我一个人情。”

    谁让你开学头骗我，人情债可不好还，念浅暗自腹诽。

    骨节分明的手指顿了顿，顾暂微不可察地“嗯”了声，淡若自如地接过，仿佛没有听到。

    念浅自然也未当真，刚想转身，方巧汐便贱兮兮地凑上来。

    “那你过年可得上念浅家过年，再塞个红包。”

    “……”

    -

    “表扬一下我们的顾暂同学，他在开学考中考了100分满分，试卷我就不讲了，考的大都是初高衔接知识点。不过，以后的每次大考都以150分为满分，不会再出现100分的卷子。”

    “好了，我们直接开始讲新课。”

    高中是一个节奏紧凑的阶段，没有什么太多的时间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无论老师还是学生。

    赶进度一直是常态。

    -

    时间一晃而过，放学铃声一响起，班上便一片嘈杂，桌子与椅子的碰撞声，收拾书包的拉链声，还有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

    念浅合上英语笔记，侧身询问，“巧汐，要吃饭吗？”

    方巧汐对着窗外扬了扬下巴。

    “诺，这么多人，是要去食堂跟人贴贴吗？”

    念浅轻哂，“算了。”

    写完英语老师刚布置的作业，顾暂瞅了眼时间，12点20分，离放学已经过了半小时，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他想着，顺手捞起书包，长腿一迈，走到念浅桌子旁。

    顾暂食指微曲，敲了敲木质桌子。

    这么爱敲桌子，什么毛病，现在他站我桌子旁我都能知道他要伸哪个手指。念浅嘀咕。

    “走，请你吃饭。”

    念浅抬头，眉毛微微挑起，有些疑惑。

    “为啥？”

    见状，顾暂低了眸，解释道：“人情。”

    似是没想到他当了真，念浅连忙摆摆手，“开玩笑的，真不用。”

    开玩笑，长这么大，她也就跟念渝和傅柒一起吃过饭，让她现在跟顾暂去吃饭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也不知道顾暂抽的什么风，非要把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情给还了，“那你挑个方式吧，不请吃饭也行。”

    见拒绝不了，念浅思忖了几秒。

    “那……那你给我弹首《稻香》吧”

    顾暂倏地一顿。

    看他没啥反应，念浅补充：你弹得挺好听的，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几秒后，顾暂的声音传来。

    “可以，等你来我家，我弹给你听。我先去吃了，你们也早点，不然对胃不好。”

    顾暂走后，一张精巧的小脸靠了过来。

    “我的天，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方巧汐带着点震惊。

    “我们不熟。”念浅端正道。

    “不过，可能是他早读前叫我起床了。”

    除此之外，真找不到理由了。总不可能是因为我机缘巧合进了他的宿舍，他还帮我把行李搬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