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高中生涯,绕不开两个人。
一个是陈思,一个是班长。
高一那年,我顺利入读二中,和一位叫“陈思”的女孩成为了同桌。
她是一个长发的文静的姑娘,腼腆慢热,清冷孤独,不是那种见谁都起劲的“人来疯”。她生得比我高挑,眼下有颗浅浅的泪痣,是个有古典相的小美人。
开始接触时,我们之间很有距离感,就算课上掉支笔,帮对方捡起来也相当客气。
和她熟络的契机是一本小说。
那会儿,言情小说风靡校园,我在偷偷看,她也在偷偷看。
有一天,我意外发现她藏在教室抽屉里的那本书,正是我在家追的那一本!我兴奋极了,下课拉着她就问:“这本书,你喜欢男一还是男二?”
“你也在看?”她有些惊讶,眼底更多的是欣悦和激动,“我觉得两个都不错……要选的话,还是男一比较好……”
“我也这么觉得!毕竟他是重生的,更懂得女主要什么。”
“嗯嗯!”她狠狠地同意了一番,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自此以后,我们开启了很长一段“互荐小说”的生涯,分享着自己认为值得一看的书。
不能说高中生活不忙碌,然而十六七岁的年纪,总有些不同程度的“叛逆”——只要成绩还过得去,父母大抵不会管。
我们两个家伙“变本加厉”,从一起看小说,到一起打游戏。
我不是个游戏迷,只是偶尔玩玩电脑游戏,舒缓舒缓学习压力。
恰巧陈思也是。
我们一拍即合,在推塔游戏里组了队,她做主T,我当辅助。
不知是运背还是怎样,我们周末打游戏时,经常会匹配到一些极品的“奶妈”,压根儿不会好好补血和复活那种。
我在线上闲聊时把这件事告诉了孟飞,他拍着胸脯请缨加入:“算我一个!”
隔天,我在游戏的聊天框里为他们俩“牵线”:“这位是我的小学同学孟飞,这位是我的高中同桌陈思。”
“我只是小学同学吗?”孟飞的抱怨“茶”出天际。
要死了,他这么问,人家陈思会怎么想?
果然,陈思嗅出了一种“猫腻”,配合一个捂嘴的表情说:“还有什么,展开说说。”
“还是幼儿园同学!”我气急败坏地回答,尽力和他撇清关系。
“你这么说,人家伤心死了。”孟飞这个“贱人”,非但没有澄清,还添油加醋,气死我了。
让陈思误会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迫不及待要带他们进入游戏,以消除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
孟飞首选了法师,我还以为他对这类游戏“驾轻就熟”,没想到,玩起来才发现——
他,那,么,菜!
别说丝滑走位,他连踩点施放技能都不会。
“你到底玩没玩过这类游戏?”我在聊天框里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没有正面回答,态度倒也诚恳。“生疏生疏,再给一次机会,包你满意。”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我们共伞的那件事,起因是他和潘哥要去云岭路的网吧打游戏。
所以我潜意识里认为,他打游戏是非常厉害的。
故而他提出“加入”时,我对他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
没想到他是个“菜鸡”。
陈思应当“敢怒不敢言”吧。
不过,客观而言,聪明人干什么都比较顺利。他似乎很快摸清了门道,配合着施放技能,看着又不太像“新手”。
勉强能用。
凑合着玩玩吧。
周一回到学校,陈思果然“审问”起我和孟飞的关系,可我答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我和他之间,本来就很难评。
我上前一步,他说我们是朋友。
我后退一步,他说我让他伤心。
与其说他拿捏了我,不如说我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
最深层次的原因,是我还在妄想一段我得不到的爱情。
*
高一那年冬天,有些私密的烦恼令我很困扰。
这个年纪的女生已经没办法再长高了,但是身上“某些地方”它可以不停地长胖,让我有“傲人”的资本。
伴随着一阵阵肿胀的疼痛,我的发育似乎没有收势,该大的地方它变得……根本藏不住了。
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女生而言,这种变化令人羞耻。
马上又是孟飞的生日,让我在他面前展示这种“玲珑浮凸”,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为此焦虑了将近一个月。
孟飞生日这天,正值“寒冬”,实际上今年热得要命,傍晚一件薄长袖足矣。
我却穿了四件衣服。
这样才能完全掩盖我的身材。
这天下午,我以身体不适早退了,特地跑到一中门口等孟飞放学。
我提着礼物,安静地守在角落,想象着对方收到礼物时的惊喜,心中早已把送出去的场景预演了上百遍。
初三那年,我误会了他和黄恩的关系,没有把想送的钱包送出去。今年,我觍着脸送他这种“贴身物件”,他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许再强调一遍,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
不过没关系,这种“逾越”,至少,他从未真正在意。
静静地等待喜欢的人放学,是一种很独特,很奇妙的经历。
穿着水蓝色校服的学生从我眼前经过,就像一条长长的流动的河,不知流到何时,我才能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
此刻的我,盼见一个人,又怯见一个人。
暗恋的滋味,甜蜜又苦涩。
这辈子,我够得着他身边的位置吗?
