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灿烂的阳光从窗帘缝透入,散落在酒店的角落,折射在谁的瞳孔之中。
我惺忪地睁开双眼,只见孟飞在床前穿起衣服,遮腰的T恤一落,掩盖了线条分明的腹肌和紧致有力的腰躯。
我花痴地冲他一笑:“我老公身材真好。”
“吵醒你了?”他本来动作很轻,见我醒了,心花怒放,隔着被子爬过来,甜腻地在我唇上啄了一口,“摸了一晚上没摸够?”
流氓,现在说荤话都不择时间地点了。
“来吧,批准你继续。”他的大掌潜进被窝里,表面上是捉我的手去摸他,实际上……
“摸哪儿了你!”我羞得攥紧了被子,声音略微沙哑,更有些难为情,“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练出来的,肌肉,我说的是肌肉。”
他表情坦然,不再避讳某些话题。“还能怎么练,打工呗,砖也搬过。”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难不成还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他穷成这样,哪还有什么“锻炼”的法子?
怪不得他高三后的暑假一直不见人。
见我一阵愧疚,他捏了捏我的脸,主动换了话题:“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现在醒了,要不要跟我回宿舍?我得回去换学士服。”
“好啊!”我爬起身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的腰还是我的吗?好疼……还有那里……
“嘶——”我咬牙一声,不觉扶了腰。
狗男人,这么能折腾!
“怎么样?弄疼你了?”他紧张地询问,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你知道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去医院?”
“讨厌死你了!”我娇嗔一句,话里当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懂不懂怜香惜玉?”
“我反省,深刻反省,下次再让老婆下不来床,我跪榴莲。”他嬉皮笑脸地揭过,露出了“下次还敢”的笑容。
我恼他对此漫不经心,伸出拳头“捶”他。粉拳落下时,我发现他脖子上有若隐若现的红痕。
我昨晚咬他了吗?没有吧……
顺着红痕延展的轨迹,我扒开了他的后背一看——好家伙,他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痕。
我抓的?不可能啊,我指甲哪有那么尖……
我摊开手掌,马上找到了伤人的“真凶”。
是这枚坚硬的“订婚”戒指。
“怎么被戒指挠成这样也不吭声?你说呀,我摘了它再……”我没好意思往下说,反正确认他懂就是了。
“那种时候怎么能停,再说你以为摘个戒指容易,没二三十分钟摘不下来……送你戒指的人是我,我坑自己没有怨言。”
“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你就不能再……等一等……”我只是单纯地心疼他,睡个觉一身伤,不值得。
而对于“等”这件事,我没有更深的体会,抑或是,在我追逐他的过程中,没有过漫长的等候,不懂他在孤独中的煎熬与守望。
“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他抚过我的脸,指尖像惜花之人怜花一样轻,心存爱慕,未敢怠慢,“这一天,我等太久了。”
我迎上他深情的目光,仿佛能透过这双琉璃般的眼睛,看到在天台上,在食堂里,在校门外苦等的少年的影子,倾尽所有,坚定无私。
他把我拥在怀里,吻得温柔,恰如涓涓细流,从唇间润泽到心房,细软无声。
“行了,你别……”他感受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滚烫,怕他激动起来“因私废公”,忙推开他说,“早去准备,别迟到了。”
“你不舒服就留在这儿,歇到十点再过来拍照不迟。”他拨弄着我的刘海,依依不舍。
“嗯,去吧。”我倒像个渣女,语气中没有半分留恋。
“别想赖账。”他意有所指,勾住了我的脖子,满嘴骚话,格外妖冶,“今天我把老婆拍漂亮了,是不是还有这种‘奖励’?”
什么?
他把我们这一次……当拍照奖励了?
我确信他误会了什么。
是我的错。
我先预告了“大奖”,然后自己送上门。
对了,他还在高铁站找过什么,惊讶一句“你就这点行李”,莫不是在找“奖励”?那后来这么一睡,对他而言确实是最大的奖励了。
我连买礼物的钱都省了。
我自己就是奖品。
呵呵,我好“节俭”。
见我的眼神飘忽不定,他大概以为我不乐意,着急解释:“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的,这种事你做主,都听你的。”
我瞟着他,一脸“信不过”。
听听,口是心非的声音。
“哟,说得好听,你之前还说睡宿舍来着,昨晚用的东西怎么来的?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先前不知道他阻止我关灯是为了什么,情到浓时,他拆开某物的包装我才懂得。
“这种东西男生宿舍多的是,我是临时问鹏哥借的,真的,我发誓。”他竖起三根指头“求雷劈”,可我的关注点已经转移。
“鹏哥?打游戏那个?宅男也要用这个?”
“这跟宅不宅没关系,有女朋友就……反正这种事不用你操心。”跟我讨论这种事,他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你,你多睡一会儿,我先回宿舍了。”
“嗯。”我卷着被子,乖巧地点点头。
他应该在玄关穿好鞋了,折返又探头问我一句:“你有粉底或者遮瑕吗?”
“有,怎么了,你要化妆?”
“不是……”他吞吞吐吐,尴尬地指了指脖子的位置,“你……要不找东西……遮一下……”
遮一下?结合昨晚的战况……
我急忙挪到梳妆镜前一看,好家伙,我脖子上全是那玩意!
畜生!睡一觉用啃的……
我裹在被子里,羞得伸手扯了枕头砸过去——“你混蛋!本小姐还怎么见人?”
