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茵不是第一次感知到严司放的出现会让她的世界天晴了。
她本就从校外回去晚了,哪怕点名时她没在也并不觉得糟糕。
周五她有一整天的课,上午是分析化学和计算机基础,下午是大学英语和体育。
直到上体育课之前她都保持着高强度的学习状态,到了那体育馆才切换了运动模式。
花样跳绳的老师又提高了授课难度,一节课的时间,姜书茵看着钱玥把自己捆起来好多遍,她笑她笨。
钱玥不服气:“你行你来。”
姜书茵放下手机起身给她展示的功夫,严司放的消息进来,赶上她手机没锁屏,钱玥哪还有心思看她跳绳,直接拿起她手机帮她查看。
对于钱玥没有边界感这件事姜书茵早习惯了,她往回跑时钱玥就已在吵闹室内场馆里举着她的手机向她传递消息:“严司放说等你一起吃晚饭!”
姜书茵欲夺回手机:“没人教你不要窥探别人隐私吗?”
钱玥跑着躲走,她粗略往上滑着屏幕:“姜书茵你好拽哦,人家跟你发几十条你才回一条,我突然觉得严司放好可怜。”
“钱玥!”姜书茵停下来不追了,她站在那伸出手,“手机还我。”
许是姜书茵的怒音让钱玥折返了回来,她把手机双手奉上:“还你行了吧。”
姜书茵拿回手机瞪了钱玥一眼:“晚上你蹭别人的饭。”
“我不,我就跟着你。”
“没有你的饭,我们要出去吃。”
“那我也跟着。”
“有毛病是不是?”
“对,那你报警吧。”
“……”
因钱玥死缠着她,姜书茵就跟严司放发消息说:晚上你自己吃吧,我甩不掉钱玥。
严司放:为什么要甩掉,可以一起。
姜书茵是想着反正这次之后严司放不会来了,她连他要陪她去医院的事都答应了。
也就不会差这些个小事情。
哪怕她全然没了要吃饭的兴致,也还是带了钱玥去校外找严司放。
他们是在严司放住的酒店门前碰面的。
钱大小姐对这连锁酒店嫌弃地很:“你就住这?”
严司放每次来都选这个酒店是因就是在这酒店送姜书茵报道的,这里对他有特殊意义,毕竟他们一起住过。
他笑而不答,转而问姜书茵:“我们去吃什么?”
姜书茵思考的时候顺便弯腰搞定散开的鞋带,她的注意力也就离开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再站起身时那俩人就约好了什么,甚至还扫码添加了好友。
她仔细一听才知严司放答应了钱玥要请她们全寝室吃饭的要求。
钱玥的嘴上正不停强调着,吃什么她来定,还说只要是追他们寝的女生,都要请全寝吃饭,说这是她们寝室的规矩。
姜书茵无语极了,她赶忙打断钱玥的输出:“我们寝室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
钱玥:“作为寝室长的我刚定的。”
姜书茵:“……”
陆彩虹搬出去后也有在代劳寝室长的任务,一开始大家都还欣然接受,后面渐渐觉出了她的吃力,毕竟人都已不住在418,却还要为整个寝室奔波。大家就商量着不让她再操心寝室的事了,只是专注于照顾陆妈妈就好。
这事跟导员反应过,梁老师让她们尽快选出一人做寝室长。
这是今天中午的事,到现在还没定出结果,谁都不台想当。
钱玥竟然自己认下了。
姜书茵向来了解钱玥人来疯的性子,也就先把她放在了一边,她看向严司放:“你还真敢答应她。”
严司放粲然一笑:“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一顿饭么。”
“要只是一顿饭就好了,她……”
“你少废话姜书茵,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我们去就行了。”
“随便你们吧。”姜书茵迈开步子说。
没走多远,她就在一家石锅拌饭门前停下了,等餐的时间比用餐的时间还长。
这顿饭吃完严司放依然是将她们送到寝室楼下才回酒店。
