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峰冒雨敲开了史宁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棕色碎花上衣,米黄色长裤的阿姨,她说她是史宁家的保姆,称呼李姐就行。
“史生今日有客人招待,您要找小姐的话,我帮您去通报。”
史宁家是一栋三层,坐地三百坪的别墅,进门要先经过一座大庭院,庭院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还有歇息用的茶亭以及秋千座椅。
他掬着手,头微垂着,视线所到之处的衣裳布料皆染上泥土灰尘,那一深一浅的色块刺痛他的眼睛。
心里有股异样情绪荡漾。
“你找我?”
正门大开,史宁笑着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蕾丝鱼尾裙,走起路来轻盈摇曳,将凹凸有致的身材透露得淋漓尽致,脖子上那条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钻石项链,灯光下闪得令人移不开眼,也让那颗深埋胸膛里的心剧烈跳动。
万峰骨子里那原先因找不到姜夏悦而挫败导致的燥热,此刻被狠狠地浇灭,他面红耳赤,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声音小如蚊声,“夏悦联系你了吗?”
“什么?”
刚从影厅出来的史宁还没有适应外在的音量,再加上屋檐下大雨淅沥,声贝不自觉变大。
万峰蹙眉,表情有些不悦。
“夏悦整整消失了两天两夜,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吗?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她吗?”他不自觉腰板挺直,肩膀微微内扣,声量穿透大雨直击耳膜,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人都失踪了,你还有心思……
“还有心思玩儿。”
“噢,你说这事啊。”史宁眼皮下压,嘴角微微扬起,她今儿个心情好,不是很想要吵架,“夏悦今天早上来过学校啦。”
“来学校了?”万峰睁大眼睛,“那她怎么没回复我?
“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的思绪一下子乱了,表情数变,整个背都弓了起来,视线直视地板。
或许是从进入富人区的那刻起,心境便开始发生变化。
整洁干净的道路,精致优美的园林设计,每一块砖都像是万里挑一才能有幸落座于此。
此前知道史宁家里优渥,却不知道优渥到这个地步。
看着她,只觉五味杂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万峰。”史宁收起笑脸,“你那事做的真有点过分,按理说,我也不应该再帮你了。
“不过,你都找到我家了,也是挺不容易的,我就和你透露点信息,让你也心安。”
“你说。”万峰重新提起一口气。
“夏悦跟我说是回家办事去了。”史宁睫毛下压,“肖依茜给她准了三天的假期。
“所以你别再胡思乱想了,与其这样追着人解释,不如该承认就承认,有点担当,听听人家是怎么想的。
“她要是不愿意,你也别强求……”
“你懂什么!”
万峰咆哮,“她要是不喜欢我,她能给我擦嘴角?”
“什么擦嘴角?”
史宁眉毛竖起,挺直腰背,“你跟我说清楚,什么擦嘴角?夏悦给你擦嘴角了?”
“嗯。”
万峰看着她,眼神有些落寞,“不然我也不会突然就跟她告白了。
“虽然我和她相识时间不长,可是你也知道的,她的性格,是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万峰深呼吸,“你可以帮我找人事要到她父母的电话号码吗?”
“这……”史宁犹豫,“这不太好吧。”
万峰视线聚焦,白灯倒影在他的瞳孔上,眼神清澈了许多。
“我保证,我不会再做什么打扰夏悦的事情。
“我就是担心她,想确认她的平安而已。”
史宁沉默。
早晨看夏悦那个样子,状态确实是不太好,一股病怏怏的样子。
但是……
想着她愈发犹豫,夏悦是有男朋友的,如果让万峰知道这个事情,他会不会更加激动,然后做出一些,大家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的事情?
毕竟,KTV那个事,她确实是看走眼了。
“这样吧,我帮你问。”她找了个折中的办法,“问好了把结果告诉你,行吗?”
“不行!”
万峰瞠目而视,一道闪电从他的背后劈开,天在一刹那光明,又瞬间暗淡下去。
他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我的意思是,看你现在那么忙,我自己联系就好了,左右不就打一通电话的事情。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在这打,成么?”
雨丝连成线,像一条银色的钢丝,稳稳地扎在地面的青石板上。
史宁眨了几下眼睛,最终妥协。
“那你打完电话确认了她安全了,就不要再做任何举动了。
“一切等夏悦回来了再说,可以答应吗?”
“答应答应,我都答应!”