他躲过枕头开溜,留下一句“有事给我电话”就跑了。
我捂着脖子,一点点忆起昨夜温存,嘴角不禁扬起。
宁宁对这方面的担忧,纯属多虑。
*
孟飞离开后,我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经九点半了。我匆忙梳洗好退了房,背上我的小书包奔往学校。
再见到孟飞时,他在操场上拍着毕业照,不时和鹏哥打闹,气得摄影师追着他来“纠正”。
“孟三岁”已经给多了。
今日的天气和我拍毕业照那天一样,阳光格外灿烂。生猛的阳光追着人来照,誓要把人晒得头晕目眩,汗流如雨。
可我还是会感觉,晴天真好。
日光投在孟飞乌亮的睫毛上,如同黑松鼠松软的尾毛,蓬松微弯,扇着一双深邃的黑瞳,迷人得恰到好处。
他的每个表情,每个举动,都精准地落入我眸中。
是不是我的“女友滤镜”太重,才会觉得他在人群里这么出挑?
他和大家一样,戴着方正的学士帽,穿着黄领的学士服,完全融入了集体之中。而他和别人又是那么的不同:优越的身高,俊秀的眉目,出众的气质……他笑起时,四时花开,常春不败。
若没有年少时的困苦,天知道这是多璀璨夺目的少年。
孟飞被摄影师“释放”,第一时间向我奔过来。果然腿长的人有些优势,连奔跑都那么从容。
“怎么样,还疼不疼——”我做贼似的捂住他的嘴,堵住了这番“不合时宜”的话。
“别把这种事挂嘴边。”我急得上前一步,小声地警告。
他握住了我的手,大大方方。“怕什么,你是我正牌女友,又不是小三,我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不是很正常?”他又摆出那张花一样的笑脸,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话是这么说没错,让人听了去还是太……
我羞赧地解下小黄人书包,几乎把头埋进书包里,磨磨唧唧,最后掏出一个方形的盒子。
我拍毕业照那天,他送了我“蓝色妖姬”,我应当礼尚往来才是。不过嘛,他是个男生,我送花可能不太合宜,便给他选了一个小礼物。
“喏,夜光的,送给你。”我直接替他打开盒子,摘出一块瑞士石英表,蓝面深空雕饰,日月星辰,化作腕间艺术。“好看不?”
“我老婆那么有品味,送什么都好看。”他看起来高兴极了,那条手臂雀跃地伸过来,就像萌萌的猫咪伸出爪子。
“小样。”我嘴上嫌弃,手却诚实,将学士服的宽袖拉开,给他戴上了手表。
戴好以后,他满足地盯着手表,翻来覆去地看,快要乐成傻子了。
“瞧瞧,我女朋友给我送的手表。”他忍不住向旁边的同学“炫耀”,逼迫人家吃一嘴“狗粮”。
真不厚道。
一块手表而已,要不要这么张扬?
丢死人了。
这时我才想起,这儿不该只有我一个人。此前我拍毕业照,父母都早早地守在一旁,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你父母呢?”我的目光向周围扫视,不见有谁前来。
“那么着急见公婆啊?”他坏兮兮地打趣道。
“当然不是!我想帮你们家拍合照而已!”
见我慌忙解释,他反而更加乐在其中。“可惜呀,你公婆今天没空,你的‘如意算盘’落空咯!”
你说好好的人怎么长了张嘴?
我气他胡说八道,追他来打。
这一路“追杀”上前,倒是遇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长相纯情,满脸“忠厚”,穿着休闲套装,提着礼物。
一个细眼奇精,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西服套装,像来谈判。
“潘哥,班长?”我脱口而出。
哥仨还真是“形影不离”。
趁我发愣,孟飞已经找到了“靠山”,躲在潘哥和班长身后,委屈地控诉:“她家暴我……”
“看见你俩在一起,我就安心了。”潘哥像在发表人生感言一样,长叹一口气,“之前刘奡偷偷发信息来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
“关他屁事!”孟飞这小性子,记“掉沟渠”的仇能记一辈子。
“选手,如愿以偿了,家暴也要珍惜。”班长扶了扶眼镜,认真的样子如同在班上站起答题。
这两位“哲学家”在打哑谜,我不完全懂,但也并非猜不透。
他们是孟飞的至交好友,对于他的家境,他的爱慕,大概率比我要清楚。
一句“如愿以偿”表明,孟飞曾经在漫长的岁月里,独自苦恋。
他们只是不知,我有着相同的经历。
“行了行了,啰嗦。”孟飞似乎不希望我“胡思乱想”,马上截住了班长的“长舌”,把对方“夹”到大操场去。“拍照拍照。”
“我帮你们拍。”我快步追上那三个长腿的男人,拿起手机要拍,才想起“关机”的事。
我还没有勇气开机。
“手机拿来,用你手机拍。”我摊开手掌向孟飞要手机,他二话不说就给了。
“开机密码你知道的。”他如是说。
我没费一点儿“脑汁”,输入了我的生日,把手机打开了。
就像我当年在箱子的锁头上,私藏了我和他的关联。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是细节中藏了你。
我会心一笑,感动不已。
这一天,我成为了三位好朋友的“专属摄影师”,给他们拍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照片,诸如翻白眼,残影手,矮冬瓜……
果然,不愿意比剪刀手的人才能玩到一起。
看着他们默契十足,青春飞扬的样子,我突然很庆幸,他有两个“有病”的朋友,愿意陪他一起疯,愿意陪他一起痛……
毕竟,谁也不想人生是一场孤独的旅行。
可能,诚如鸡汤所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当初孟飞没有为我考上一中,今天的“铁三角”,也将不复存在了。
相逢何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