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熹十年
先生告老回乡后,书院也就解散了,箫衍峄则为了考取功名远赴上京。
上官瑜和幸蕊整日待在府中,倒是度过了一段难得的恬淡的时光。
可齐王府却没有这样平静。
上个月太子生辰宴上,皇上突然提及册立太子妃一事。
齐王府闻言倒是一阵忙碌,立刻着手为道鸢郡主筹备婚嫁事宜,毕竟自皇帝登基之初就有意与齐王联姻,也因此才破格将箫怡然封为郡主,且多年来皇上又对道鸢郡主封赏不断,远盛上京的皇亲贵女。
可这桩朝堂内外心照不宣的婚事,偏偏出了差错。
最初只是民间偶有传闻,后来传闻愈演愈烈,道:“当朝太子心有所属,乃是皇上养女,二人青梅竹马,早就私定终身。”
齐王苦等半月,仍未得旨意,便往上京同僚处写信询问,回信道:“太子为了册立太子妃一事与皇上大吵一架,起因是皇上想立道鸢郡主为太子妃,可是太子却认为太子妃应为有才学的女子,提出要出题组织全国大考,以考试结果来确定太子妃人选,二人僵持多日未有定论,最终二人各退一步,决定有皇上确定参加考试的女子人选,再由太子出题考核,考得第一名者为太子妃。”
此言一出,齐王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立难安,她自然知道道鸢郡主没有半点才学,可就在此时,皇上突然捎来书信。
齐王接过快马送来的书信,一目十行。
一旁的齐王妃急的坐不住了,立刻凑上前来:“爷,皇上怎么说?”
齐王眉头舒展,将手中的书信递到王妃手中,缓步走到窗下坐在软凳上,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皇上的意思是还是想让鸢儿成为太子妃,只是太子似乎心有所属,他父子二人僵持了许多天,才各自后退一步,决定以文试的方式来选妃。”
“管他是什么原因,鸢儿必定是考不上的!”
齐王妃急得原地打转。
“王妃,别急。皇上特意派来了太子伴读,沐阳云家的独子云岂,来为道鸢恶补文化知识,有他在,鸢儿定能考上这个太子妃!”
齐王倒是十分喜悦,可是齐王妃听闻沐阳云家心中微微一颤。
可如今她也无暇顾及往事,既然如此,立刻寻来贴身暗卫。
“青峦,你速去打探这云岂的行踪,一定要万无一失,保证他安全到来!”
几日后,选太子妃一事不胫而走,绥远的达官显贵开始活动起心思,随之而来的是勇毅侯府每日门庭若市。
起因在于绥远地处北方边陲,远离上京且常有战事发生,城中多位官员都有心离开,却苦于没有良机,如今借选妃一事,众人倒是有了主意。
若太子妃出于绥远,未来太子登基,诸位便可多少说得上话,总不至于世世代代守在这酷寒之地。
众位官员本是盼着道鸢郡主早日嫁入皇宫,可如今文试一事一出,众人纷纷感觉无望,毕竟道鸢郡主的不学无术已经家喻户晓。
众人转念一想,池家有女,蕙心兰质,才貌双全,实为真正的大家闺秀。
便纷纷来到池府,劝说池曜,让幸蕊参选太子妃。
池曜立刻回绝,婉拒诸位来客。
黄昏时分,太阳落下山头,池曜送走了最后一波说客,极为疲惫地坐到了院中的大榕树下。
蓉昔吩咐下人端来几道小菜,上官瑜和幸蕊在树后偷瞄了许久,提着一壶白酒凑到池曜身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今天是乞巧节,我们想出去走走!”
池曜看了看白酒,又看了看上官瑜,将酒瓶向后一推,表示婉拒。
上官瑜急着绕道池曜的对面,说道:“舅舅,今天是乞巧节,可热闹了,我也想出去看看!”
池曜将筷子摔在石桌上,刚想出口拒绝,蓉昔便牵着幸蕊走到他的面前。
“孩子们大了,是到了该出去见见世面的年纪,你总不能因为当年的事永远将孩子攥在手里吧!今日我做主了,我领她们出去逛逛!”