“好。”
史宁转身走了进去,把自己的手包提了出来,然后按照答应万峰,拨打了学校人事的电话。
能通过后台推动进Z大入职的,多多少少都对学校做过些贡献。
更何况是因为担忧同事的安危,才破例给出的隐私信息,于情也过得去。
人事很快就给了姜夏悦家里人的电话,她的原话是:“姜夏悦入职的时候没有填写她父母的电话,不过他这个岗位是李总那边推的名额,我这里备份了一个她继父的电话,你们可以联系看看。”
电话所在地就是郯城的,万峰掏出自己的手机播了过去。
音乐响了半首歌,在嘟的一声后,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女性的声音。
“找谁?”
*
收拾完厨房的残局,陆玧洲把那碗盛好放凉的粥端到了主卧门前。
他敲了敲门,“我开门了?”
等了几分钟没有人回应,门缝里应该透露的灯光也早已消失不见,陆玧洲按下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不见半丝光亮。
他把灯打开,一个大字型的人架子显示在眼前。
十月的郯城还不算冷,大家主要以夏季的衣服为主要穿搭,有时候天气转凉,不过也就是搭件薄外套。
姜夏悦发着烧,还把自己裹成这样,能退下来才有鬼了。
陆玧洲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坐在那个圆形矮凳上。
余光瞄到那根已经完成任务的温度计,看清数值后,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起身,神情凝重地把手放在了姜夏悦的脖颈处。
炙热的呼吸喷洒肌肤,每一次触碰到的地方,温度都高得吓人。
陆玧洲毅然决然拉下拉链,呼吸逐渐变得沉重,手臂也抑制不住地抖动。
随着外套被拉开得越来越大,他手上暴起的青筋愈发清晰,像一条条躁动的蚯蚓,突突突的直跳。
幸好,里面还穿了件背心。
他的指尖轻柔,尽量不打扰到姜夏悦的睡眠,慢慢地将衣服一点一点褪下。
只是每褪下一点,他体内的燥热便往上蹿一分。
那无法磨灭的旖旎痕迹,像块木锤敲着金钟一样,敲着他那颗故作镇定的心。
【他做了一件违背世俗道德、不被大众所接受的事情。】
【并且,因为这一次的失控,过往的筹谋、算计都化成云烟,他自以为的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在那一刻,都已尽数化成丝线,汇入她的心灵。】
【之后……要怎么办?】
陆玧洲抽回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被,轻轻地盖在姜夏悦的身上。
而那件还残留着姜夏悦余温的外套,他的视线停留了许久。
然后,将其叠得规规整整,放在了床尾。
“醒醒,吃饭了。”
陆玧洲坐回圆凳,声音放得柔缓。
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姜夏悦的手,手劲儿不轻不重,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痒,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橙黄的灯光笼罩他们的身影,仿佛一座天然的屏障,将他们包围在安全的地带。
墙上投射的阴影,一个流畅自然的侧影俯瞰着姜夏悦。
他屏住呼吸,视线落在姜夏悦那紧闭的眼眸上,浓密的睫羽不规律地颤抖着,眼部肌肉不可控地跳动着,连呼吸声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很明显,姜夏悦已经醒了。
身处陌生的地带,和陌生的人处于同一屋檐下,哪怕病痛缠绕,内心的那套防线始终无法消除。
她睡着了,在触碰的那一刻也醒了。
青柠香气窜入鼻尖,那无法磨灭的压迫感悬于头顶,随着每一次呼吸,她的手就对床单蹂躏增加一分。
刚刚应该顺着台阶下的……
她在心里懊悔着。
这样的小把戏实在是瞒不过陆玧洲,他眼睛微眯,像挑逗一只仓鼠一样,把手放在她的脸颊上。
指尖犹如走在扑腾着滚水的锅炉边缘,每一次触碰都令锅内的水沸腾一次。
越沸腾,水就越快减少,不一会儿就露出锅底的真实模样。
陆玧洲蹙眉,他对这一锅水非常不满意,极其的不满意,甚至是愤怒了。
当年樊玉兰至少拿了两百万走,就是放养姜夏悦,随随便便拿个两三十万,人也不至于养成这个样子。
这些年……
掌收回成拳,心头泛酸,初见时的怜悯再上心头,他的眸随着眼睫倒影垂了下去,呼吸渐渐重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等了好似半分钟的时间,面前人好像没有多余的动作,压迫感仍不减半分。
姜夏悦的氧气储存量告急,有红色警示灯在大脑闪烁。
她深吸一口气,挣脱黑暗的桎梏。
霎时。
空气停止流动,阴翳覆盖微弱的光源,那双幽暗的瞳孔撞进心底,将心拧成了交错的藤蔓。
“醒了?”
“那起来吃饭,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