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子的各个地方睡着是伊派芬妮的常态。

    从2014年后期开始，霍奇就能从房子捡取随机生成的伊派芬妮。

    这种事，对于弗兰克来说，更是习以为常。

    从小到大，只要是伊派芬妮开始努力，必会安排好她一天的每一分钟。

    包括如厕。

    这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但谢尔顿表示无比赞同，并分享了他的时间安排模板。

    伊派芬妮大力赞扬，还做成共享表格，分享给身边的所有人。

    已经开始有种大人物的意思，所有人要见伊派芬妮都得按照表格上的空位申请才行。

    西西莉亚是唯一一个不按这“愚蠢，神金的表格”来的人。

    她总是看眼伊派芬妮的行程，确定人在当地，想来就来。不管伊派芬妮是在开会还是在硬核Battle。

    “认真的吗？莱利，向政府举报CCC为利益强迫你们选择沃克企业？”

    “哦，所以他们告诉你了，政府的走狗？”

    “莱利，政府部门查了我们一周，”伊派芬妮太阳穴神经凸起，拳头更是邦邦硬，“我们根本没让你们一定要选择沃克集团。”

    莱利没说话。

    伊派芬妮转念想想，实在想不到他会有什么理由断了他自己的财路。

    “你们农场的增收到20%，还只过了5个月。”伊派芬妮绕到桌子前，和莱利面对面，“是你爸爸，对不对。”

    和霍奇呆久了，她多少懂点心理知识，看出来莱利的默认和深层次的纠结，她又叹口气。

    “政府没说你们的名字，是我的猜测，毕竟刚提出要更新系统后，是你爸爸率先大力反对，我猜想后面也是你让你爸爸回心转意的，但是他反科技的理念还是很强烈对不对。”

    莱利终于回复：“我很抱歉，但是没办法，我们必须退出……”

    “我真心建议你不要，”伊派芬妮回到桌后面，“如果那么讨厌CCC也没必要，因为我们都是交给农业局做后续的事。”

    这场对话无疾而终，伊派芬妮送莱利到电梯门口，刚好碰上西西莉亚。

    “西西？”

    “开完会了？”

    “哎，不是说没时间吗。”

    “真以为自己已经是州长了？”

    “不是这个意思。”

    西西莉亚已经能熟练使用伊派芬妮办公室里的各种科技，她放下水果和食物，把沙发调到一个舒适的角度。

    “我知道你没吃饭。”边说边轻推伊派芬妮坐下，“我可不想过十年就只能去你坟前骂你。”

    伊派芬妮润润地笑：“谢谢~不过我应该会把我的脑袋保存到电脑里，这样就可以天天待在你家咯。”

    西西莉亚也润润地笑：“哇靠，可别。（hell no）”

    “我就是如此的爱你。”

    这是安静的晚饭。

    早在斯潘塞恩师吉迪恩去世前，伊派芬妮就开始打不起精神。

    好在西西莉亚和斯潘塞都知道伊派芬妮的症状，只是极其想要一件事发生的“装作不在乎”，也就是非常在乎的紧张。

    当初等待NASA审核的她也是这样，与外界完全断联，完全不在乎发生什么，一切按部就班地做日常的安排，接着回家倒头就睡。

    西西莉亚有一次发现她消失了二十四小时，急得撞门，才发现是因为人在地上睡死过去。

    不出意外，这次也是西西莉亚最先看出她的不对劲，想尽办法找人安慰她，弗兰克从全美旅游中来弗州找伊派芬妮也是这个原因。

    可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上去更愁了。

    伊派芬妮不知道西西莉亚在想什么。

    况且她根本没觉得自己这样是一件坏事。

    又不是开车睡着。

    她回想起当时斯潘塞出现在她的办公室。

    是一个比黑油漆还黑还稠的深夜，独留在大楼加班的伊派芬妮正抓耳挠腮审阅文件，对抗想就地死去的困倦。

    抬头就看到比她还死气缠身的斯潘塞。

    伊派芬妮本想她的反应会更大些，没想到也只是呼吸一滞。

    “God，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吉迪恩悲惨死亡的消息，伊派芬妮立刻给予了拥抱。

    在包裹性非常强的沙发上。

    斯潘塞任由伊派芬妮窒息般轻柔的拥抱，他动不了，暖不了，不明白。

    对死亡这件事，无神论者会立刻向能祈祷的东西祈祷。

    这个世界有时候是非常糟糕的。伊派芬妮这样说。

    “但是我真的相信，面对离别的不甘和痛苦，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身边，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一切都还会有希望。”

    斯潘塞的哭声一下一下拨动伊派芬妮身体里的倒刺，像未开刃的镰刀砍麦穗的七零八乱，像一天抓起马尾放下后头皮的隐隐疼痛。

    这只是一件事。

    西西莉亚太懂她了，她面对即将到来的非营利组织最高奖项之一——希尔顿人道主义奖获奖得主公布。紧张到犯胃病，她甚至又开始想把头发扒光光。

    “你又这么做了。（You are doing it again.）”

