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侨不知何时走上讲台，吐字清晰，用着全班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杨怡，这节晚自习我来管，你都把主任给管过来了。”

    杨怡先是一愣，脸色微红，小鸡啄米地点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班上同学才反应过来，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谁也没想到有人还要抢活干。

    “离谱。”

    “杨怡好尴尬。”

    “她都管不住，还管什么。

    “老师也没说副班管纪律啊。”

    “你上。”

    ……

    过了几秒，十八班的学生逐渐恢复语言系统，小声又细碎地聊着。

    江烨城仗着自己嗓门大，一声大吼随机吓死几位一边讲话一边偷瞄门前门后看看有没有老师的同学。

    “让班长管。”

    他这一喊，坐他前面的两位女孩可就遭了殃。

    两人齐齐弹跳。

    念浅和方巧汐很少会被环境影响，刚刚班上的窃语两人更是一句话都不捞，只顾埋头刷题。

    但后座的喇叭她们还是听得见的，又不是真聋。

    两人双双回头，方巧汐用手往下一压，示意他小声点。旁边的念浅可不惯着，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有事么？”

    江烨城许是被她这一句给唬到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缓了几秒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啊，怎么了吗？”

    念浅狭促地撇了嘴角，为刚刚情绪化的自己默默道了歉，也不管眼前的江烨城什么想法，短短地说完“不好意思，麻烦下次音量收收。”便转过头去了。

    全班转过头看向最后一排，便瞧见了脸黑的喇叭和一脸无所谓的念浅。

    “我……靠？！”江烨城惊呆了。

    好在这时候程序员抓去教育的两位学生、连同程序员也推门而入，拯救了班上有些尴尬的气氛。

    程支溯故作严厉，沉声道：“下次再这么吵……”他停顿了一会儿，环视全班，摆着主任的架势，指着讲台上的苏侨。

    “管纪律的就……咦，刚刚不是这个呀，算了，我知道你们成绩刚出来不久，心思躁动，静不下心学习，为下次考试做准备，但能不能稍稍静一静，w……”

    他下句话开头的第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见顾暂几个大跨步走到主任旁。

    “主任，我刚好有些问题要请教，我们借一步说。”

    说完也不知道程支溯反应过来没有，拉着他便往教室外面走。

    程支溯无奈笑笑，他可是看到了班上几个小心翼翼举起的大拇指。

    几分钟后，顾暂“凯旋而归”，手中抱着一沓试卷。

    “这是今天的作业，大家尽快完成，这节夜自习我先代杨怡管理，大家卖我个面子，安静点。”

    兴许是顾暂的面子值钱，又或许是突如其来的试卷扰了大家的兴致，两节夜自习都十分安静，巡逻的程主任还不忘竖个拇指以资鼓励，引来稀稀疏疏的窃笑声。

    放学铃声准时响起，班上的声音像是突然按了播放键般陡然冒出，又飞速升高音量。

    “总算放学了，熬死我了。”

    “这才哪到哪，开学才这么几天。”

    “……”

    “唉，最后一道题会解吗？”方巧汐侧身问正在收拾东西的顾暂。

    顾暂从抽屉里拿出试卷，就着自己的答案再次演算。

    一旁的念浅借着等待的空隙听完顾大神的讲解，那道题她解到一半就没什么思路了，还打算回宿舍硬磕，顾暂的讲解倒让她茅塞顿开。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念浅暗自感慨，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走啦。”方巧汐提着书包提手，另一只手指戳了戳略显呆萌的念浅。

    这一指头戳在念浅白皙的胳膊上，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她有些措不及防，右手想要抓住桌子好让自己不要再次跳起来。

    手还没触及桌沿，先抓住的是一旁的校服衣角。念浅缓了会，抬头便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眸中带着些许疑问。

    未等念浅解释，眸子的主人便故作镇定地开口：“我先回宿舍了。”

    说完也没做其他动作，只静静地看着念浅的眼睛，目光在空气中相遇，随即凝固。

    “回就回呗，用得着说吗？”方巧汐站在桌子一侧，念浅的动作刚好是她的视线死角，听到顾暂那句不明不白的话语反问道。

    念浅回过神，小声地向身旁说了句拜拜，将方巧汐的椅子往里移了移，背着书包往顾暂相反方向走。

    -

    念浅和方巧汐提着行李，眼瞅着宿舍大门所留的空隙越来越小，两人三步并作两步，总算在关门前将行李箱卡在空隙中，最后在教官的警告中刷完脸，逃似地回到宿舍。

    念浅从行李箱中翻出遮光床帘，自己捣鼓了几分钟便大功告成。

    一楼没有阳台，洗漱台设在宿舍外的走廊上，不同于其他楼层所采用的普通石材，一楼的洗漱台用的是不锈钢，相较于其他楼层，一楼要更潮湿，阳光不光顾的地方，苔藓便肆意生长，遍布于未加瓷砖的墙面上。

