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佑某有事相求。”
夜里不知怎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山体滑落到山洞。
杏遥知在梦中转辗反侧,一边是佑观岑忍耐的话语,一边又是杏庭前冷漠的控诉。
“佑某想请二位一同寻找恩师。”
佑观岑告诉他们,茶伯讲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那关将军救下的不是一名女童而是一名男童,此人便是他。
故事那么讲,只是为了迎合大众的幻想。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现下,此类话本子最受少男少女欢迎。
二人若有幸看过,也会觉得佑某此举是正确的。
恩师自茶花谷一战后接旨隐姓埋名,佑某为恩师打抱不平,这才有了梁茶井……
杏遥知一觉醒来发觉脑袋晕晕的,梦中的最后,杏庭前还带她去喝酒,喝的还是溢香楼的酒。
他醉醺醺道:“阿姐,你不去找人了?”
“如此草率,就不怕错过了人,杏姑姑不会打你?”
杏庭前说的话老难听了,杏遥知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点,不要再去想他说了些什么。
杏姑姑才不会打她。
雨下得很大,五人推迟了几个时辰才继续出发。
这越往北走,这的茶树越矮。
杏庭前比了比,垫个脚就可摘到,无需上树。
元凌开再次打开包袱,拿出所要用的摘花工具。
这是干什么?
佑观岑板正道:“摘花摘叶,挑好的摘。”
他没有用任何借口,直白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先前花出去的钱总是要还回来的。
佑观岑看着杏庭前拉着下巴,一副不甘为人动工的样子,不为所动。
相反,东郭察可来劲了,吆喝着你,你,你到那里去,哪里去。
他瞧了眼杏遥知,似是想做把红娘,压低声音:“想去他那吗?”
杏庭前见着,赶忙把姐护在身后。
他又在教唆什么?
东郭察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要跟他拼命的架势,无奈这关系是处不好了吗?
他点了点杏庭前:“你去那边吧,那边不费劲。”
东郭察给他指了个特别矮的,特意把位置挪了挪好让他看见。
头都不用抬,哥对你好吧。
东郭察美滋滋地想着,不用感激涕零。
谁想,这又出什么事了。
“你这是在说我矮吗?”
东郭察:……
他真没有这么想。
怎么他的表现就跟柚子一毛一样。
时间回溯到庆铃二十七年,两家隔着一道墙。
原本两道,其中一道柚子嫌麻烦,拿短剑日日夜夜给凿穿了。
一碰面,就跟他吵。
“胖冬瓜!矮冬瓜!”
“自恋狂!自恋狂!”
还记得当初日子是过得真的惨,比他爹上朝还要累。
卯时,柚子就翻墙到他家来,喊他锻炼。
“你跟乌龟有个一拼,都穿着绿色的。”
他那时白了他一眼,他能早起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说什么锻炼可以变成万人迷。
后来,谁知柚子家里出了事。似是压力比较大,他的身高竟超过了柚子。
多年再见,柚子又长回来了。
只是,不会再嘻嘻哈哈地跟他吵闹了,还穿得破破烂烂。
不过还是夸夸就会翘鼻子。
“柚子,兄弟我这有把纯金打造的扇子。”
“刚好符合你现在的身份,拿去,亮瞎他们。”
“柚子,你太厉害了!”
这么快就赚了那么多,这不妥妥的奸商。
东郭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遮嘴笑了出来。
口无遮拦,这是杏庭前脑中突然冒出的词。他遮什么?他这是在笑话他吗?
杏庭前不分青红皂白,不管对不对。他就是看不得他说他不好,他都这样了,还撒盐。
他现在还在长身体,就算他是他们当中最矮的,也没差到哪里去好吧。
他使劲踩了他一脚,对他姐道:“不要理他,我们自个找个地方摘去。”
杏遥知虽被他拉着,但还是要转头朝东郭察道声歉。
这很重要,但弟弟更重要。
“阿姐!呜呜。”杏庭前被杏遥知捂着嘴,红着眼。他这次出来,就没个顺心事。
他低着头,委屈死了。
杏遥知照往常一样,抱着他哄。
她知道弟弟不会乱发脾气,除非这人一二三再而三去挑衅他的底线。
杏遥知嗓音温和地问他:“怎么了?”
杏庭前埋头不说话。
就这样持续了好久,杏庭前才从杏遥知怀里破壳而出。
“没事。”
“干活去。”
杏遥知欣慰地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跟没事人一样。
落单的东郭察摘着花,赏着花。
元凌开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朝他道:“怎么摘得这么少。”
东郭察偷瞄了她一眼,柚子一眼,也委屈道:“那还不是……”
一个个心都不在他身上。
没等他继续说,佑观岑匆忙的身影缓慢下来,嘴角浮起一丝涟漪,满载而归。
元凌开也没功夫听那后半话,跑着去收拾。
“观岑,口渴吗?”