钱玥一路哼着歌回到寝室,进门就把严司放要请客吃饭这事说了,换来了毕金楠和辛然的一致的欢呼。
姜书茵充耳不闻,不参与讨论。
这个周末严司放还是按老规矩跟她一起吃了周六的早饭和周日的午饭。
周日吃完午饭送她回寝室时,他还是把兆庭的零食给了她。是他到连洋那天让老二帮忙加急邮过来的。
“明天你会一起吃饭吗?”他问她。
他说的是他答应请她们全寝吃的那顿。
就定在了他离开前一天晚上。
吃完这顿饭,第二天一早他就返回兆庭了。
姜书茵停顿片刻后开口:“你们吃吧。”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走了,走得很快。
她这个病时常都是这样,情绪变化快,上一秒和下一秒很多时候都很割裂。
等回到楼上,她就又会忍不住站在阳台上向下看,确认严司放走了后,她反而又憋着口气,心里有无尽的失落。
周一也是一天的课,下了课姜书茵就发现钱玥不见了。
连带着毕金楠和辛然也都不见了。
回到寝室见屋里没人,她就知这三人是去跟严司放吃饭了。
钱玥嚷嚷着要选地方,也不知是选了个什么地方。要是按照她的标准来,严司放必然要大出血。
为能好好吃药,姜书茵能做到按时吃饭了。不管多没食欲她也会强迫自己在饭时吃东西。
在书桌旁吃完了从食堂带回来的饭后她就算着时间等着吃药。这期间她还喂了葫芦。
严司放提醒她吃药的消息在她往水杯里倒水时响起。她忍住了想问晚上他们要去吃什么的冲动。
吃完药她就带上葫芦爬到上铺看那本还没看完的小说,今天是故事的结尾,一切都会有个交代。
葫芦自从上次生病后就特喜欢在床上呆着,姜书茵枕头与墙面之间的那段距离就是它最喜欢的空间。
姜书茵借着台灯光看书时,它就安静趴在那,时常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实际上一直睁着它那黑豆般的眼睛。
剩下的将近三十页看完,姜书茵才从小说营造的氛围里抽身出来。
时间已将近十点半。
她们还没回来。
她准备下去洗漱的时候,又接到了钱玥的视频通话邀请。
当时她也还是站在梯子上,感觉这一幕特别的似曾相识。
她接听之后看到钱玥依然是处于灯红酒绿的场所,让她皱了眉。
“姜书茵,你来接一下我们吧,就还是上次那个酒吧。”
光是听声音都能感受到钱玥是酒气熏天的状态。
她一旁的毕金楠也是晕晕乎乎的状态,辛然不知在说什么,也好像是喝了很多。
“你们不是去吃饭了吗?怎么喝成这样了。”
“别问了,我一个人弄不回去她们两个,你来搭把手。”
“严司放呢。”
“他先走了。”
又一次,大晚上的,姜书茵匆忙穿好衣服离开寝室。
本以为也就是一顿饭的事,没想到还兴致高到去了酒吧。
饭桌上就是喝了酒的,到了酒吧又喝,还混着喝。
确实是都有些上头了。
挂了姜书茵的电话,钱玥就冲严司放比划着:“就能帮你到这了,我们先撤了。”
严司放都还没问是什么回事,这三个姑娘就起身走,让他在这等姜书茵。
他一路将她们送出门口又看着她们上了出租车。
尽管凉风吹,酒劲也压不下去。严司放就近坐在了酒吧门前的台阶上等。
有女生过来搭讪,他也不会抬起他的头,只会不停地摆手。
他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姜书茵,他只知道如果姜书茵会来,他愿意一直等。
这个酒吧姜书茵在上次接钱玥的时候已经来过了。到了门前还没下车她就看到严司放坐在那。
没见其他三人的影子,她也就猜个差不多了。
“回去再跟你算账。”
她下车之前给钱玥发了条语音。
钱玥:“你别说了,快找找人,我们把喝多的严司放扔那了,我感觉他那样的别人捡去了是不会还的。”
姜书茵:“……”
她下车走向低着头看地面的严司放,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这人没什么活感了似的。
她停定后问:“还行吗?”