    念浅洗漱完，将床上折叠小桌子摆好，从书包中掏出试卷，照着顾暂的思路从卡壳的地方开始计算。

    几秒后，宿舍门被敲响，教官按例查寝，顺便强调了学校严抓的纪律。

    “严禁带手机充电宝和台灯。”

    三个都带了的念浅：“……”

    教官走后，同为下铺的陈雪悦确定完宿舍人数，径直锁上了门。

    题目算出了个答案后，念浅拉上床帘，视野短暂匿于黑暗，她摸索着台灯的开关，几秒后又恢复光明。

    她将手机开机，打开微信，待屏幕顶上的“连接中”圈圈转完，一条消息格外显眼。

    念渝：【照片】

    念浅点进去，是一张头像照，清冽的眉眼，杏花吹满头，一头乌黑茂密的秀发扎成高马尾，青春感洋溢出屏幕。

    念浅转手转发给自己上铺。

    浅：你要的照片，那边可否给予0元的报酬作为稿费？

    撬戏：哈？多少？！

    撬戏：给你一个吻，更值钱。

    后头附带着一个害羞的表情包。

    撬戏是方巧汐的微信昵称，一看就像打完自己名字的拼音然后随机挑选出来的结果。

    宿舍里的声音渐小，教官的呵斥声在走廊上响起，手机顶端的49跳至50，念浅回复完方巧汐便息屏关灯睡觉了。

    开玩笑，先不说7小时的睡眠是否足够，教官宿舍就在隔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得跟手机说拜拜了，她可不想开学头就被通报批评，外领三天“假期”。

    -

    早上六点的阳光斜挂蓝天，模模糊糊，缕缕淡橙光线见缝插针地穿透枝叶，在地上映出斑斑点点。

    宿舍一片沉寂。

    灯光亮起，赤裸裸的白光晃着，笼罩整间宿舍。与其同时，不知是教官还是学校领导选取的歌在校园各个角落响起。

    “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强军目标召唤在前方……”

    巨大的歌声钻进宿舍，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顾暂轻轻拍拍自己的脸，睡意还是无法驱逐，遂掐了掐自己，顶着一头鸡窝头懵坐在床上。

    几分钟后，顾暂叠好被子，趿拉着拖鞋，拿着牙刷便往走廊的洗漱台走。

    刚挤完牙膏，身旁凑上一个人，顾暂扭头一看，是同宿舍的吴天泽。

    顾暂接完水，手上动作不停，含糊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吴天泽挤眉弄眼：“你前桌是不是那天走错宿舍的人呀？”

    顾暂点点头，将口中的泡沫吐出，“嗯”字轻飘飘地落入旁人耳里。

    “你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疤痕吗，丑死了。”

    顾暂顿了顿，关了水龙头，甩干手上的水分，不轻不重地回答：“有病，你还评价上了，要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呢。”

    说完便迅速走回宿舍，他可没时间陪吴天泽聊这些低脂内容。

    身后“啧”了一声，缓缓传来一句：“说人丑你还不乐意啊，没认识多久就护上了。”

    顾暂在厕所将就地把脸洗完，拎上书包往外走，走没几步，隔壁宿舍的江烨城窜出来，不由分说地将手搭在顾暂身上。

    “起挺早昂。”江烨城吊儿郎当的。

    “吵醒的。”顾暂伸手想把身上的胳膊扒拉下来，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尝试几下就放弃了。

    “哎，”江烨城刻意降低音量，“刚听一哥们说你没认识念浅多久就护上了啊？”

    刚说完，身上便挨了一拳。江烨城缩回手，搓了搓被揍的地方，嘴上还不停地输出，“嘶，兄弟，你这哪是学钢琴的，你是钢铁侠吧。”

    顾暂抬眸轻笑：“猜错了，我学散打的。”

    -

    两人刷完脸离开宿舍，直奔食堂。

    路上，江烨城似想到了什么，猛拍自己脑袋，拽了拽顾暂，“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顾暂清嗓，话语间带着一股认真，“女生不是物品，也不是我们随意评价的对象，我觉得我回答得中规中矩的，不算护着她。”

    -

    顾暂买了份鸡蛋仔，一个三明治和一杯豆浆，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找了个空位坐下。

    不多时，江烨城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坐到他对面。

    食堂是八卦流传的地方，如果位置绝佳，吃完一顿下来便可搜集大大小小的新鲜事。

    顾暂咬着鸡蛋仔，零零碎碎的细语从身后传来。

    “你知道吗？我们班那个念浅好像心理有问题，军训那会教官不是举行了个地震演习吗，我当时就在她旁边，演习开始她就在抖，甚至刚听到‘地震’两个字就不太对劲了，真不知道假的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