池曜长叹了一口气,将酒盅中的酒一饮而尽。
“出去可以,但是务必小心,尤其是今晚,外面人多……”
话还没有说完,三人早已不见踪影。
街道上,三人手挽手,如亲母女一般并排走着。
上官瑜格外兴奋,毕竟这些年她都是趴在墙头向外眺望,今日能走上街头她自然十分高兴。
香气扑鼻的小吃、新奇的小玩意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因此,她一会儿去东边看看,一会儿又去西边瞅瞅。
而一旁的二人则要从容许多,幸蕊虽然兴奋,可是大家闺秀的教养已经渗入骨髓,她绝不能像上官瑜那般肆无忌惮。
至于蓉昔,则有另一番心思,她趁着上官瑜去吃街边的红糖糍粑,悄悄对幸蕊说道:“蕊儿,你可听说太子要通过文试来遴选太子妃一事?”
幸蕊正眼巴巴看着糍粑,对蓉昔的话并不十分在意,随口回了声“听说了呀。”
蓉昔见状挡住幸蕊视线,更为郑重地说道:“蕊儿,你难道就不想做太子妃!”
幸蕊被强行拉到谈话中,只好重新整理思绪,回道:“我不想,我想远离皇宫,越远越好!”
蓉昔听后仍想继续开口,却被幸蕊拦住:“蓉娘,纵使宫中的生活万般绚烂,可是我只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我们四个人生活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蓉昔心中虽有万千想法,可是听到幸蕊这样说便也不能再开口了。
二人说话间,上官瑜随着人流来到另一条街上。
街边的小摊前传来一阵吆喝声,“看看喽!千年古书能治百病……”
上官瑜被吆喝声吸引,凑上前去问道:“真的什么病都能治?”
小哥看了看四周,招呼着上官瑜凑过去,低声说道:“这书里记载着上古神药,能让半百老妪返老还童,能让亲人死而复生。姑娘要不要?”
上官瑜摸了摸荷包,低声问道:“多少钱?”
“既然姑娘与这书有缘,不多不少,就五十两吧。”
“五十两。”上官瑜只觉十分荒唐,任谁都看得出他是个骗子,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起死回生之事呢!
正当她犹豫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并伴着阵阵花香。
“一百两,我要了。”
上官瑜抬头一看,心跳几乎停了半拍,如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过的面庞上,浓眉鹰目伴着长长的睫毛,一位白衣少年持扇而立。
上官瑜连忙追上,喊道:“公子,你且等一等!”
白衣少年合扇回眸。
上官瑜一阵恍惚,问道:“我们见过吗?”
少年墨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光芒,但并未回应,只是不屑一顾地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上官瑜见状并不放弃,快步追了上去。
“别走呀!我不白看,这本书五十两,我只看一眼,给你一两,顺便再帮你鉴别真假,可好呀。”
少年这才停下脚步,用温润的声音反问道:“你曾见过这本书?”
上官瑜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当、当然了。”
“何时见的?”
“幼年时见的。”
白衣少年仍想追问,上官瑜连忙搪塞道:“总之,你让我先看一眼,我自然知道真假!”
“好!”
上官瑜听罢,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准备接书,可少年却嘴角微微一扬,转身离开。
上官瑜立刻追了上去,拦住少年去路。
“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又变卦?
还未等少年回应,上官瑜便上前夺书,少年后退半步,将书高举。
上官瑜紧紧盯着古书,想上前去够,竟一不小心跌入少年怀中。
少年下意识地揽住上官瑜的腰。
二人紧紧相贴,待她站稳,少年才缓缓松手,说道:“今日我心情一般,不想给你看,明日,若我心情变好,或许会给你看一眼。”
上官瑜的愤怒值达到极点,怒吼道:“我去哪找你?”
白衣少年边走边说道:“有缘自会相见。”
随即消失在人海之中。
幸蕊和蓉昔正好赶了过来,见她满脸怒气,幸蕊问道:“长姐,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
蓉昔见她犹豫,忙追问道:“只是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遇到个卖书的小伙计,他说他有千年古书,里面记载着各种药方,虽然明知一定是假,但我还是想看上一眼,可古书却被刚才那人买走,我万般央求,他还是不愿!”
蓉昔闻言朝着男子离开的方向望去。
远处河边的小桥上,男子手握折扇,看着天边弯月。
刚才那位卖书的小伙计跟了上去,点头道:“公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明日还要入齐王府呢!”
那男子收了手中折扇,转身凝望了片刻,主仆二人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