骄阳收敛,开始西斜入幕,气温并未骤降。我站在一中门外,越来越热,憋出一身汗水。
妈呀,他再不出来,我要热晕了。
这么想着,心中那个少年,终于和别人谈笑着走出校门。
他为人聒噪,举止粗鲁,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运动服,活泼得跟猴儿似的,没有半点“公子气”。“……实验架‘啪’的一声掉下来了,有没有看到老张那张脸?都被气绿了!”他一直在和身边的男同学讲述着趣事,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这家伙又长高了,瘦得像竹竿一样,挂绳就能晾衣服。
他虽还有几分从前的样子,但大抵变了,五官长开以后,变得深邃立体。高鼻梁上嵌着珍珠般的黑瞳,明艳得去掉了几分俗气。
如同误落泥泞中的玉。
也许是我看他有滤镜,觉得他将军身材,颀长壮硕,腰线如柳,还有“两米长腿”,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按老一辈的审美标准,周正阳刚,不妖不媚,方是真汉子。
我大概是一个审美很土的女生。
我攥紧了手里的礼物袋,用不大的声音喊了一句:“孟飞。”
我没有信心他能听见,但他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循声捕捉到我的身影。
“宝渝?”他一怔,随即兴奋地朝我跑过来,他额顶的发梢,像有星光点缀。
那道光,明亮又迷糊。
“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今天我做值日,出来晚了。”他懊恼地说着,目光注意到我的“奇怪”,率直地问一句,“你……很冷?”
我穿着二中校服的冬外套,里面是几层大衣,早就闷出一头汗了,哪里还会冷?
说“热”也圆不过去啊!
“刚刚冷,现在热了。”我想要蒙混过去,他千不该万不该这时候探我的额头,让我的心乱成一团。
这种亲密的举动,在校园门口能够被放大一万倍观摩。
“没发烧啊!”他的触碰让我慌乱得退了一步。
他愣住了。
大掌半晌才尴尬地缩了回去。
这该死的“直男”根本读不懂女生的心思!
被他触碰已经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了,还让他摸到我一头汗,我根本无地自容好吗?
“生,生日快乐!”我局促地举起礼物,给他递了过去。
“谢谢。”他接过礼物时格外小心,好像在尽力避开什么“有毒物质”。
那一秒,他挑眼看我,眸中是我读不懂的期盼与失落。
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气氛总是怪怪的?
不是说“永远的好朋友”吗?
看好朋友为什么要用这种暧昧的眼神……他看别人可不这样!
我俩正“胶着”,幸亏远处有同学给我们解了围。
“选手,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显然他身边的这位同学平常是和他一同放学的,因为我的到来“备受冷落”。
“等等!”孟飞叫住了那位男同学,毫不客气地将他“搂”到我面前。“这是我们班班长。”
“班长好!”“班长”这个词特别容易让人肃然起敬,我像个小学生一样向班长鞠了一躬,表达了我的客气。
抬眸时,班长扶了扶黑框眼镜,像围观“异兽”一样盯着我,小而精的眼睛被半长的刘海遮了一点,仍散发着一种严谨的求知欲。
难不成……是因为我穿得臃肿?
“她就是你那个在二中读书的暗——”班长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孟飞捂住了嘴。
“对,她就是那个在二中读书的朋友。”孟飞表现得紧张,口若悬河地解释,“之前班长周末找我,我说正在打游戏,他问和谁打,我说一个二中的女同学……”
班长颇有深意地白了他一眼,笑着自言自语:“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有两副面孔……”
“你想挨揍是不是?”孟飞恼羞成怒,出言恐吓。
班长不惧,大概是怕吓哭我这个小姑娘,安慰我说:“别害怕,我和选手之间就这么处,他这个人看着不靠谱,实际上人挺好的。”
“什么叫‘看着不靠谱’?”孟飞不满。
“你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哪里靠谱了?”
他们哄哄闹着,我倒关注到一个称呼。“选……手?”我好奇地复述。
“你不知道,他是生——”可怜的班长呵,又被孟飞捂住了嘴。
“之前我参加了一个物理竞赛,是竞赛的选手,他叫习惯了。”孟飞的解释很随意,但听起来没什么可疑,我便没有深究。
“不说了不说了,快被你捂死了。”班长挣扎出一条“活路”,指了指孟飞,相当有默契地“闭嘴”。
孟飞“拎”着班长,转而看我,眉宇间略有忧色。
“他是男的,你能看出来吧?”孟飞这么一问,我都要怀疑班长是女的了!
我看起来那么智障,男女不分?
一米八的大个儿,有须根有喉结,我能看不出来是男的么?
“当然能啊!”我云里雾里,应他一声。
“我和他一起放学,问他习题,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啊!”
他终于呼了一口气,放班长离开,自己则绅士地送我回家。
这天,我为了遮掩身材,快热出毛病来了,根本没法仔细思考他的话意。
待到当晚回家洗完澡,穿上清凉的睡衣,我才揣摩出那几问的含义。
他是担心黄恩那样的误会再次发生,在跟我……报备?
这么一想,我连呼吸都变得局促。
他对我,有比朋友多的“在意”。
朋友之间是不需要报备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想的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