    伊派芬妮的思绪断裂，她傻傻地抬头：“嗯？什么。”

    “这个。”西西莉亚拔拔自己的头发做示范。

    “啊……”伊派芬妮赶紧松手，头皮一阵放松。

    “你为什么这么焦虑。”没等伊派芬妮纠结解释，西西莉亚补充，“我知道你是因为紧张，但CCC发展得如此卓越，就算没得奖，又会怎么样，你还是会找到新的办法。”

    伊派芬妮呆呆的，不太聪明：“我知道，但这就好像要握手的时候被其他事情打断，你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科学，西西。

    而且，接下来的一切都建立在这上面。事到如今，每一步都走在我的计划中，甚至还要快上一点，我知道这样不像我，但是这件事接受不了一点差异。”

    “建立在这上面？”西西莉亚的语气不免有些尖锐，“你的目标什么时候变成竞选上州长了？”

    伊派芬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她盯着西西莉亚失了神。

    西西莉亚等伊派芬妮几秒，没等到她说话，就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她倒是没想到伊派芬妮会这么容易想开。

    几分钟后还当着她的面，删了那张时间表。

    “……哇，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我以为我至少要连续来一周。”

    “那扇被你踢开的门。”伊派芬妮拿起叉子，叉起一块食物，动作虽然还有些迟缓，但总算不那么垂头丧气。

    “还有呢。”

    伊派芬妮指着西西莉亚身后，占据墙壁很大面积的美国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大头针，那都是一个又一个运行成功的BEP项目。

    西西莉亚终于露出满意的笑：“There you go.（这才是你）”

    “谢谢。”

    “你……”

    “我是说这食物，很好吃。”

    “Smartass.（聪明鬼）”西西莉亚戳了一下伊派芬妮的额头，“等吃完就回家吧，霍奇应该不太好过。”

    ——

    这是真的。

    看着爱的人“浑浑噩噩”是一件非常不好受的事。

    于霍奇，于弗兰克，甚至于杰克。

    伊派芬妮回来时给了每个人一个拥抱，并为她的反常以及冷漠郑重道歉后，房子里又恢复了邓菲家的招牌欢快欣愉。

    对伊派芬妮的恢复平常，父亲当然喜闻乐见，爱人就又多了另外一点东西。

    “为什么西西莉亚劝就能好，我劝就没用。”

    准备睡觉时，霍奇灵魂发问。

    换做以前，霍奇定不会这么水灵灵地问出口。

    可和伊派芬妮在一起后，他“小心眼”了不少。

    他本以为会听到类似“这就是友情的力量”“那可是西西莉亚”或者“Puppy你羡慕嫉妒吃醋了吗”这样的回答。

    涂完面霜的伊派芬妮才接收到刚才的问题。

    “嗯？难道不是你们共同的作用吗？”

    这天真无邪，无懈可击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Aya papi. Are you jealous?（哎呀，宝贝，你嫉妒了吗？）”

    好吧，这倒是新的称呼，霍奇忍不住要笑，他故意绷住脸，他还是了解她的。

    “What? Papi?”

    “Oh，你更喜欢Daddy的称呼吗？”

    “不是这样，你什么时候学西语了。”

    “办公室有个哥伦比亚人特别有趣，学了两句话。”伊派芬妮跪坐在床上，霍奇的身边，点点他的锁骨，“抱歉我情人节的失约。”

    “不用说这些话。”

    “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

    “我才不会再次上当呢。”

    “哎呀，papi，都是去年万圣的事了，你还记仇呢？”

    霍奇的心情阴转晴，抱着伊派芬妮一齐躺下，持续一个暴雨天待在温暖木屋被窝里的拥抱。

    伊派芬妮动了一下，找到一个好位置，她的头发铺在霍奇的胸膛上，被她碰到的肌肤感觉软绵绵的，像小羊羔的毛。

    伊派芬妮是绝对想打破两个月的记录的，可惜霍奇太好靠，他还非要顺她的毛，没一秒就和现实断联，还打了几声轻轻的呼噜。

    半夜发出几声呓语。

    霍奇睡眠本身就浅，本以为伊派芬妮是在做噩梦，又收紧怀抱，亲吻她的额头。

    仔细听，她好像在说“Pimp your daughter.（拉女儿的皮条）”

    霍奇顿时清醒百倍。

    憋到第二天才问清楚。

    已经吃完早饭的伊派芬妮回想起昨天晚上弗兰克的指导。

    “用尽手段挽回亚伦。”弗兰克挤眉弄眼。

    伊派芬妮反应过来，属实无语：“Don't pimp your daughter out. Dad.（别把你女儿卖出去，爸爸。）”

    “派。”

    伊派芬妮沉迷在想象当中。

    等霍奇又喊了遍她的名字，她才笑得像支向日葵。

    “哎！看的电视剧剧情。”

    “真的吗？”

    “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