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帝台明珠 > 不劳你费心

不劳你费心

    明州城,一对铁骑快速掠过。

    暮色四合,安济桥的血腥气仿佛被药香隔绝在这方僻静院落之外,灯火摇曳,映照着锦榻上沈清砚毫无血色的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室内紧绷的空气。

    老大夫终于收回了搭脉的手,额间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微闪。“回禀殿下,万幸!那一箭距心脉只差分毫,全赖奇药及时封脉吊气,沈大人已无性命之忧。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静立一旁的宁令仪。

    宁令仪骑装未换,卸了软甲,几缕碎发散落颈侧,衬得下颌线条愈发清晰。她目光沉静地落在沈清砚胸口那层层白布上,淡蓝的药痕若隐若现。

    “但讲无妨。”

    “此伤损及肺腑,失血过剧,根基大损。需数月静养是根本。否则,恐生反复,遗患终身。”老大夫说得恳切。

    “有劳。”宁令仪颔首,声音里那份郑重让老大夫心头一凛,忙躬身退下开方。

    门扉轻合,室内只剩下她与榻上初醒之人。

    沈清砚的眼睫颤动,费力地睁开,眼神涣散片刻才艰难聚焦。

    视野里,是宁令仪清丽却笼罩着一层薄霜的侧影,他气若游丝,“殿下?”

    宁令仪立刻转身,几步便到榻边坐下,动作比平日快了些许。“别动。”

    她声音放得极轻,如同怕惊扰了什么,目光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那毫无生气的样子让她心里一紧。

    “箭毒已清,性命无碍,你安心静养便是。”

    她顿了顿,补充道,“外面的事,还有我。”

    沈清砚喉结滚动,牵动伤处,闷咳两声,额上冷汗涔涔。

    他缓过气,眼底是深不见底的自责:“臣,无能,累殿下亲涉险地,更误了……”赈灾二字,重如千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沈清砚,”宁令仪打断他,“若非你临危决断,洞察在先,今日安济桥下,本宫的新政便已付之东流。”

    她想起那破空而来的冷箭,仍心有余悸,“你的命,是本宫的。本宫要你活着,养好伤,明州百废待兴,离不得你之才。”

    沈清砚望着她。

    少女公主的眉眼间尚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惊悸,却被更强大的意志力压下,只剩下磐石般的决心,这份沉静的力量,远比任何宽慰更能击溃他内心的软弱。

    酸楚、感激、惭愧交织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更为深沉的忠诚。

    “殿下知遇之恩,清砚……”他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粉身难报。若无殿下破格擢拔,寒门微躯,焉能身居长史,得展所学?此身早已非清砚所有。愿为殿下手中之笔,之剑,虽九死,其犹未悔。”

    宁令仪心头一动,自生来,她就是宠妃之女,恣意人生从未担过责任,今天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似乎是种天赋,她本能的知道,此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倾身靠近,对他道:“安心。今日暗箭伤你者,本宫必亲手挫骨扬灰,为你报仇”

    沈清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彻底的明悟:“殿下,今日之事,臣亦明白了。往后行事,当如履薄冰,谋定后动,再无半分侥幸。”

    宁令仪沉默了片刻。

    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沉沉暮色,第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明州这两个字的分量。

    它不再是贡单上冰冷的数字,也不是父皇口中一句轻飘飘的配得上你,它是流民眼中的绝望,是豪强狰狞的贪婪,是脚下这片看似富庶却暗藏污血的土地。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沈清砚盖着的粗糙锦被边缘,动作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沉重。

    “从前在宫里,”她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沈清砚听。

    “只知道明州是我的封地,岁岁有贡,年年纳赋。陈伯送来什么,我便收下什么……直到踏上这片土地,看到安济桥,看到你倒下……”

    她顿了顿,指尖停住,“方知父皇予我的,是怎样一个沉疴积弊的明州。你的血,便是这病根刺出的第一刀。”

    她抬眼,看向沈清砚,“既已见骨,剜除便是。”

    “不知沈卿,是否愿意继续担明州这副重担呢?”

