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骗我?!”
江知凡在地上不断抽搐着,他拼命伸出手想要拽住楚清的裙摆,但却落了空。
“我可是你的同类!”他声音嘶哑,血液混着白沫从嘴角溢出,眼中满是不解,“你……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江公子,”楚清蹲下身,她细细端详着江知凡的惨相,声音轻柔,“这血是你自己浇的,我可没有逼迫你……”
她微微倾身,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江知凡抽搐的身体,脸上的笑容异常甜美。
“是你自己……杀死了你自己哦。”
江知凡不甘心地看着楚清:“为……为什么?!”
“一来,可以让你以身试险,我至少知道了沈云归并非凶手,二来嘛……”楚清顿了顿,笑道,“我楚清行事,向来不需要累赘的盟友,杀光那些碍事的人族,我一人足矣。”
楚清站起身,直接略过江知凡,拿起案下藏着的玉盒,她将玉盒打开,里面顿时浮现出一个金字——火。
“火?倒也合理,毕竟我们这些人好像都会火系术法,”楚清轻笑一声,将玉盒收起,随后朝着江知凡微微歪头,“谢了。”
言罢,楚清转身径直离去,身影缓缓消失在门外沉沉的雨幕之中。
而江知凡仍在挣扎着,他的手碰到了那盏茶壶,茶柄上面竟然有两个细小的孔。①
原来……如此……
江知凡渐渐没了动静,嘴角还僵着一丝带着了然与绝望的惨笑。
*
窗外的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内光线昏暗。
“楚姑娘传消息过来,说是查到了吸血玉佩确实有两枚,另一枚是用来换血的,想必是在凶手身上了。”
姜明舒握着有些微微发烫的判官令,抬眸看向温序,声音沉静:“而玉佩一旦认主便需要以人血日日滋养,否则便会反噬。”
温序收起油纸伞,站在门边抖了抖伞面上残留的水珠,待到水珠沥尽,这才将伞妥帖地收进乾坤袋中。
他转身回到桌边,指尖燃起一点火苗将案上的油灯点燃,微亮的光晕瞬间驱散了一室的昏暗,二人的身影在墙面上微微摇曳。
“如此说来,凶手必须夜夜杀人,那么今夜会是谁呢?”温序说着提起温在炉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递至姜明舒面前。
姜明舒端起茶盏,袅袅热气氤氲了她清冷的眉眼,她微抿了一口,沉声道:“或许今夜,我们可以引蛇出洞,找出凶手隐藏在红绡阁的帮手。”
屋外雨势渐小,夜色却是越来越沉。
姜明舒和温序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院子,既然今夜凶手一定会再次杀人,那不如就由他们来扮演一位落单的弱女子。
“咚咚咚——”
姜明舒选了一间尚有微弱灯光的屋子,抬手轻叩,很快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隙。
“仙师?”
门内站着位睡眼惺忪的姑娘,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寝衣,发丝微乱,待看清姜明舒身后还有一人时,姑娘显然吃了一惊,慌乱退回屋内,匆匆披了件外衣,这才将门重新拉开些许:“仙师深夜造访,可是出了什么事?”
“叨扰姑娘了,事出紧急,可否进屋详谈?”姜明舒微微颔首,声音放得很轻。
姑娘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了片刻,终是微微点头,侧身让开:“仙师请进。”
姜明舒走进屋,扫视了一圈,屋内还点着些烛火。
“我怕黑,所以得一直点着灯,”姑娘解释道,“仙师见笑了。”
姜明舒看向姑娘:“敢问姑娘姓名?”
“时凝。”
“时姑娘,凶手今夜还会杀人,所以我便打算扮作你的模样,独自外出,引出凶手。”姜明舒开门见山道。
“扮作我的模样?”时凝垂下眸,下意识拢紧了身上的外衣,“那我……”
“你只需待在屋中便可,放心,这位温仙师会护你周全。”
时凝抬眸,看向一旁沉默的温序,点点头:“如此……仙师可千万要小心。”
姜明舒不再多言,只见她抬手在面前虚虚一挥,周身瞬间流光微转,刹那间,她已变成了时凝的模样。
她朝着温序递了一个眼神,随即脚步虚浮,带着几分慌乱与困倦,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身影迅速融入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时凝望着姜明舒离开的身影,眉头紧锁,手指不断地绞着袖口的布料。
“时凝姑娘,别紧张,姜仙师不会有事的,她修为高深,足以应付,定能抓获凶手。”温序看着时凝心不在焉的样子,出声安慰道。
“是吗?”时凝喃喃低语,她缓缓坐回案前,手尖不断地摩挲着案边。
夜色愈来愈浓,窗外一片寂静,除了偶尔滴落的残雨声,再无其他声响。
温序斜倚在窗边,怀中还抱着把长剑,他望向门外无尽的黑夜:“奇怪,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难不成那凶手今夜变卦了,不该啊……”
一旁的时凝端坐在案前,闻言身形微颤,她刚想端起茶盏,却不小心将茶壶碰到在地。
温序眼疾手快地将茶壶稳稳接住:“时凝姑娘心神不宁的,可是乏了?”