“观岑,这我来吧。”
“你休息下?”
东郭察听着她体贴入微的话语,觉得心里堵堵的,是失落。
捡起掉落的白茶花,他又何曾不是想让人多注意他些。
下次还是一个人来……会好些。
补货补到差不多了,佑观岑来验货。
东郭察一袋子都没装满,花和叶也不知分开来装。
他没有什么不满,反正后会有人分类加工。
直到杏两兄弟,佑观岑望着袋子里靓丽的金色花朵,眼底一抹深色。
这么记仇?
佑观岑无意撞见杏遥知明亮的眼眸,等仔细琢磨时,杏遥知早已把脑袋低了下去,耳尖露出可疑的红色。
她是在求夸奖吗?
杏遥知昨日忘了把眉毛擦掉,今早起得又晚。
在众人注视下急匆匆地洗完了脸,没补色。
肯定很淡,杏遥知懊恼的同时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会突然看向自己。
他不会不满意吧,他们也就认得此花,其他的看不出什么好坏,索性没摘。
佑观岑大致掀了掀,都是金花茶,没认错。
他抿着唇,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表扬他们。
刚好,金花茶最后那点都卖掉了。如今又补上了货,说句话属实不吃亏。
前进路上,杏两兄弟最为轻松,可把东郭察羡慕死了。
其余人左手拿着小包裹,右手提着麻袋子,肩上还扛着大包裹,这路怎么越走越远。
“还没到啊——”
东郭察累得手抽筋,脚抽筋,怎么说也不愿意再走几步。
“小爷我是来当选美男子的,不是来给你做苦力的!”
“你知道没有。”
佑观岑忍着一口气才没跟他闹起来,跟他讲道理道:“我们已经耽误很多了。”
“起来。”
你若是听我话,锻炼好身体,少拿点那些不重要的,会这样吗?
东郭察听不进话,直言,要去自己去,他就坐在这了。
佑观岑漠视他的行为,元凌开看不起他。
相识这么久,为什么他难过了,就没人安慰他。
他没想摆架子,他只是……
杏庭前蹙眉刚想说什么,一旁的阿姐扯住他,摇头示意他不许说话。
东郭察比佑观岑小一岁,佑观岑该唤他声表弟。
表叔老来得子,最是疼爱他。
把他养得胖滚滚的,后生了病,又是一顿娇养。
在东郭察换牙时期,表叔就带着他参加各种宴会。
他就一个朋友,恰好,他也就只有他一个朋友。
他不喜欢参加宴会,宴会的小孩子好像也不喜欢他。
他每时每刻都能听到一两个别样的笑声,是不同人发出来的,不同的年纪,在不同的场合。
他们唯一能带他玩游戏就只有捉迷藏,他们藏得很好,爹爹都抓不到。
但是他没有管,他就只是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他们一点都不懂他。
佑观岑扶了扶额头,少时的嚣张跋扈都被岁月磨得不干不净。
不过,伪装在兄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跟他好好说话,不听,那就只能用强的。
佑观岑笑脸相迎,对着杏庭前道:“杏小兄弟,想报仇吗?”
杏庭前呆滞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何意。
“如果想的话,就到这来。”
佑观岑连着说了好多好多话,杏庭前信心大增。
“哦~”
“来嘛,来嘛。”
二人同时转身,似是商量好的,坏笑起来。
东郭察看着毛骨悚然,屁股一点一点往后退,他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
“当然是挖你痒痒。”
东郭察被人按倒在地,苦苦求饶。
叫你不好好锻炼,身体这么柔弱。
叫你不好好说话,嘴巴这么讨厌。
“有这功夫笑,怎么就不能多走几步了。”
“我走这么多,都还没说一句累过。”
“你就是懒!”
“我五岁起就不用姑姑喊起床了!”
“七岁就可游泳洗衣。”
“九岁就可……”
吧啦吧啦——
场面异常激烈,杏遥知都不忍心看下去,庭前怎么能这样自爆丑闻,家底都要被掏光了。
三位少爷滚在地上,全然不顾站在地上的两位姑娘,等反应过来,也就嘿嘿一笑。
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东郭察整了整衣裳,一副被欺负坏了的样子。
看得大快人心,杏庭前与佑观岑击了个掌。
少年的友谊不打不相识,只是这般要苦了兄弟你,谁让你这么好欺负。
东郭察欲哭无泪:这还是我认识的人嘛。
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小剧场〉
杏庭前目测:
阿姐比他高了半个头,
元姑娘比他高了一个头,
另外两个……
可恶!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