严司放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头:“你来了。”
“来了,”姜书茵双手插兜,“这顿饭你可真是没白请。”
她在控诉她们帮他骗她。
“反正你就是不想看见我了。”
好委屈的一句话。严司放说这话的时候脸甚至还往一边撇了撇。
酒后状态的含糊加上轻微的颤音,姜书茵恍惚以为这人是哭了。
“谁说我不想看见你了。”她啧道。
严司放视线落去不远处的路灯杆:“你都不让我再来连洋找你了。”
她就知道当时他答应的那么快是有问题,这不是在这等着她了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找你。”
“我现在的情况只会消耗你。”
“我不怕。”
“你不怕是你不怕,我不能是我不能。”
严司放借着酒劲开始反常行为。
他甚至扯住了姜书茵大衣下摆:“姜书茵,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他像是怕被扔掉的孩子一样坐在那仰着头看她。
姜书茵没见过这样的严司放。她忍着喉咙的堵塞感说:“对,要么你彻底断了对我的念想该干什么干什么,要么你等我先做回我自己。”
她以为他会选第二个。
结果他说:“我哪个都不选。”
指望她问那他选什么?
她才不问。
姜书茵催她到:“你爱选不选,赶紧起来回去了。”
现在的严司放跟小时候的严小胖很像,小时候一旦他惹她生气了,或者遭她嫌弃了,就是这种无论如何都要赖着她的感觉。
他扯着她衣服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两天去医院应该也给你看看的。”
她说。
“松开。”
她又说。
严司放却抓她的衣摆更紧了。
甚至在姜书茵准备弯下腰来掰他手的时候,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抱住了她。
因他的用力,姜书茵过于单薄的身子在被抱住的时候前后晃了晃。
之后姜书茵的错愕就跟这个拥抱一样静止了。
她觉得今天的严司放肯定是疯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抱进身体里面,声音虽然离得近了,却越发不清晰:“我可以不再来找你,但不要让我联系不到你,行么。”
他在谈条件。
“我说要让你联系不到了么?你为了往连洋跑,持续请假翘课,忽略集体生活,实在太不应该了。我就是想让他过上正常的大学生活而已。我们不一定非要见面的。”
该死,她在解释什么。
姜书茵发现自己在解释的时候已经晚了。
“哦。”
这个简单的语气词,暴露了严司放就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的本意。
真是狡猾。
姜书茵翻了个白眼。
“那我们保持联系。”
“好。”
姜书茵动了动胳膊:“所以能松开了么,我都要喘不上来气了。”
严司放听话的很,他确实渐渐松开了手,可他紧接着就做出了比拥抱更过分的事情。
他竟然在松开双臂的时候顺手扯掉了她的头绳。
长发于晚风中飞舞,姜书茵微微眯了眯眼,任凭它们忽然张牙舞爪着。
她不用问严司放在干什么,严司放已经很好的通过肢体动作展示了。
他先是指了指空了的手腕,又晃了晃手里的头绳,然后利索戴上,还掏出了那根旧的给她看,意思是:你看,之前的断了。
总之他就还想留一根她的头绳。
头绳没了,姜书茵的头发只能散着,她看严司放:“能不能自己走。”
多余问。
不问他可能还会自己走,一问他就向她靠过来了。
姜书茵深吸一口气,没有言语地扶着人往路边挪。
坐上那辆招手即停的出租车后,她才把严司放从自己身上彻底分离。
夜晚的连洋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灯火,窗外的风景飞快的过,车里的俩人什么也没再说。
目的地是酒店门口。
下了车姜书茵就打算把人扔大堂。
可严司放又开始施展他的无理取闹了,他又死死抓住了她衣服不让她走。
非说要送她回宿舍。
“明天我就回兆庭了,你就让我再送你一次吧。”
“你都这样了,还要送我?”
“能送,我可以的。”
“我比你清醒。”
“我也很清醒。”
“你都站不稳。”
“我能。”
“你是扯着我才站稳的。”
严司放松开姜书茵的衣服:“你看,我能站稳的。”
得了这么个空隙,姜书茵转身就跑。
严司放发现自己还是“斗”不过姜小疯。
他没有追,就那么站在那看着她跑远。
姜书茵头也不回一口气跑进校园她也没停下,不知跑了多远,她就那样一直跑。
晚上十一点的校园还是有很多身影,不算亮的昏黄路灯光线在泪眼朦胧里交相辉映,到处都是一颗颗的小星星。
她抬手去整理头发的时候,感受到了左肩后方呢子布料上的湿润手感。意识到严司放抱着她的时候有在哭。
姜书茵忽然在这刻感受到了那句“人活的就是几个瞬间”。
这个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可以跟喜欢的人告别,是件特难忘的事情。
成长最具像化的时候,往往是硬着头皮坚持下去的时候。
她就这样硬着头皮选择了跟严司放先不再见面。
在他与她之间,她偏向自己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