“不如你先去歇息吧,横竖这里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温序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略显苍白的脸上。
“不……不用了,”时凝连忙拒绝,“凶手没抓住,我实在是睡不踏实。”
“放心吧,我去屋外守着,姑娘便安心休息吧。”温序说完,作势便要往屋外走去。
时凝却连忙出声道,神情有些痛苦:“温仙师,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得出去一趟。”
“我陪你,”温序说道,却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便连忙解释,“现在是深夜,你现在出门恐怕很危险,你放心……”
“不用了!”温序话还没说完,时凝便打断了他,似乎又觉得有些失态,声音陡然降了下去,“我……我觉得仙师说得有道理,我还是先在这里等姜仙师的消息吧,就……就先不出去了。”
时凝低着头,手指死死拽着衣角。
屋内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僵持。
“温仙师,您不坐下歇歇吗?”时凝抬眸,目光飘向依旧伫立在窗边的温序。
温序回道:“不用了,我喜欢站着。”
时凝微微点头,不再言语,她端起那盏已经凉透了的茶,指尖有些发抖,送至唇边却只是抿了一口,并未饮下。她时不时望向温序,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时凝姑娘,有什么事吗?”温序终于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时凝猛地别过头,声音有些结巴,“我……我想出去看看。”
说罢,她竟真的站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
温序:“时凝姑娘,现在外面很危险,你到底怎么了?”
时凝的脚步在门口顿住。
她没有回头。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住了。
“不会有危险了。”
“什么?”
“我说,外面不会有危险了,因为……”时凝缓缓转身,身体有些僵硬,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就是那个危险。”
她闭上眼,两行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下彻底放弃后的绝望。
“因为……杀人的……是我。”
*
“杀人的,确实是我。”
“所以,你今夜来红绡阁,是来给你的主子取人血的?”姜明舒看着面前被捆绑住的中年男人,出声问道。
她原先从时凝姑娘的屋中走出去,在整个红绡阁跌跌撞撞地走了许久,仍然没有异常,她还以为今晚不会有收获了,结果却发现阁外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正张望着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今早的那位刀疤脸。
“什么取人血?”刀疤脸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姜明舒,“我只是说杀死赵渊的,确实是我,什么人血什么的,我听不懂。”
“还不说真话吗?”
姜明舒抬手便要画符,谁知刀疤脸却忽然出声:“怎么,要用吐真符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你是玄门的人?”姜明舒手头一顿,她心中大骇,难不成这个世界同外面的世界一样,也有修行者吗?
刀疤脸低头闷笑了一声:“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吐真符毕竟是违背人意愿的术法,极为消耗灵力,你似乎不久前刚动用过吐真符,短时间内使用两次,姑娘,你是不要命了吗?”
“既然这么关心我的安危,那就请你老实交代,”姜明舒拔剑架在刀疤脸的脖颈上,眼神中带着些狠厉,“说,你到底受谁指使!”
“姑娘,我说过了,我就是痛恨赵渊这样的纨绔子弟,所以这才为了泄愤杀了他,哪有什么背后之人?”
“还在狡辩,”姜明舒咬破手指,直接用血画符,“心神合一,言出必真!”
“说,你的背后之人是谁,你今晚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刀疤脸眼神瞬间涣散,一五一十地回道:“是沈云归指使的我,他让我回来找一个人。”
姜明舒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这是吐真符的反噬,她强稳心神,问道:“你要找的人是谁?”
“时凝。”
“噗——”
姜明舒身形一颤,她猛地捂住心口,剧痛让她瞬间脱力,单膝重重地砸落在地,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裙摆。
而此刻,刀疤脸眼中的涣散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异常的清明,他的目光透过夜幕,直直地落在姜明舒身上。
姜明舒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去。
他竟然强行冲破了符咒的禁锢,甚至不惜以摧毁自己的内丹为代价,只为了换取这片刻的清明。
“姑娘,”刀疤脸瘫倒在了地上,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你所做的一切……”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姜明舒,投向了更遥远、更虚无的地方,那眼神中混杂着嘲讽,怜悯,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都将是徒劳……”
姜明舒心头一紧,踉跄地扑了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颈侧。
没有一丝微弱的脉搏。
他死了。
*
“仙师,我也是被人逼迫的,我是迫不得已啊!”时凝连忙跪倒在了地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也不想杀人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杀了人,我……”
温序上前一步,握剑的手收紧了几分:“是谁指使的你?”
“是沈公子,是他逼迫我的,我说我必须替他做事,否则他就会杀了我!”
时凝手脚并用地爬到温序的脚边,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摆,恳求道:“仙师,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为了活命,蝼蚁尚且贪生……我求生之举,难道也有错吗?”
温序手腕微转,拔剑斩断了衣摆。
力道突然落空,时凝狼狈地跌坐在地,温序低眸冷冷地看向时凝:“姑娘,求生之举自然无错,但你不该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
时凝无措地看着地面,身体有些发抖,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仙师!等等!我知道……我知道婆婆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