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项目组的例行会议室里，长桌一侧，主管凯斯的位置空着。几名身着制服、表情严肃的军人正在凯斯那间独立的办公室里进行搜查。

    项目组的成员们脸上满是惊疑。副主管站在人群前面，神情紧张。

    为首的军官走到人群前方，亮出一份带有军部印章的正式文件，声音平稳：

    “根据《帝国军事安全条例》第七章第十五款，项目主管凯斯，因涉嫌泄露帝国最高等级机密、非法收受来源不明巨额资金，现已正式由军部联合调查委员会立案调查。调查期间，项目组一切日常事务与研发进度，由副主管暂行代理，确保项目正常推进。”

    他环视一圈众人，继续道：“请各位恪尽职守，专注于项目本身的技术攻关，不要参与无谓的猜测和讨论。”

    等他离开后，压抑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凯斯主管？他怎么会……”

    “我早觉得奇怪，他上个月突然换的那辆最新型号‘星梭’悬浮车，凭他的薪水根本买不起……”

    “会不会是……上面……”

    “嘘！别乱说话！”

    午餐时间，基地餐厅里大家还在谈论早上发生的事情。

    苏瑾独自坐在一个安静角落，慢条斯理地吃着餐盘里搭配均衡的食物。安诺端着堆得满满的餐盘，目光在餐厅里扫了一圈，锁定苏瑾后，脸上立刻绽放出明亮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非常自然地在苏瑾对面的空位坐下。

    “苏瑾姐！我给你拿了份今天食堂刚推出的新品，水果布丁。”安诺热情地将一个造型精致的小甜品碟推到苏瑾面前，语气雀跃，“公告上说改良了配方，据说口感比之前顺滑很多！”

    苏瑾瞥了眼那色泽诱人的布丁，语气平淡：“谢谢，不用了。”

    “哎呀，苏瑾姐你就尝尝嘛，就当是换个口味试试。”安诺丝毫没有气馁，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地望着苏瑾。

    苏瑾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旁边的小勺，舀了一小块布丁送进嘴里。安诺最近不知为何，总是格外热情地靠近她。即便她反应冷淡，安诺也能自顾自地在旁边说个不停，分享各种琐事，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安诺迫不及待地追问。

    “一般。”苏瑾如实回答，随即放下了勺子，显然没有继续品尝的打算。

    安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活力：“没关系！下次我给你带我常去的那家甜品店的招牌布丁，他们的‘甜心莓莓’口味真的超级好吃！”

    “不用这么麻烦。”苏瑾婉拒。

    “不麻烦不麻烦！真的就是顺路的事儿！”安诺用力摇着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兴奋地提议：“对了苏瑾姐，下个月帝都植物园有场超大规模的‘珍稀星域植物展’，宣传上说会展出好多从未对公众展示过的外星系奇特植物，特别有意思！我们周末一起去看看吧？”

    苏瑾头也没抬：“最近项目进度紧，我可能抽不出时间。”

    “没关系呀，那等你这段时间忙完，我们有空再约别的？我知道好几个有意思的地方呢……”

    “嗯。”苏瑾含糊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

    皇太子亚历山大的私人住处，伊森·雷恩即便刻意收敛，周身散发出的Alpha信息素，依旧比往日更具压迫感。

    亚历山大坐在他对面，眉头微皱，关切地问：“伊森，你的信息素不太稳定，是身体出问题了吗？”

    “前几天是易感期，已经用了抑制剂，易感期马上结束，不影响工作。”伊森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凯斯被捕只是个开始，我们必须尽快斩断罗德尼和二皇子伸向军部的手。”

    亚历山大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丹尼尔最近在议会活动得很频繁，靠着他母族的影响力，拉拢了不少原本中立的议员。如果我们现在直接对罗德尼派系的核心人物动手，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危机，得不偿失。”

    “不需要直接动他们本人。”伊森从军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加密存储器，推到亚历山大面前，“这里面是情报部门和军情局近期整理的部分证据，涉及第七星域后勤主官哈灵顿准将、军情部第三处副处长劳伦斯中校，还有议会国防预算委员会的两位高级秘书。内容包括贪污渎职、利用职权倒卖战略储备物资，甚至……和被称为‘夜枭’的境外情报组织有过秘密接触的记录。”

    亚历山大拿起存储器，插入终端，快速浏览着上面罗列的罪证，眼神渐渐变得锐利：“第七星域的后勤主官，竟敢私下倒卖前线将士急需的战略储备物资？还有这个劳伦斯，身为军情部官员，知法犯法，还和‘夜枭’接触……”他抬起头看向伊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

    伊森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立刻秘密控制他们，突击审讯。撬开他们的嘴，拿到他们和罗德尼公爵、二皇子殿下麾下某些人的资金往来与利益输送证据。同时，在议会发起针对国防预算和后勤系统的专项审计动议。”

    亚历山大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可以。我会让罗瑞配合你在议会的行动。”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另外，我收到消息，丹尼尔最近似乎对你之前负责清剿、现在由皇室直接管辖的边境B-7星域的稀有矿产很感兴趣。那里名义上是皇家资产，但实际的开采权和收益分配……”

    “您想怎么做？”

    亚历山大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片星域的‘治安’状况，最近似乎变得不太平稳，偶尔有关于‘小型海盗’骚扰正常运输航线的消息传出。我认为，为了保障皇家资产的绝对安全，有必要临时增派一支精干的小型巡逻舰队过去，加强警戒和护航力量。”