    “固所愿也,殿下。”沈清砚答道。

    “沈卿,这明州我就交给你了。”

    就在这时,门外侍卫清晰的通报声传来,打破了室内的沉重:“殿下,北朔王子拓跋弘求见。”

    宁令仪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周身气息瞬间收敛,她直起身,恢复成那个清冷自持的公主仪态。“请他外间稍候。”

    房门被推开,拓跋弘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玄色大氅几乎融于暮色,他没有踏入内室,只隔着珠帘,目光先是落在宁令仪身上,带着审视,随即扫过榻上气息微弱的沈清砚,最后又落回宁令仪脸上。

    她方才靠近沈清砚时那份沉重,以及此刻刻意维持的疏离,都被他感知到,一丝不满盈在心头。

    今日尚在他的怀抱,今夜竟守在别人床头。

    “殿下,”拓跋弘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今天的线索,有了。”

    宁令仪一凛,递给沈清砚一个安抚的眼神,便从容掀帘走到外间。

    拓跋弘的目光望向他:“本王的人,找到了砸桥那个莽汉王大勇的家人,”他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藏在一处地窖里,捆得像牲口。”

    “谁做的?”宁令仪眸中寒光一闪。

    “看守的舌头撬开了。”拓跋弘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带着草原特有的残酷意味,“明州本地豪族圈养的走狗。”

    “陈家?”宁令仪瞬间贯通了所有关节,“沈长史动了他们的命根子,他们便想杀了他,杀了我的人,让所有人明白为我做事的下场。”

    “正是。”拓跋弘看着她的怒火,“此等盘踞地方的毒瘤,在我北朔,早该连根拔起,屠戮殆尽。”

    他向前踏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几乎将宁令仪完全笼罩,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本王的人马,此刻便能替殿下清扫这些碍眼的垃圾,让明州干干净净地成为殿下的掌中之物。只需……”

    他刻意停顿,目光紧锁宁令仪,“殿下在粮草上,行个方便。”

    宁令仪抬眸,迎上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铲除陈家势在必行,此刻明洲城里确实没有她可以借用的力量,但借拓跋弘这把双刃剑……

    先不说他索要粮草之事,就是他的身份,掺和到明州这场变故中,回京后如何向父皇、太子哥哥交代?

    借用他人之力,获可得一是便利,但总归不是稳妥办法,还是要有自己的人手,宁令仪思虑至此。

    就在宁令仪马上要答应拓跋弘交易之时。

    院外,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暮色,伴随着整齐划一铠甲碰撞声,一个清朗的声音穿透院墙,带着不容忽视的锐气:“末将潘灏,奉陛下旨意,率京畿卫百人,前来护卫公主殿下周全!殿下安否?”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一道银亮的身影已如疾风般闯入!

    潘灏身着光耀夺目的明光铠,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剑,俊朗的面庞带着长途奔波的仆仆风尘,却丝毫掩不住眼中的急切。

    自京中惊闻她亲赴明州险地,这一路风驰电掣,恨不能肋生双翼!她可曾受伤?她可曾安好?直到看见院落的灯火,直到——暮色中,她纤秀却笔直的身影映入眼帘,还好,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他的目光只望向宁令仪,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让周遭的空气都似乎温暖了几分,随即,那锐利的目光投向拓跋弘,带着审视、警惕,以及敌意。

    “殿下!”潘灏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宁令仪身上,仿佛要将她每一寸都确认完好,“末将护驾来迟,殿下受惊了!”

    他自然而然地侧身一步,站定在宁令仪斜前方,一个隐隐将她护在身后的位置。

    是潘灏!

    他怎么来了此地,他来了,那就好了。

    “本宫安好,你来了,潘灏。”宁令仪的眉眼似乎弯了些弧度,紧绷的肩线在看见潘灏身影的刹那,终于彻底松缓下来看着风尘仆仆的年轻将军,刚才还在犹豫,这一刻潘灏就解了围。

    来的真巧。

    拓跋弘的目光在潘灏年轻的脸庞缓缓扫过,如同猛兽打量闯入领地的幼兽,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慢弧度,带着一丝被打乱计划的不悦:“呵,京畿卫?”

    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院外肃立的铁甲卫兵,又落回潘灏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护花的差事,看来小将军要代劳了。”

    潘灏剑眉一挑,他实在年轻气盛,腰背挺得笔直,右手猛地按上腰间剑柄,朗声回应:“护卫殿下安危,乃末将职责所在,京畿卫上下,枕戈待旦,足以荡平此间一切魑魅魍魉。”

    锋芒毕露,寸步不让!

    空气中仿佛有火星迸溅。

    潘灏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宁令仪与拓跋弘之间的僵局。

    宁令仪转向拓跋弘,方才所有的权衡与犹豫已然烟消云散,只剩下决断:“多谢王子告知线索,此番援手之情,本宫记下了。”

    她微微颔首,礼节周全,随即目光转向肃立的京畿卫和潘灏,那抹笑容更深了几分,“不过,本宫的护卫既已抵达,后续事宜,自有安排。”

    她抬眸,迎上拓跋弘骤然深暗的眼眸:“明州之事,本宫自有分寸,就不劳你费心了。”

新书推荐: 何必不疑有他 男主小妾攻略男二日常 Bking女主是我崽 她的遗产 渡洋逐绿 五零山村日常 主子和丫鬟的爱情故事 总有人觊觎我的结发妻 穿*********E 右护法说她不想干了