    “明白，我会安排最可靠的人去办。”伊森心领神会。

    与此同时，帝都星一处私人别墅内，罗德尼公爵正和几位支持二皇子丹尼尔的政客、商人聚在一起。

    “凯斯那个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么快就被伊森·雷恩揪出来了。”一位大腹便便、戴着宝石戒指的Alpha议员狠狠吸了口烟，抱怨道。

    罗德尼公爵神色从容：“不必动怒。这本来就在意料之中。伊森·雷恩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元帅的位置，除了雷恩家族的底蕴，他本人的能力和手腕也不容小觑。要是连凯斯这种小角色都处理不了，反倒奇怪了。”

    另一位身材干瘦、眼神精明的商人接过话头：“公爵阁下，那我们接下来……”

    罗德尼公爵抿了口酒，缓缓说道：“陛下近来身体不好的消息，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处理政务时，也时常显得力不从心。帝国需要一位年富力强、富有开拓精神和决断力的新君主，来带领帝国走向更辉煌的未来。”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意有所指。

    “二皇子殿下雄才大略，确实比某些性格温吞的人更适合执掌帝国航向。”立刻有人附和道。

    几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举起酒杯轻轻碰撞，一切尽在不言中。

    ——

    帝国皇宫，皇帝陛下的寝宫内。年迈的皇帝半靠在床上，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扫过面前躬身站立的几位皇家医生。

    “李斯特，”皇帝的声音带着久病的虚弱，却不失威严，“直说吧，我的身体，这次又出了什么新问题？”

    为首的医生头垂得更低，声音谨慎至极：“回陛下，没有大问题，只是您太过劳累，需要静心调养。”

    皇帝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挥了挥手，动作带着些不耐：“下去吧。药，照常送来。”

    “是，陛下。”医生们小心翼翼地退出寝宫。

    过了一会儿，皇后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忧虑。

    “您是不是又熬夜处理政务了？医生说您需要静养。”

    “朕心里有数，一点小问题，不碍事。”皇帝闭上眼，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陛下，政务固然重要，但您的身体才是帝国的根本。”皇后轻声劝慰，“您得好好休养才是。”

    皇帝闭着眼，没接话。他对这位皇后还算满意——安分、识大体，家族势力也不足以构成威胁。但他同样清楚，一旦自己倒下，为了她儿子的地位，这个女人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般与世无争。

    等皇帝睡熟，皇后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才悄然起身，对门口侍立的人低声吩咐：“陛下醒着的时候，多留意他的神色。睡着后，别让任何人靠近寝宫，包括丹尼尔殿下的人。”

    “是。”

    回到自己的房间，屏退所有人后，皇后脸上那层温婉的面具瞬间褪去。她立刻联系了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很快赶到，皇后直接切入主题：“你父皇今日又召见了李斯特，我看他精神比前几日更差了，我们得早做打算。”

    亚历山大揉了揉眉心：“嗯，我知道。军部和议会那边，我已经在做相应布置。”

    皇后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严肃：“还有件事，你必须认真考虑。太子妃已经去世三年了，你始终不肯考虑其他Omega。亚历山大，你需要一位新的太子妃。这不仅是为了稳固你自身的储君地位，堵住悠悠众口，更重要的是，你父皇……他年事已高，性情愈发多疑，他未必愿意看到一个过于‘情深义重’、可能被私人感情所左右、甚至影响到帝国传承的继承人。”

    亚历山大沉默下来，脸上肌肉微微绷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与亡妻自幼相识，信息素适配度极高，感情深厚。可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星际航行事故”夺走了她的生命——不，他内心始终怀疑，那或许根本就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涩：“……母后，您说得对。我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立刻将几份文件传送到亚历山大的私人终端：“这是我筛选过的名单，你看看，尽快定下人选，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好。”

    “还有，在你父皇面前，尤其是在他精神不济的时候，要多请示，少自作主张。务必让他觉得，你依旧是他那个需要他扶持、指引，暂时还无法完全脱离他的羽翼、不会对他至高权力构成任何威胁的孝顺儿子。”皇后谆谆告诫，“他现在最忌讳、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个。”

    “我明白。”亚历山大点头。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父皇了，雄才大略却也刚愎多疑，掌控欲极强，即便如今年老体衰，卧于病榻，也绝不愿看到任何人，哪怕是亲生儿子，流露出丝毫对权力的迫不及待。

    母子二人又讨论了半个小时，直到有心腹内侍匆匆来报“皇帝陛下醒了”，亚历山大才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表情，起身前往寝宫探望。

    寝宫内，皇帝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帝国史》。见亚历山大进来，他合上书，浑浊的眼睛落在儿子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来了。”

    “父皇。”亚历山大躬身行礼，声音恭敬，“您感觉好些了吗？我刚从星港回来，带了您喜欢的茶饼。”

    “还是老样子。”皇帝示意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扫过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星港的事处理完了？”

    “回父皇，已经处理好了。”

    皇帝点点头，手指轻轻敲着《帝国史》的封面，忽然话锋一转：“听说，罗德尼和丹尼尔最近在议会提了新的国防预算案？”

    亚历山大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与恭顺：“是。他们提议增加第七星域的军备预算，但儿臣查过，第七星域的军备库存充足，暂时不需要增补。我已经让议会暂缓表决，等审计完后勤账目再说。”

    皇帝盯着亚历山大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表情下挖出更深层的东西。最终，他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嗯，后勤系统贪腐成风，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只是，动作要把握好分寸，不可引发动荡。”

    “是，儿臣会按律法章程处理。”

    两人又聊了些关于边境贸易和星际外交的其他事务，见皇帝脸上露出倦色，亚历山大便适时地告退，缓步退出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